今夏,中国南方,2000万人陷于洪患。其中以珠三角为甚。
对于这场洪水,虽然媒体有200年一遇之说,但珠江水利委员会水文局副总工程师姚章明说,它的准确表述应是珠江流域发生大洪水,西江发生特大洪水。
如果说,洪灾在珠三角是以“淹”的面目出现,在福建则突出了一个“断”字,一
场暴雨几乎打断了全省的铁路交通和大部分重要公路交通。
事实上,这已是珠江全流域90年代以来第三次大水。富甲中国的珠三角,为何仍然难免于水患?最富的广东,和较穷的广西,当如何为邻?
局长“抗命”与梧州弃守
洪水当前,广西梧州水利局局长何棠“抗命”被免职。背景是梧州河东河西的弃与守之争
6月25日下午6点,梧州市河东区,百年一遇的洪水正在退去。
南环路,这里是梧州主要的商业街,两边都是三四层的店铺,24小时前它们的一半还在水里。低于20米高程的街道还泡在水里,大约占整个河东区的70%。居民出行必须靠船。
6月22日上午6时50分,洪水漫过了河东堤坝,进入河东区,淹没了这个不到2.25平方公里的狭小地区。这座千年老城,居住着12万人口,占到了市区人口的一半,当地人戏称平时比上海南京路还繁华。
随后,80%区域的电力中断;60%区域的通信中断;全城学校停课,中考推迟;城市路灯系统开始拆卸;邮政系统只保证机要文件的传递。
与之隔江相望的河西区,作为梧州市的工业中心,在洪水中被严防死守,得以幸免。
梧州,这个处于桂江、西江、浔江三江汇合点的城市,被桂江分为河东、河西两区。
据梧州《2005年城市防洪预案》显示,梧州市河东堤设计标准水位24.5米,堤顶水位25.5米;设计标准为10年一遇。河西堤设计标准水位25.5米,堤顶水位26米。设防标准为50年一遇。
洪水来了,水位高至26.75米。不淹这家就淹那家,不毁上游就毁下游,不伤左岸就伤右岸。
防汛大局当前,总得有人要作出牺牲。关于梧州左右岸,以至西江上下游如何协调取舍,再次成为焦点。
从6月中旬以来,位于梧州上游的桂林与柳州一带普降大到暴雨。
6月18日上午10时,西江梧州水位首次突破17.3米的警戒水位,随后急剧上涨。根据梧州市水文局统计,到23日12时出现洪峰,仅5天时间梧州水位就涨了9米多,最快时每小时上涨20厘米。
21日,防汛进入紧急状态。根据水文部门对水情的预测,梧州市委、市政府决定启动紧急防汛预案,当时做出河东堤不加高,让其自然漫堤,同时严防死守河西堤的决策。
河西是新城区,河东是老城区;河西工业产值占全市六成以上,河东商贸额占全市八成。河西13.8万人,河东12万人。河西堤高,河东堤低。河东河西,如何取舍?
弃守河东的决策,遭到了市水利局局长何棠的反对。何立即被停职。
梧州市政府副秘书长、市抗洪防旱指挥部副总指挥陈国禄对本刊称,当时市水文局和市水利局发生意见分歧,市委市政府采纳了水文局的意见。而何裳则坚持认为,加高河东堤防是守得住的,不应弃守。何是梧州唯一一个曾在加拿大学过防洪的官员。
中共梧州市委在停职通知中称:“何某执行市防汛抗旱指挥部关于抗洪救灾指令不坚决,贻误战机,经研究决定,停止其梧州市水利局局长的职务。”
6月23日,洪水令梧州65个乡镇中的54个乡镇受灾,其中26个城镇受淹。受灾人口124.33万人,倒塌房屋49880间,倒塌学校57间,大批工厂停工,全市中小学生停课。直接经济损失30多亿元。而2004年市区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为56亿。
西江的暴涨致使处于下游的珠江产生了连锁反应,整个广东全线告急。与此同时,同处珠江水系的北江也出现了洪峰,两江在佛山汇合,直逼广州。
6月23日中午,广州水情部门预报:有记录以来流量最大的洪峰已经进入了珠江三角洲。潮汐顶托和西江、北江同时发生的洪水是珠江三角洲最不利的洪汛组合。预计广州将遭受200年一遇的大水。
6月24日中午,洪峰抵达广州。但由于洪水在梧州境内及沿线其他一些地方漫顶外溢,迟滞了洪峰,与北江洪峰形成了时间差,并没有给专家当初预想的那样对广州造成很大威胁。广州安然度险。
梧州市水利局总工程师吴若峰认为,某种意义上,梧州的失守客观上缓解了下游广州的压力。
2005年6月27日晚,记者拨通被停职的梧州市水利局局长何棠的电话,在电话中他只说了一句话,水失控了,人肯定有责任。
两广:上下游如何同舟共济
珠江洪水未酿大祸,并不能掩盖上下游间对于治洪方略的意见之争甚而各行其是。同饮一江水,上下游、左右岸当如何协调,这一古老的问题仍在寻求答案。
西江,珠江三大水系中集雨面积最大,其流量仅次于长江而位居全国第二,历来是下游广东防洪最大的心腹之患。
西江干流全长2214公里,穿越云南、贵州以及两广地区,落差2130米。其间落差的大部分在广西境内。
而梧州,正处于三江汇流、两广交界的节点。
作为广西的“水上门户”,梧州正处于广西水系这棵大树的根部。
梧州:防与不防之争
梧州自建埠以来洪灾频繁,河东市区即使是10年一遇的洪水也有54%的人口受淹。1900年以来,平均每1.4年受灾一次,“三年两涝,五年大涝”。
水利部珠江水利委员会副主任王秋生说,90年代以前,西江沿线众多城镇农村,即使有少量堤围,也只达到抵抗五至十年一遇洪水的水平。另一位广东水利专家称,实际可谓是“不设防”。
而另一方面,梧州开埠两千年来,水患始终不断,但始终未因洪水伤亡一人。在观念上,梧州人始终没有建坝防洪的传统。民间更是戏称,人与洪水“和谐相处”,往往是水来人走,水退人来。
一个颇为独特的现象是,这里的人修房子都是修两三层,一层和上层分设两条电路,下面淹了上面照样可以过日子。很多家庭都自备舟船,一遇洪水借此代步。
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梧州城市中心开始西移,规划建设河西区。河西区成为梧州的主要工业基地。
1987年,梧州市被列为全国首批25个重点防洪城市之一,梧州不设防的历史开始改变。
在河东区防与不防的问题上,两省区(广东、广西)一委(珠江水利委员会,以下简称珠委)之间却始终存在着争论。
在1986年珠委的《珠江流域综合利用规划报告》中,规划河东区不采用工程防洪。
此后,河东经济也日益发达,梧州市认识到河东也淹不起了,于是决心要建河东堤防。1993年7月,由珠委设计院编制的《广西梧州市防洪工程补充规划》,首次提出了河东区筑堤防洪的规划。
然而,就在第二年的6月,梧州即遇到了在水位史上70年一遇的特大洪水,城市95%的街道被淹,损失达24.8亿元。之后河东区6~8月断续被淹5次,为洪水所困扰长达两月有余。
据广西官员回忆,当时邹家华副总理在梧州视察水情期间,严厉批评了梧州市的防洪规划,要求水利部门尽快拿出长短结合的方案整治梧州沿江堤段。7月,朱基总理亲临梧州,特别强调梧州河东一定要设防。
1994年8月,《广西梧州城市防洪规划修订报告》将河西、河东片列入近期工程(至2000年),按50年一遇设防标准。
同年12月,珠委向水利部提出初审意见:基本同意河西、河东两片列为近期工程。
珠委的这句“基本同意”并未平息河东设防之争。据参与其中的梧州市水利局总工程师吴若峰介绍,关于梧州河东防与不防的问题,水利部听取了两广专家以及珠委的意见,但三方意见始终不一致。
珠委倾向于尽快上马干流控制性工程大藤峡水利枢纽,但这个短期内难以实施的计划显然解决不了眼下梧州的防洪问题。
而广东的专家认为,梧州水位变幅很大,平时枯水期水位仅2~3米,与洪峰期间26米的水位相比,变幅竟达23米。造坝等于给旧城围了一堵墙。且梧州的城市中心正在西移,花大钱给河东建坝,是否考虑过经济效益?他们还担心,上游筑坝,将增大下游的防洪压力。
大堤的建与不建讨论了5年,期间梧州又发生了1998年洪灾,比1994年更为凶猛,河东全城被淹。
这一次,惊动了温家宝,温总理视察之后提出,梧州河东一定要设防,要在上游搞控制性工程,梧州以下不好搞。
2000年,河东堤工程上马,但珠江委设计院提出,鉴于河东防洪堤投资较大,资金筹措困难、工期较长等实际情况,第一期的设防标准为10年一遇,漫顶水位25.12米。以后逐步提高。
2004年,河东大堤建成完工,一年之后,百年一遇的洪水不期而至,河东区被淹。
两广筑坝竞赛
梧州,以其在西江的中枢地位,其安与危、弃与防,不仅关乎自身,更关乎下游珠三角。
由此折射出更复杂的关系:下游富甲中国的广东,与上游较为贫穷的广西,当如何协调而同舟共济?
西江、北江和东江汇聚的珠三角,以全国国土面积0.1%,和珠江整个流域面积的不足10%,却创造着全国GDP6%以上,被称为“淹不起的地方”。
于是,这里是全国“严防死守”的重点。珠江流域的12000公里堤围,大部分筑于广东。
但以广东的富庶,仍不能使珠三角免于水患。特别是90年代以来,1994和1998两次洪水,震惊了全国。
对此,珠委副主任王秋生对本刊说,西江流穿数省,抗洪防汛并不是一省之事,而是牵涉上下游左右岸。
90年代以前,广西段的不设防,客观上有利于洪水外泄,洪水期间减缓了下游广东的压力。
但“94洪水”和“98洪水”之后,国家和广西决意加强两广堤防建设,保护了西江沿线城镇乡村的安全。本次虽遇百年一遇水灾,但生命和财产损失小于1994年和1998年,即有堤防之功。
但另一方面,堤防也减少了河道两岸的滞蓄容积,迫使洪水归槽下泄,增加了下游的抗洪压力。
“大堤修建后,河道被牢牢固定,洪水无处泄洪,水位自然升高”,中国水利水电科学研究院防洪减灾所副所长谭徐明说,“汛期内洪水每升高一公分,都将对堤防和下游加倍叠加压力,所谓‘头顶一盆水’,指的就是大堤和水库的潜在危险”。
这一后果在本次洪水中得到体现。王秋生说,这次梧州以上的大湟江水量仅30年一遇,而梧州以下却达到超百年一遇,堤防建设致洪水归槽是原因之一。
王秋生分析,其弊一是堤防加剧了洪水归槽;二是堤防越高风险越大;三是从经济角度来看,全线筑堤也未必是最合算的。
水利史专家谭徐明说,战国时期,黄河上游秦朝之堤防就令其下游国家韩、魏深受其害,为防韩魏袭击堤防,秦朝甚至派重兵守卫。
2000多年前的往事,不同程度地在两广之间重新上演。珠委官员向本刊证实,广西加高堤防之后,下游广东的一些地方也被迫提高了堤防标准。这被珠委水文局副总工程师姚章民称为“筑堤竞赛”。珠委担心,“受洪水归槽影响,部分下游河段可能陷入‘加高提防
洪水位上升 再加高提防的恶性循环。”
中国水利水电科学研究院防洪减灾所副所长丁留谦批评说:现在哪个地方有钱,就自顾自地修了堤防,却不肯考虑流域的整体利益。
“作为防洪一线的堤防,中国的规模已是世界之最,今后再加高培厚已无太多余地”,中国水利史研究会会长周魁一教授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水利工程应该通盘、综合考虑,否则,再坚固的工程也不是完全无害的”。
上下游如何唇齿相依
按照珠委的总体规划,珠江流域应采取 “上蓄、中防、下泄”的治水方略。三者缺其一不可。
地处下游的广东,能做的只能是筑堤保安全,以及疏通入海口,保证洪水安全下泄。而另两项措施,中防(筑堤)和上蓄(兴建调控水库),在西江则需仰仗于上游的广西的配合。
在珠委看来,在上游修建控制性水利工程,堤库结合,方可确保广州市和珠江三角洲重点地区的防洪安全。
目前,富裕的广东已将其境内的北江、东江上的水库全部建成,但规划在广西境内修建的水库却进展缓慢。目前,虽然位于西江上游红水河的龙滩水利枢纽,因其有发电效益而较早上马,不久后即蓄水,但没有下游水库的配合,其调蓄作用难以发挥。
这样一来,处于下游的广东境内140多公里的西江防线,只能靠高筑堤防御。
按照规划,需待西江干流另一座关键性控制工程——大藤峡水利枢纽建成后,与龙滩联合调度,可将西江梧州站100年一遇的洪水削减为50年一遇;遇梧州100年一遇洪水,结合下游西江滞洪区和北江上水库的调度运用,可西北江珠三角重点城市和重点堤围的防洪标准由50年一遇提高到100-200年一遇。
但这个提议于50年代,规划于80年代的水利枢纽,至今仍停留在编制项目建议书的阶段。王秋生说,除了财力不逮的因素外,两广的意见之争是焦点问题。
广东方面认为,应在现有规划基础上加大坝高和库容,这样可以减轻下游的压力。
而在广西看来,这个总投资200个亿的项目,淹没影响6个县的14个乡,总人口54000多人,其中移民搬迁近5万之众。
上游淹地,下游受益。广西方面要求在现有规划基础上减少坝高和库容,以减少淹没损失和移民数量。
上下游之争,使得本可双方受益的项目延搁至今,双方只能以筑堤竞赛来免于洪患。
珠委人士认为,西江上下游的协调问题应该引起重视了。这不仅体现在抗洪上,也体现在抗旱上。王秋生举例说,过去的三年珠江流域连续大旱,上游来水减少,致海水咸潮内侵。国家下达了“压咸补淡”的命令,需要上游诸省向下游放水。但上游省份提出,将如此珍贵的水放给广东,广东是否该给点补偿?而广东代表则反唇相讥:汛期你们将洪水下泄,是否也该给广东补偿?
这段插曲当然没有影响“压咸补淡”的成功实施。但上下游、左右岸的关系,已并非仅用行政命令就能定论,而需要建立规范的协调机制与合理的利益补偿机制。但王秋生说,这在珠江诸省区间,仍然是一个空白。
珠委的水利官员们则寄望,2005这年这场洪水,能促进大藤峡的上马,也能促进流域协调机制的形成,以改变历来沿江省区“铁路警察,各管一段”的状况。
一个信号是,珠江流域防汛抗旱总指挥部的成立已获水利部的首肯,进入筹备阶段。
“珠江洪水之后,政府的治水思路想必会有新的变化”。6月26日,国家防汛抗旱总指挥部办公室(以下称国家防总)王姓处长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他说这番话的根据是国家治水思路的两次变化,它们分别发生在1998年长江流域大洪水和2003年淮河流域洪水之后。
水阻福建
一场洪水,将闽北陷入一片汪洋,也使大半个福建困于交通瘫痪
6月27日,福州火车站候车大厅外。
李新乐守着自己的行李,等待同伴能够买到车票,这个安徽男子的目的地是鄂皖交界处的黄梅站。
6月23日凌晨,已经从福州站坐上火车的李新乐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又被送回了原地。这个颇有戏剧性的场面让他措手不及,随后他得到了消息,福州站今后几日内的列车将全部停运。
这一天,陆续被送回福州站的还有6趟列车的旅客。
闽北交通瘫痪
7000多人就这样被从6月17日开始的福建北部大雨阻断了行程。
塌方、滑坡、泥石流的消息不断传出,鹰厦线和衡南线——这两条福建出省的铁路通道相继中断。
坏消息当然还不只这些,大雨并没有放过省内的外福铁路线,6月23日23时45分,正在铁道上巡查的南昌铁路局福州工务段工人王长安和陈共和刚刚走过外洋——绿水间的一段铁路,突然听见身后一声巨响,回头看去,一段长60米的铁路路基全部坍塌,铁轨悬空架在了深20米左右的大坑之上.
此时,福州-深圳的2274次列车已经行至绿水车站,20分钟后即将通过这里。外福线的中断意味着进出福州方向的列车全部停运。
这一天,正在国道205线建瓯至南平段行驶的三辆汽车却没有这么幸运。11点20分,载有23名乘客的一辆大巴车及紧跟其后的一辆货车被瞬间发生的山体滑坡冲下了河道。另一辆货车则因道路旁的树木阻挡而未坠入河中,但大部分车身被泥土掩埋。刚刚在一小时之前能够勉强单线通行的这段道路随即被全面封闭。
各地传出的消息无一不是令人沮丧,国道205、316、104、省道202、204……进出福建北部的重要道路几乎无一完好,司机们堵在路上。
这一天,来自交通部门的消息称,截至17时,福建全省专业公路大小阻车共有367处,滑坡、溜方土石有数万立方米。
实际上,从6月17日以来,大雨就停滞在了闽江上游建溪、富屯溪、金溪流域上空。
“我在这里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雨水,1998年大水也没有这个大。”35岁的顺昌县大历镇大历村农民吴关景说。他记忆没有错误。根据水文资料,此次闽江干流四天内连续出现的五次洪峰流量超过27000立方米/秒,为1934年有记录以来的第二大洪水。最大三天洪水总量频率超过百年一遇,为1934年有记录以来的最大值。
洪水下的家园
当地政府事后在文件中用如下语句描述了吴关景所在的大历镇遭遇的情况——“路鹚溪水漫过两岸,大历镇区所在地陷入一片汪洋。”
陷入汪洋的当然不止大历镇,顺昌县14个乡镇无一幸免。
“那几天就好像攻城与守城,洪水来了又退,退了复来。反复三次。”6月25日,雨后初晴,顺昌县县委报道组副组长林峥嵘回忆起过往数日的经历宛如梦魇。
6月19日傍晚7时至次日凌晨1时,强降雨云层中心到达顺昌县埔上、际会、大历、岚下、高阳一带。顺昌境内路鹚溪、麻溪、仁寿溪、高阳溪等小流域河水暴涨,山洪冲坝而出。
两股洪峰沿金溪和富屯溪下泄,至两溪交汇处的顺昌县城叠加。根据统计,这种情况出现的概率只有31%。“我外出去观看时,县城城关已经进水2米多,出城三个方向的道路都已中断。”坐在小船上,林峥嵘看到路边公用电话亭只在洪水中微微露顶。
当日,正在建西镇一家木材公司上班的黄珠花发现厂房已经进水,急忙返回家中。赶到家门口,洪水已经漫进客厅,而婆婆还在二层避水。黄珠花劝说她赶快离开,老人却对此并不以为然。“那么多大水我都见过,没关系的。”黄珠花学着婆婆的口气复述说。好容易将老人劝解出屋,十分钟不到,家在洪水中轰然倒塌。
倒塌的不止黄珠花的家,大历镇派出所,四层高的砖结构小楼也在19日下午4点50分左右在洪水中倒塌。这个场景恰巧被当地人拍摄下来,随后成为中央电视台反复播放描述此次洪灾的著名镜头。
次日,当洪水稍稍退去,人们开始清点损失时才发现,往日赖以生存的家园如今已经满目疮痍。顺昌14乡镇9.5万人受灾,房屋倒塌2700间,35条乡村公路全部中断,73500亩农田被淹,电力、水利、通讯等基础设施损毁严重。当日,洪水还造成2人死亡,4受伤。
除了顺昌所在的南平市,包括福州、三明、宁德、龙岩等地市在内的福建35个县市都在这场暴雨中受灾。
灾难仍未结束
6月26日,持续两日放晴的天空又阴了下来。洋口镇黄墩村村民李武才站在高凳上拆卸着房梁上的吊扇,身旁一整堵后墙已经被山体滑坡落下的泥土冲垮,李武才要抢在房屋倒塌之前将家中这件较值钱的电器抢救出去。
对于这些闽北山区的农民来说,他们将要在更长时间内应付随时有可能发生的山体滑坡和塌方,这才是这次洪水遗留给他们的更大隐患。
黄墩村是位于洋口镇深山中的一个小村落,只有48户160多人。村民们的房屋大多依山而建。
村干部说前一日地质专家刚来看过,整个后山发现了4道明显的裂缝,最长的将近400米,宽40厘米,可见的深度达到2米,一旦滑坡,将有10万~12万立方米的土方。这就意味着,唯一的办法是整个村庄迁移。
在顺昌、在泰宁、在将乐、在建瓯,在洪水经行的大多数区域,同样的情状,同样的故事在不停的重复发生。根据福建防汛抗旱指挥部的数据,仅仅到6月23日,就已经发生山体滑坡1193处,在当时统计洪灾死亡的31人中,多数是因为滑坡引起的。
6月27日,福州车站电子公告牌上打出了开通5列客车的消息,李新乐终于拿到了回家的车票,背起行李,李和同伴很快消失在匆忙进站的人流当中。对于他们来说,这场大雨和洪水意味着几日被耽搁的行程。而对于李武才、黄珠花、吴关景以及更多的灾民来说,洪水虽已退去,灾情仍在继续。
这个6月,截至23日,中国共有22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受洪涝之袭。国家防汛办说,当前洪涝灾害高于多年同期平均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