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力量和传媒的尴尬
医疗广告怎样规范,是否会被取消?行业主管部门的态度至关重要。卫生部给《瞭望东方周刊》的答复是,医疗广告管理规范尚在制定之中,请大家耐心等待。
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副主任、卫生经济学家李玲说,西方国家卫生领域的一个重要经验就是政府责任重大
。
李玲说,医疗服务是一特殊商品,特殊性就在于供需双方信息高度不对称。政府有责任帮助这个交易中的弱者。患者付了税给政府,政府就有责任迫使每个医疗机构事先将治愈率告知患者;它有责任代表患者跟医院谈判,降低收费,或者帮助患者支付部分医疗费。
前来北京参加全国医院院长会议的唐某经营着一家网点遍及长三角的连锁医院。在看过有关新兴医院的相关报道后,他变得相当坦率:
“你要说行政部门没有监管我们,那真是冤枉它们了。现在医疗行业进入门槛这么低,利润也有,为什么有人进来有人出去?因为除了这个明门槛,还有一道暗门槛。”
唐某表示,“暗门槛”这个东西,形态多样,他无法更具体地描述,一般说来,某件事情广泛报道后,大家仍然搞不清楚的地方可能就是“暗门槛”。新兴医院系列报道中,从挂号费、检查费、药费直至医生的资质、院长的身世都在媒体上得到了反映,惟有医院的股权结构,院方竭力回避,媒体最终也未能公之于众。
唐某说,“暗门槛”他都进了,谁还来多事监管它?可能只有你们媒体了。“卫生局长只有一个,报纸就太多了。”
中国人民大学新闻传播研究所所长陈力丹评价说,舆论是最难租赁的公权。对此,新兴医院在经历过2004年8月的公关危机后可能应该深有体会。可以使一家电视台沉默,可以让某个媒体闭嘴,可以在某个媒体上发表言好之文,但是,想收买整个传媒界却很难。
就“新兴医院事件”演变过程来看,传媒界值得反思的地方也很多,北京某报在本刊《北京新兴医院“神话”》报道后,对“新兴医院事件”进行了跟进性报道,该报甚至也被收购,但是不久后,该报连续几期出现了新兴医院的广告,随后这家报纸有关新兴医院的报道便无声无息了。
新兴医院报道之后,自称受新兴医院委托的某媒体同行拜访本刊负责人:我们可以谈谈,你们刚创刊,是不是缺广告。本刊负责人回应:就是《瞭望东方周刊》一页广告也没有,也不会做出有损职业道德的事情。
有媒体人士坦言,在《北京新兴医院“神话”》报道发出后,会不会有的掮客(专门为被监督对象摆平媒体的媒体中人)利用北京新兴医院急于公关的弱势在发不义之财?
法律“百慕大”?
《南国早报》发表署名评论说:“新兴医院”像法律的“百慕大”一样,吸走了所有迎面压来的法律力量,没受到任何处理,如今像没事人一样,依然在各大电视台播放着“送子广告”,续写着“送子神话”。
甲申年除夕的爆竹声中,参与“北京新兴医院神话”和“新兴医院院长身世揭秘”报道的两位《瞭望东方周刊》记者收到一条短信:
“朱明(时任北京新兴医院院长)祝愿你们全家2005年死光光。你和XXX一家死个精光,你永远是我的敌人。哈哈哈,2004我成功了,怎么样?不服我们可以玩玩。”
谈到收到短信时的心情,一位记者说,我知道,这只能说明,神话破灭了。而另一方面,本刊记者也在承受着“神话破灭”的代价,在本刊发出此报道后,直到今天,还有人经常以各种理由到本刊北京采访中心寻找参与报道的一位记者,该记者的住处也被不明身份的人盯住。
另一记者也经常被莫名电话骚扰。甚至,有自称和新兴医院关系密切的艾滋病患者也来到《瞭望东方周刊》上海编辑部,威胁本刊员工。由于编辑记者人身安全无法保障,不得不请北京上海公安机关介入,情况才稍有缓解。
采访报道新兴医院神话的两位记者表示担心,2006年除夕,当新兴医院的管理者看到2005年的财务报表,会不会再给他们发一个类似的拜年短信。
当然,打破这个神话给记者带来的并不只是喊出真话后的轻松。
“谁不想做个厚道人?所以,最好还是专门有人来管理它。不用我们出来。”
另一位记者则表示,实现这一点目前也许还有困难,他只希望人们谈论每一项改革如何推进时,不忘加上一句“让它透明,让它置身舆论监督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