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东方周刊》记者海水、实习记者火焰/北京报道
院长朱明发短消息给本刊记者:不服我们可以玩玩2004年8月初,本刊第38期发表封面文章:《北京新兴医院“神话”》。我们对一个曾经以极高频率出现在中国公众面前、以治疗不孕不育著称的民营医院进行了质疑。
报道被成百上千家的媒体转载,“北京
新兴医院现象”成为公众话题,本刊报道甚至被称为“新兴医院事件”。有关名人和广告的关系、医疗广告该不该取消、新兴医院是否构成欺诈、政府该如何作为等话题成为公众谈资。
在《北京新兴医院“神话”》报道刊发后,本刊负责人被不明身份的人告之:你家在哪里,你老婆孩子在哪里,我们都清楚。
参与报道的几名记者多次受到威胁,有的记者被不明身份的人跟踪,还有不明身份的人以各种名义到本刊北京采访中心寻找记者本人。
一年后,北京新兴医院还在营业。在国家级电视台,新兴医院的广告依然火爆,但是,已去除了名人和夸张的内容。
在本刊和北京《新京报》等媒体的报道中提出的医院夸大宣传院长医生的资质等问题,有关部门还没有给公众一个完整的答复。
2004年12月11日,中国青年政治学院举办了一次舆论监督研讨会,在场的观众向本刊一位负责人提了一个问题:你们做了“北京新兴医院神话”的“报道”,但是人家还是好好的,你们是不是会感到很无奈?
本刊负责人回答:我们只能决定当我们发现问题的时候,是不是曝光它,至于制造问题的人或者机构会不会受到惩罚,已非媒体所能左右,如果问我们该怎么办,我只能回答你:寻找下一个问题。
最近,《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对新兴医院进行了回访。
两个病例
2005年8月20日下午2点,一个即兴宣传小品在北京新兴医院门诊部大厅上演。穿浅粉色制服的护士小姐客串主持人,用麦克风把大厅里的患者招拢来,一位“主任”领着两位患者现场说法,旁边则另有护士小姐举着便携DV跟拍。
原来,一对患者来医院复诊,检验结果出来,女方怀孕了,医生要把这个好消息立即告诉大家。在一番对怀孕速度之快表示惊喜的表白之后,这位“主任”说,“你们两位来新兴医院看病,可谓是顶风上啊,前段时间有些不负责任的媒体说我们这个,说我们那个。事实证明,新兴医院是有技术的。”
几乎与此同时,来自云南富源县的赵雄带着老婆迈出了新兴医院大门,大厅里的一幕他已无心欣赏。这天上午,赵雄两口子来到新兴医院,遵医嘱做了三项检查,下午拿到检验报告,结果跟在云南时一样,检出精子数为零。
赵雄说,接诊的陈德货主任告诉他们,从检验结果看,“希望渺茫,如果有经济条件就吃三个疗程的药;如果没有条件就算了。”
在医院门口,赵雄和老婆发生了分歧。老婆说,来回机票加住宿6000多元,检查又是2000元,就这么算了?陈主任不是说吃三个疗程试试吗?
“希望又不大,三个疗程又得9000多块钱呢。”
“要不再去长江医院试试?”老婆不情愿地跟上赵雄的脚步。
赵雄此行,两人路费、住宿花了6000元,再加上1896元检查费,是这个生活在西南边陲的小家庭一年的总收入。“都是必须花的钱!”赵雄告诉记者,“我拿着在昆明做的(检出精子数为零的)检查单子,问陈主任,是不是不需要再做检查了,陈主任把单子丢到一边说,你们那边的仪器不行,检查结果没有参考价值,要重新做。”
褪色的神话
赵雄不远千里来到北京,是因为看到电视上新兴医院的广告。他们按照电视广告上的电话号码打过来咨询,院方非常热情,邀请他们来京诊治,并免费寄去两本小册子,“其中一本上登着新兴医院治好的病例,我一看不少呢,心想云南这边没办法,北京大医院那可说不定。”
从新兴医院出来,赵雄终于明白,别人是别人,他是他。他这样的病例永远不会登上新兴医院的小册子,也不可能像那位“胜出”的选手一样,被医生、护士簇拥到大厅中央,接受大家的欢呼。
记者给了赵雄一本一年前报道“北京新兴医院神话”的那期《瞭望东方周刊》。赵雄边翻边向记者叹息:早看到这个,就不花那冤枉钱了,杂志我们看不到,就看见电视上天天放广告。
“电视还在放新兴医院的广告?”
“放,好几个卫视台都在放。”
“不是说广告有变化了吗?”
“你们文化高,能看出来有变化了,我们看起来没啥不一样。”
新兴医院还搞出了邮寄宣传小册子等营销策略创新,但尽管如此,来北京新兴医院就诊的人数却已经很少。
2005年8月20日是星期六,记者守候在新兴医院门口目测统计,整个下午来新兴医院就诊的患者不超过20人。而据这一带的出租车司机反映,2003年、2004年那会儿,新兴医院门口真可谓车水马龙。
在新兴医院对面的“峰峰集团驻京办事处”院内,有一个新兴医院自己开办的招待所,医院门诊大厅的广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播放“有需要安排住宿的患者请与医院保安联系”。记者在这个招待所看到,入住的患者不足10位,管理员说,现在来住店的人明显少了,空房很多。以前这个时候,房间是不够的,经常要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