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芮城强令农民买酒 县官否认与酒厂有猫腻

    6月14日，本刊2010年第23期刊登了《山西芮城“摊派销酒”调查》一文，披露了山西省芮城县疑似下达行政指令推销本地酒，甚至出现要求农民“领粮食直补卡必须先买酒”现象。文章刊出之后，在社会引起广泛关注，芮城县政府新闻发言人也做出官方回应。但这份回应又遭到了外界新的质疑和批评。本刊记者对此进行了追踪采访。

    山西芮城“摊派销酒”追踪

    县委书记否认与酒厂有“利益关系”

    6月22日，芮城县政府网站、运城新闻网、山西新闻网相继刊载了芮城县人民政府新闻发言人卫亚敏对此事的回应：对《中国经济周刊》披露的事实，已责成县纪委、监察局立即核查，并虚心接受媒体监督，认真加以整改。

    但令人诧异的是，就在这个全文900余字的回应中(全文见P17的《接受媒体监督？?振兴洞宾酒业》)，居然还加入了对洞宾酒160多字的宣传推介，对洞宾酒酿造历史悠久、“品质优良”进行了详细介绍。有网友质疑：是什么样的动力，让一个县级政府为一个民办企业的发展如此劳心劳力？

    6月23日，为了解事件的真实进展，《中国经济周刊》记者进行了追踪采访。

    “芮城个别地方出现‘买酒领卡’的现象，我负有教育、管理的责任。我应该向群众、网民、媒体道歉！”6月23日，芮城县委书记王正风对《中国经济周刊》说。

    “买酒领卡”现象正在彻查

    8点钟到办公室；9点钟打开电脑，看到“摊派销酒”调查报道，随后给各村委会主任打电话查实情况；11点钟，接到县委办紧急通知，下午开会；下午2点到5点，全县十个乡镇的党政负责人齐聚县委，针对“摊派销酒”报道召开专门会议，县委书记主持；晚上10点驱车直奔500公里之外的省城太原……

    这是6月22日山西芮城县西陌镇党委书记蔡军龙的一天。23日下午，记者见到了刚刚向山西省财政厅经济建设处汇报完情况的蔡军龙，他显得异常疲惫。

    在记者调查中，西陌镇涉及“买酒领卡”现象。而此前，西陌镇就曾被当地电视台曝光上述事件，并对有关责任人进行了处理。

    采访中，记者见到了蔡军龙随身携带的两份文件。其一是芮城县纪检委印发的对西陌镇马夭村党支部书记兼村委主任党内警告处分的决定(原因是马夭村为完成销酒任务，要求领取直补银联卡的人员每人购买一瓶洞宾酒)；另一份文件是由芮城县监察局下发的对西陌镇财政所所长行政记过处分的决定(原因是违反规定将应直接发放到农户手中的直补卡交由村委会发放)。

    记者注意到，这两份文件的签发时间为6月10日，即为记者已结束采访，而报道尚未刊发前。

    “中央的惠农政策是高压线，个别村出现买酒才能领粮补的现象，只能说明这些村干部没有领会县里的精神，胡干、蛮干！”蔡军龙对记者说。

    芮城县委书记王正风也对记者表示：“老百姓喝酒自由，坚决不允许乡镇、村违背上级要求，卡农民的脖子。否则发现一处严查一处。”

    芮城领导干部将到外县宣传新酒

    “据测算，芮城县的白酒消费每年在3000万元左右，我们希望全县的红白喜事都能用洞宾酒，为芮城经济作贡献。但得按市场规则搞好促销，不能用行政手段干预。”王正风书记向记者表述了“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初衷。

    那么在推销洞宾酒的过程中，是否存在行政摊派现象？县政府有无下达销售任务？对于记者的提问，王正风表示，“主要是发动各乡镇红白喜事的用酒，按照乡镇的大小测算一个标准，完成了奖励，完不成也不追究”；“具体数量没上会研究，经贸局在操作中有个标准，但没形成文件”；“各个局的公务接待都离不了酒，我们把各局有销售专长的人抽出来去促销，卖得好了局里任务就完成了，就不一定要喝！”

    在采访结束的时候，王正风表示：“下一步我们要杜绝下任务、摊派的做法。(洞宾酒)新的包装、配方马上上市，我们全县领导干部都要到外县去宣传，宣传洞宾文化、洞宾酒。在不违背市场规则、遵守法律法规的情况下，加大销售力度。”

    同时，王正风还对网上对“芮城县主要领导与洞宾酒厂有利益关系”的猜测予以回应，表示希望以个人名义发帖证实班子成员的清白，同时欢迎媒体监督，欢迎芮城全县人民举报，以做到开诚布公。

    芮城官方回应本刊报道全文

    接受媒体监督 振兴洞宾酒业

    6月22日，《中国经济周刊》以“山西芮城：村民买酒才能领粮补”为题，对我们芮城县在洞宾酒销售过程中出现的个别村以不买洞宾酒，不发粮食直补卡的问题进行了监督报道。此事在4月23日运城电视台《第一时间》栏目就做过披露。对此，县委、县政府高度重视，于5月3日责成县纪委、监察局立案查处，并于6月9日对西陌镇马夭村党支部书记兼村委会主任和西陌镇财政所负责人分别给予党内警告和行政记过处分。随后，县委、县政府又多次在不同场合反复强调，任何单位不得以促销洞宾酒为由，做有损群众利益的事，一经发现，严肃查处。

    洞宾酒在芮城已有1000余年的酿造历史，其品质优良，“无色透明，窖香优雅；陈香舒适，绵甜爽净；诸味协调，余味宜畅”，被中国白酒专家组组长沈怡方等10多位专家誉为“酒之珍品”。洞宾酒业是芮城县一个老牌企业，“洞宾”商标是“山西省著名商标”，洞宾牌白酒荣获“山西名牌产品”称号，窖藏1208仙酒被国家博物馆收藏，曾畅销国内五省两市，远销台湾，出口韩国等地。2006年以来，由于受假酒冲击和经营不善等因素影响，企业市场萎缩，效益低下，发展受阻。

    白酒产业是一个高税费、低污染、低碳环保、产业关联度高、劳动密集型的绿色产业。扶持洞宾酒业，符合县委、县政府提出的走生态文明发展之路、创建国家级生态文明县，实现科学发展、转型发展的基本思路。在经市场调查、专家论证后，县委、县政府适时作出了《关于促进洞宾酒业振兴的意见》，帮助企业做好管理创新、人才引进、基地建设、品质提升、市场拓展等工作，鼓励县乡干部在红白喜事中宣传洞宾酒，促销洞宾酒，支持洞宾酒业发展。在今年3月召开的县人代会上，洞宾酒营销和技改项目被列为2010年全县“双十”工程之一。4月28日，县委、县政府在运城空港召开了振兴洞宾酒业新闻发布暨新产品推介会。洞宾酒业聘请著名营销专家为企业把脉号诊，制定方案，创建外销队伍。经过努力，今年上半年，洞宾酒业逐步扭转了销售不畅的局面。

    这次《中国经济周刊》披露我县其他个别村在洞宾酒促销过程中存在的买酒才能领粮补卡的问题，中午2时，县委书记王正风、县长董旭光紧急召集各乡镇党委书记会议，对所披露的线索，已责成县纪委、监察局立即核查，并虚心接受媒体监督，认真加以整改。县委、县政府态度十分明确，对在洞宾酒促销过程中强行摊派的人和事，要做到发现一起，查处一起。

    芮城县人民政府新闻发言人 卫亚敏

    2010年6月22日

    (此文转自芮城县人民政府网站，未作删改)

    各方评论〉〉

    权力不遵守边界，权利就会受到侵害。试想，当某种产品出现滞销时，按“销酒令”的思路和做法，都把产品向每个干部职工硬性摊派，那市场经济所追求的自由、竞争和秩序何在？这种在温室里受地方政府保护、患上地方保护依赖症的企业，如何能发展壮大？

    ——时代商报

    改制后洞宾酒业有限公司作为一家民营企业，究竟如何经营本应是企业自身的事情，政府只有依法监管的责任，怎么能越俎代庖，又是发文件，又是召开动员大会，又是层层摊派搞促销？政府这只“有形之手”显然伸得太长了。所以会如此，目的只有一个，为财政“创收”。

    ——山东新闻网

    行政权力过度介入市场，这样的招肯定是喝高了后想出来的。强迫村民买酒才能领粮食直补卡，村民们会对洞宾酒有好感吗？酒再香，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钱江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