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松岗。4名瘾君子在闹市中吸毒,被执法人员当场抓获。 在一瘾君子身上搜出怀疑用来偷窃用的工具以及带血的针筒。 摄影·霍健斌 禁毒,让文化反击文化 北京,沿东四环上京沈高速, 这是一片由数栋排列工整的小楼构成的院子。6月的午后两点,阳光晒得院内水泥路面反着光,走在路上的人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皮肤被晒焦的爆裂声。 在一栋外墙面画着大幅罂粟花的小楼里,一场名为“瘾型人”的“多媒体音乐心理剧”正在进行首次带妆彩排。几天后的6月26国际禁毒日,这部创造性地以创新艺术形式反映当代社会各种成瘾问题的剧目将举行首场公演。 “对抗已经形成的吸毒亚文化,单凭居高临下的‘教育’太落伍了。”石建春说。多年的禁毒教育工作使他接触过不少吸毒者。随着新型毒品的快速发展,他所看到的吸毒者群体越来越显示出年轻化的趋势。这些追求“前卫、时尚、狂欢、刺激”高峰体验的青少年反感说教,嘲笑权威,对老套枯燥的禁毒宣传嗤之以鼻,很难有什么能吸引他们的注意,更不用说打动他们的心。而对峙、指责,或者对他们施加道德压力,只会招致更凶狠的逆反。 也许只有以文化来反击文化,才能让意识层面的问题得到解决。 2005年,曾10次登上《时尚》杂志封面的英国超模凯特·摩斯又登上了英国《每日镜报》的头版,不过这次的标题是《瘾君子凯特!》。丑闻曝光后,一向视其为时尚偶像的粉丝们顿时大哗。LV、CHANEL等奢侈品牌随即宣布终止与凯特的商业合同,BURBERRY也打消了与她第八次续约的打算。如果不是她及时公开承认错误,向公众道歉并承诺戒毒,就连老东家H&M这根救命稻草也抓不住。这就是主流文化的力量。 相形之下,我们的主流文化在面对亚文化威胁时,似乎反击力度欠奉。满文军事件后,与他有交情的圈中好友大多以“鸵鸟政策”来回避媒体,实在躲不过就以“很震惊”、“很意外”之类不痛不痒的套话回应,连利于行的逆耳忠言都鲜有耳闻。 这或许是为什么,许多网民在评论娱乐圈涉毒新闻时留言说:“明星吸毒很正常。”对主流文化的认同,远比不上对吸毒亚文化群体的高度容忍和漠视。而这也是为什么,石建春所在的北京市禁毒教育基地会想到联合中央戏剧学院,在话剧最成气候、也最受年轻人欢迎的北京,创作出这样一部前所未有的“音乐心理剧”,放下架子,还原现实,用艺术又真实的悲欢离合唤起观赏者的共鸣。 “我们必须创造足够强大的主流文化来对抗吸毒的亚文化,以平等、影响的角度来达成说教和灌输无法完成的任务。”石建春说,基地已经和中央戏剧学院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争取以后每年的禁毒日,都能推出一部探讨吸毒亚文化产生机制的剧目。 下午5点钟,彩排圆满完成。观众们回味着留在记忆中的精彩片段,陆续走出剧场。基地的院子里,一群年轻的禁毒志愿者恰好也将结束他们的参观和学习。在刻着基地全称的石碑前,他们打出一面由全体成员签名的旗帜,合影留念。白色的旗帜上,深蓝色的大字分外醒目:“珍惜生命,远离毒品”。 一个前毒贩的自白:白领吸毒,领导买单 口述·发条薯 来娱乐场所的人很少拒绝毒品 我从上世纪90年代末到Z市后,因为没有正经工作可做,就在娱乐场所里混着,刚开始是跟朋友们玩,一起吸毒,慢慢地便跟毒贩混熟了。为生计着想,干脆做起了毒品买卖,这个来钱快,风险也不是太大。Z市是广东省内出入境的重要关口,这里的娱乐场所非常发达,尤其以大大小小的迪士高居多,来自内地和港澳的客户非常多,毒品在这里的几乎所有娱乐场所都是常见的。我主要向这些娱乐场所提供麻古和冰毒,也会经常给内地某些市县的客户提供毒品。 我做的生意并不大,在Z市像我这样的小毒贩不计其数,我自己认识的就有好几百个。我们这些小毒贩属于整个毒品销售链中的最低端,通常从上线拿到毒品后,会直接卖给吸毒者,这些吸毒者主要是来娱乐场所玩乐的客户,其中以混社会的青少年居多,大概占到百分之六七十,也有一些是来找乐的白领工薪阶层,有时候是单位领导带过来的,在迪士高里开个包厢,由领导买单,大家一块吸食毒品。 虽然在多个夜场长期出入,但能亲眼看到娱乐明星吸毒的机会并不多。比如说,在迪士高内,有各种层次和收费不同的包厢,即使有明星来,也会是在相对高级的包厢里,这些包厢普通人很难有机会进去。在我的记忆中,曾经亲眼看到的只有香港明星张XX,当时是2004年下半年,在Z市迎宾路的一家高级迪士高内。当时张XX与Z市的一些黑社会老大在包厢里玩,刚好我和我的朋友也认识该黑社会老大,所以也能进到包厢,大家一起喝酒,吃摇头丸,当时还不流行麻古和冰毒。在这家迪士高内,也是在2004年,我还曾经遇到一名台湾人,自称是陈水扁的弟弟,也在此吃摇头丸。 据我观察,来娱乐场所消费的,拒绝毒品的人其实比较少。一般来说,大家将吸食毒品当做一种开心的方式,就像洗脚、按摩或者找小姐一样普通。毒品的种类大致有几种,前几年比较流行摇头丸和K粉,但是现在都没什么人玩了,大概是玩腻了,不新鲜了。这两年比较盛行的是麻古和冰毒。通常来说,我们会将吸食麻古称作“打鼓”,一伙人说声“我们打鼓去吧”,也就是去宾馆或迪士高开房,围着一起吸食麻古。冰毒也不叫冰毒,而是称作“猪肉”。对于黑社会混混来说,吸毒是一种款待朋友的娱乐方式。比如说,如果有老大过生日,他会将兄弟们集中起来,在宾馆或迪士高开房,一起吸毒找乐子。当然小弟还不够格吃毒品,他们得保持清醒状态,等老大们吃high了,得负责搀扶照料,端茶倒水,不能有闪失。 麻古和冰毒为何流行 在娱乐场所比较多见的便是麻古和冰毒这类兴奋剂类的毒品,很少有人吸食白粉,因为白粉的危害性远远大于麻古、冰毒等,相比较而言,后者虽然也能成瘾,但副作用相对比较小,在几个小时或几天内让人产生亢奋感,不吃不喝精神很好,甚至会产生幻觉,但药效一旦消失,也能回到正常人的生活。白粉就不同了,它很容易让人上瘾,而且很难戒掉,这不是闹着玩的娱乐那么简单,这是事关身家性命的事情。所以,白粉在娱乐场所的市场并不大,因为大家只是来玩玩,并不想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我经常和朋友们一起到宾馆里吸毒,但从来不吃白粉,1999年的时候曾经瞒着朋友在一家迪士高偷偷吃过一次白粉,被一帮兄弟拉回来好好教训了一番,从那以后再也不碰白粉了,也不做白粉的生意,不是不想做,而是确实没生意可做。白粉不像麻古、冰毒或摇头丸那样普遍,而且因为价格高,几百块钱一克,如果卖不掉也影响资金周转。另外,如果被警方抓到,贩卖白粉的罪也远远大过其他毒品。 从价格上来说,毒品根据纯度和品种都有不同价位。麻古相对比较便宜点,比如说纯度较低的“地摊货”,如果是熟人购买的话,大概是10-13块钱一颗,100块钱大概能买到六七颗。如果是卖给不熟的顾客,或者转手卖给内地下线,可能要去到30-50元每颗。但是纯度高的麻古可能就会贵几番,比如说一种叫“汗血宝马”的,就要卖到120元一颗。冰毒更贵些,利润比较大。 在Z市混久了,吸毒的人来来去去也就是那个圈子,我都慢慢混熟了,大家之间都成了熟人,所以价格也不好卖高。因此要想在此赚到钱,只有大批量地做,或者将毒品转到内地市县,利润才会比较大。 Z市的毒品网络到底有多大,我虽然在这里从业十年,也没摸清楚实际状况。总的感觉是,毒品很容易拿到。我有一些相对固定的上线,如果需要毒品就给他们打电话,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效率非常高。Z市做毒品上线的以河南人居多,他们从昆明等边境地区将毒品的原料、成品或者半成品带回Z市,对于毒贩来说,冰毒的合成技术比较简单,如果带回的是原料或半成品,他们便会自己动手合成毒品。时间长了,我也慢慢有一些下线,但比较少,因为对处在同一层面上的小毒贩来说,大家拿到毒品都是很容易的事情,所以很难从中赚到差价。这些年我也从没有见到做毒品的大庄家,我的上线之上还有上线,都是层层转下来的,我们也很忌讳去了解上线怎么拿到毒品的,平时大家打交道并不多。 毒贩与娱乐场所互相利用 娱乐场所的顾客要想买到毒品,也非常方便,24小时送货,随叫随到,只要加上二三十元的的士费就能送货上门。在我印象中,警方对娱乐场所吸食毒品管得很少,十年来在Z市的娱乐场所中,我几乎没看到过警方因为顾客吸食毒品而抓人,顾客们在这里即使因为吸毒到不省人事,也没人理会。那些小混混们都是几十颗地将毒品装在口袋里,也没人会上来搜查。除非是因为吸食毒品后,变得很暴力,打架斗殴,闹得很大,警察才会来管管。 在毒贩与娱乐场所之间也是有潜规则的。一般来说,特定的娱乐场所会有相对固定的毒贩在此卖毒品,毒贩因为有黑社会背景,往往会为这些娱乐场所提供保护服务,叫“内保”(内部保安)。毒贩与娱乐场所之间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如果别的毒贩没有经过“内保”同意,在此卖毒品,就会被认为是抢地盘。这种情况下,通常会发生黑社会之间的火拼,拿刀砍人是常事。我就曾多次看到因为抢夺地盘而发生的纠纷,亲眼见到过三四次砍死人的情况。所以,大家都会比较谨慎。尤其是对于没有实力的小毒贩来说,他们不会轻易带着毒品在娱乐场所售卖,如果有自己的客人刚好在别的场子里玩,又想要毒品,大家也都会约在场外,避免不必要的纠纷。 顾客购买毒品的过程也很简单。一般来说,在娱乐场所玩的顾客如果想要毒品,没有熟人介绍,他们可以找迪士高的“内保”,这些内保就是负责将毒品卖给顾客的。商量好数量和价格后,毒贩会派小弟将毒品送到房间或约定地点。数量不大时,小弟会将毒品放在烟盒内或者袜子中,数量大时就背个包。到约定房间后,小弟们有些会隐晦地说是来“送东西的”,也有的会进门后直接大喊“谁要摇头丸”等等,找到要货者后,然后就是当面清点、验货、交钱,整个过程中小弟一般很少说话,拿了钱就迅速离开。 节假日期间是我生意最好的时候。也是Z市宾馆和娱乐场所生意最火的时段,很多人吸毒都会选择在宾馆的房间。所以,对毒品熟悉的人来说,即使是一家第一次去的宾馆,只要有人在此吸食过毒品,他就马上能感知到。因为像麻古这类毒品,都会留下淡淡的香味,稍有经验的人都能闻得出来。Z市许多宾馆的房间都可以闻到毒品的味道。 昼伏夜出 在圈内,我制作吸毒工具的手艺非常好,身边的朋友甚至打趣我“做麻古葫芦是他这辈子做事情最认真的时候”。不同的毒品有不同的吸食方法,一般来说,K粉是用鼻子吸,摇头丸是吞服,麻古和冰毒得用火烤出味道来,再用嘴对着吸管吸进去。因此,在吸食麻古和冰毒时,通常得准备吸管、胶瓶、锡纸、火机这几样工具,因为制作简单,吸毒者们经常自己动手做。我做得最好的环节就是,给胶瓶打小孔,活儿很精细。 Z市像我这样的小毒贩,有一个相对集中的聚居地。白天我们基本都在睡觉状态,到下午五六点可能才起床,晚上或者呆在家里或者去娱乐场所玩着,有生意就做,没生意就混到天亮回家睡觉。因为没有实力争夺地盘,我在Z市的业务量正在慢慢减少,后来更多的是做内地市场。具体方式是,通过内地的接应人联络业务,一般是相对固定的县市,如果需要毒品,就打电话过来,然后确认了种类、数量、价格,对方将预付款通过银行划账到我的账户里,我再拿这笔钱去购买毒品,再让小弟乘坐大巴或者自己开个小巴送货过去,交货完毕后,买方一般会给小弟几百块钱作为返程路费,这就算完成了一次完整的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