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多
在过去的几年里,吕思清已经连续在中国举办了4届“名家·名琴·名曲”音乐会。音乐会上,他使用的6把斯特拉迪瓦里、瓜内里及阿玛蒂意大利名琴的总价超过了1亿人民币,给他的同胞们带来的是真正的贵族式的听觉享受。
艺术和音乐的表现可以是多种形式的,无论哪种形式,真诚是最重要的,
然后是有热情,最重要的东西是它能不能表达人类深处的情感、能不能打动人。
没见到吕之前,心中忐忑,怕他清高,不好接触,又怕自己对古典音乐的那点墨水不够跟他聊深刻话题,会被他视为浅薄,真见到面,三两分钟下来,便断定自己可以放下心来。他比想像中要年轻,外表儒雅洁净,穿中式对襟丝质外套,永远笑笑的模样,像书生也像佛爷。访问中,决不拣生涩专业词汇去考你的识辨能力,甚至更愿意聊一些轻松的家常话题,幽默、随和、健谈,大师级的艺术家私底下其实很亲民。
对吕来讲,和记者或者说和陌生人谈话是放松自己的一个方式,被关闭在神圣音乐殿堂里几十年,周遭的朋友也多半是和他同等阶层的人,他渴望听到更多俗世的声音。
“很多人觉得古典音乐家是很神秘的,其实我们下舞台的时候,也要经历普通人的生活。除了古典音乐以外,我也喜欢不同类型的音乐,爵士乐我很喜欢,欧美的流行歌曲我偶尔也会听。”
他甚至不讳言十几岁的时候着迷于邓丽君,到今天,他的车里仍放着一张邓丽君的CD,时不时拿出来听。“邓丽君的歌也有古典的气质在里面。艺术和音乐的表现可以是多种形式的,无论哪种形式,真诚是最重要的,然后是有热情,这样表现出来的音乐和艺术才能感动大家。所以我觉得任何人用任何一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心情都是可以的,我都不排斥。”
吕自认是个开放的音乐家,也一直致力于对音乐进行多方面的探索和创新,“今后我也会在这方面作一些尝试,不一定是古典与流行音乐的结合,可能是古典音乐与民间音乐、民俗音乐的结合,不同形式的音乐结合在一起会有不同的感受,包括跟一些自然的结合,最重要的东西是它能不能表达人类深处的情感、能不能打动人。”
他一直坚持认为:Music should be
fun!“我会主动邀请一些不懂古典音乐的朋友去听我的音乐会。不懂不要紧,音乐是需要时间去了解的。只要观众愿意接触古典音乐,觉得好听,坐得住,而且很舒服就已经足够了。”
虽然经常在不同的城市里辗转,却又不能有流浪者的漂泊与动荡,因为作为演奏家,他必须保持规律的生活和心灵的平静。
7岁时被邓小平点名称赞;8岁时被中央音乐学院破格录取;11岁时被世界著名小提琴家梅纽因选入英国天才儿童音乐学校;17岁时获得意大利帕格尼尼小提琴金奖,这一路的荣誉,注定了吕思清要过着不同于凡人的生活。
“刚去美国求学的时候,老师就问我,做一个演奏家最重要的是什么。我想当然地说琴要拉得好。老师则说,当音乐家最重要的是忍受寂寞。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了一名艺术家,却也亲身体验了这句话的准确性。”
举一个现成的例子,当年与吕前后转赴美国的其他学友,早已纷纷转了行当,“是生存还是艺术?”许多人没能绕过这个哈姆雷特式的问答,中国留美学生的音乐之路上便只剩下这把琴和这个吕。
这些年来,吕都携着他的琴匣做环球演出。是孤旅,但旅程的那头却牵盼着各种肤色的眼神;是热烈,所有的起点却都是再次一个人上路。一年中,他有差不多一半时间都奉献给了交通业和大大小小的舞台。10年来只有一次圣诞节是在家里度过。
虽然经常在不同的城市里辗转,却又不能有流浪者的漂泊与动荡,因为作为演奏家,他必须保持规律的生活和心灵的平静。每天他都要练3~4个小时甚至6~7个小时的琴,练琴不像演出,是在不断重复一个东西,非常枯燥。发出的声音就像卡壳的留声机,吱吱呀呀,毫无美感可言。
“对一个演奏家来讲,保持好的演奏状态非常重要,通常我们要非常合理地安排自己的生活及演出的活动,要保持一定的练琴时间,要不断地举行音乐会,保持台上的演奏状态,另外,还必须不断地学习新的曲目,不断地去与好的音乐家进行合作、交流,不断地丰富自己的音乐知识。”
外表看,是忙碌的、充实的生活,但在临睡前的那一刻,站在异国酒店的窗口,望着陌生城市的万家灯火,乘虚而入的是深重的寂寞。
那些开小差的念头就像是树的枝叶,剪去了不防碍生长,而小提琴却是他生命的根,是骨血相连的一部分。
如果吕的人生没有在8岁那年就被定型,他想也许他会成为一个电影演员、运动员或者一个足球解说员,无论哪一个,都会比现在的人生要丰富炫丽。
“小时候差点演了电影,当时在拍《琴童》,很有名的一个电影,演员不好找。当时有一个人说到我,一个小孩子拉小提琴,拉得非常好,长得也不错。他们找到我们学校,到上海试镜,都试好了。结果有一个美国小提琴大师,叫斯特恩,到中国来访问,听了我的演奏,非常赞赏。跟我们中央音乐学院的院长、老师们交流的时候,知道了我要拍电影,这位大师就说:‘不好,让他专心练琴。’这个电影就没有演成。”
长大一些以后,他又成了一个狂热的体育迷,有一年还试着把田径里所有的世界纪录都背了下来。在学校里他还曾加入过足球队,当过一阵守门员。去了英国以后,每个星期都必买体育杂志,甚至像所有球迷一样,把他喜欢的球队、球员都贴到床头。“后来回来看咱们转播的足球,我觉得解说员有很多东西说的不是很准确,包括队员的名字、背景等等,因为当时他们信息沟通不是很发达,我想如果我上去说一定比他们准确得多,对每个球员是从哪里来的,转会费是多少等等,都知道。”
尽管如此,到今天如果让吕再选择,他仍然会选这一条寂寞的音乐之旅。那些开小差的念头就像是树的枝叶,剪去了不防碍生长,而小提琴却是他生命的根,是骨血相连的一部分。
他也渐渐地习惯了寂寞,把家安在纽约市郊一个叫水边城的小镇,正是看中了它的宁静;练琴的时候习惯一个人,不欢迎任何人的打扰,连妻子也会被他关在门外……
但是30岁以后,吕思清又渐渐明白,音乐不可或缺,但绝不是全部,生活中还有很多东西值得去探索和感受。
“从8岁离开家来北京,到11岁出国,大部分时间我都是一个人生活,以前也习惯了自己这样四海为家的生活,但3年前,父亲去世对我的冲击特别大,就突然间发现,你再没有机会跟父亲单独相处,哪怕一秒钟,再想到他以前为你的生活、事业所做的种种牺牲,每天在千万里之外为你默默的祈愿和祝福,所以现在非常强烈的感受到,情感的东西要重于一切。”
对现时的吕来讲,最理想的生活状态是将音乐贯穿进他的生活里,让演奏变成一个与音乐人和乐迷们交流的窗口和平台。演出之余,钓钓鱼和螃蟹,吃点好吃的,和三两知己尽兴地聊天,都能给他带来无尽的快乐和满足。而未来,他希望能拥有一个可以酿酒的葡萄园,每一年都有大把时间和妻子一起去旅行,看遍世界上所有的博物馆。如此,他的人生便可以算作完满。
“刚去美国求学的时候,老师就问我,做一个演奏家最重要的是什么。我想当然地说琴要拉得好。老师则说,当音乐家最重要的是忍受寂寞。”
责任编辑 原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