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鹤壁新区:20年发展成“睡城”
以煤炭化工为产业支撑的河南鹤壁,为了应对因煤炭开采而出现的采空区问题,早在1992年就开始在老城区40公里外的地方建设新区,是河南省第一个建设新区的地级市,这个新区成为现在的淇滨区。
然而,《中国经营报》记者调查发现,这个建设历史已经长达20多年的新区,到目前为止,还是个空心之城,变成了“睡城”。
不仅如此,本已十分冷清的新区还在继续扩张,根据河南省委、省政府最新批复的《鹤壁新区建设总体方案》,鹤壁新区规划面积约130平方公里,这个面积与著名“鬼城”康巴什的规划面积155平方公里大体相当。
空心新城
鹤壁商业等服务业发展十分缓慢。2011年,鹤壁第三产业占GDP比重仅为17.5%。
鹤壁姑娘张环丽花了几十万元在淇滨区银兴广场购了一套商铺,这里曾被宣传为鹤壁市的新商业中心所在。但是在开发商迟迟不肯交房的情况下,张环丽逐渐对在这里做生意失去了信心。
银兴广场仅商铺就有2000个,而在它的东边则有一个家具广场,西边有一个规模超过它的裕隆商业广场,在北边还有一个刚开业的中凯商业街。记者走进银兴广场,发现约有30%的商铺还是空位,而营业的商铺也大都生意惨淡,偌大商场鲜有人影。
银兴广场是鹤壁市继多个商业中心之后新开发的一个新中心,当地人也不看好这些新建大商场的市场表现。记者发现,另一个电器商城在过去几年间几次易手,原因是“没多少人去那儿买东西”。
与破旧但热热闹闹的老城区相比,淇滨区则显得冷冷清清。
依靠煤炭发展起来的鹤壁辖浚县、淇县、淇滨区、山城区、鹤山区和鹤壁经济开发区。其中山城区和鹤山区是老城区,而新城区是淇滨区。
2010年鹤壁市的常住人口分布数据显示,鹤山区为13万人,山城区为23万人,淇滨区为27万人。由于新城区产业还未发展起来,约有20万鹤壁淇滨区居民,在每天早上五六点、下午3点多钟乘坐一个小时的班车到40公里之外的老城区上班,其中大部分是煤矿工人,他们原本居住在老城区。
接受记者采访的鹤壁多位政府官员并不否认鹤壁市产业基础较弱。除煤炭、化工之外,真正能支撑鹤壁经济发展的并没有多少企业。而即便是煤炭也在最近两年受累于煤炭价格向下走势。鹤壁市规划局办公室工作人员尹军涛坦言:“鹤壁市的产业比较单一,龙头产业不多,很多还是传统产业比较多一些。”
记者查阅鹤壁市城市规划,其空间发展方向是“鹤壁—淇县一体化”,官方称之为鹤壁大新区。而在其中几乎没有任何产业在内,清一色是地产和相关生活配套项目。
《鹤壁市2011年国民经济和社会统计公报》数据显示,2011年鹤壁三产比重为11.0 71.5 17.5,其工业占GDP比重高达71.5%,而其主要工业都集中在老城区,可以推测新城区几乎还是一座产业空城。
据了解,鹤壁市居民生活水平较低,购买力不强,统计数据显示,鹤壁市城镇化率较高但城镇居民收入却较低。2011年鹤壁市城镇化率为49.76%,城镇化水平在河南省18个地市中居第三位。但2011年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为17254.54元,低于河南省年均水平940.26元。上述原因让鹤壁商业等服务业发展十分缓慢。2011年,鹤壁第三产业占GDP比重仅为17.5%。
产业与人口严重脱节
鹤壁市的产业多在北部几十公里外的老城区和淇滨区最北边的经济技术开发区,而人口大多居住在南部。
鹤壁的“心脏”几次移位。
最早的一颗“心脏”是煤炭,靠煤矿集聚起来的人口成就了鹤壁市的存在,生活在山城区,以及不远处的鹤山区。随着城市人口增多对空间需求的增大,老城区地处山脚一隅的局限开始显现。而最重要的原因在于老城区周边许多采空区,不适宜建设,即便建设也是成本巨大。
在这样的情况下,建设新区是最容易的,也是性价比最高的解决之道。趁着20世纪90年代初期的全国大兴开发区热潮,鹤壁市于1992年在距离老城区40多公里处划了一片地开始建设新区,成为飞城,因临近淇河被命名为淇滨区。这也是河南省首个建设新区的地级市。
当年编制的《1995年至2020年的城市空间发展规划》显示,到2020年,鹤壁市城市空间规模达到38平方公里。然而截止到现在,鹤壁全市城市空间规模已经达到了34平方公里,其中淇滨区建成区面积已达到29平方公里。
鹤壁市规划局办公室工作人员尹军涛告诉记者,土地利用超预期的事实,在于鹤壁市淇滨区土地利用率不高。
这也正是鹤壁人口密度极低的原因:市内许多是五六层高的楼房。许多单位有着在大多地市罕见的大片绿地,以及许多待建空地。
对土地的超预期使用,让鹤壁市不得不在2007年对规划进行修编,向南发展,鹤壁新区不得不继续把饼摊得更大。根据河南省委常委会研究通过的《鹤壁新区建设总体方案》,鹤壁新区规划面积达到130平方公里,这个面积与著名“鬼城”康巴什的规划面积155平方公里大体相当。
从规划图上看,鹤壁城市总体是自北向南伸展的长条状。这是一种非常尴尬的空间格局:鹤壁市的产业多在北部几十公里外的老城区和淇滨区最北边的经济技术开发区。而人口大多居住在南部。产业和人口严重脱节与分离。
尹军涛说,鹤壁的城市向南发展也是无奈之举。“西边是高铁线,高铁外围又有南水北调工程,而东边则是京港澳高速,北边是工业企业集中地,且与安阳汤阴县接壤。鹤壁的空间发展选择要么是将北部产业区‘包围’在城中,要么就是选择一直向南。”
“西边是高铁,东边是京港澳高速,往北是安阳境内。这都是发展的屏障,要突破这些屏障,涉及供水、涵洞、交通的设计,成本将很高。而且要跨铁路,还涉及需要跟铁道部协调的问题,协调起来很麻烦。”尹军涛说,“我们已经没有选择,只能向南边发展。”
在鹤壁的整体发展战略中,老城区尽管还分布着大量煤炭资源,但随着不断的开采,煤炭资源也逐渐趋于枯竭。城市发展价值逐渐缩小的现实让老城区成为一个“弃儿”的角色,但缺乏产业的局促又在一定程度上威胁着淇滨区这个宠儿肌体的健康。
孤单的“总部经济中心”
130多平方公里鹤壁经济中心的重担,光凭“9+1”这几栋楼或许还有些势单力薄。
在大力发展地产和相关生活配套项目的同时,鹤壁新区目前发力的一个重点即是打造“总部经济”,“9+1”就是其中最具象征意义的产物。所谓“9+1”,是指9栋地标性建筑加上一座会展中心。而“9+1”的位置在淇河边上,从4年前开始着手征地、规划,并沿着河岸修建了10座漂亮的厕所、音乐喷泉及一处人工沙滩。
这处颇具象征意义的地标建筑,承载着鹤壁市打造区域性中心城市、展示城市高端形象、拉动鹤壁新一轮发展投资引擎的重任。但是,鹤壁市的经济社会发展现实决定了这是一步冒险之举。
9栋地标性建筑高约30层,其中有3座的造型灵感分别借鉴了鹤壁市淇河鲫鱼、冬凌草及莲鹤方壶3种特产。而会展中心的外型设计干脆参照当地的“填丝鸭蛋”。此外还有一栋龙门大厦,可以看作央视大楼的mini版——将两栋楼建成后,在上部用钢构连接起来。
这些定位于高端商务办公的写字楼,外型时尚摩登且造价不菲。在记者接触到的鹤壁当地人眼里被认为有些脱离实际。
一位不愿具名的人士说:这里距离市区太远,而鹤壁市内的公司,一栋楼就给装下了。
60岁的村民董德中是大董庄的村民,在他看来,“9+1”的“繁荣”牺牲了他的生活以及他所在的村庄。这个1000多口人的村庄是附近多个被征地的村庄之一。
董德中对未来显得有些无奈,言语中透着一种压抑的恼怒。村里大多数人的土地因“9+1”的建设而被征,离开了土地意味着需要重新谋生活。对年轻人来说,这根本不是问题。可对他这样拥有60岁年龄的人来说,找工作是件难事。
而一旦搬迁,意味着生活成本将大大增加。政府称不超过40平方米,将按照每平方米2000元的成本价卖给拆迁户;超过40平方米将按照市场价卖给拆迁户。而政府对每平方米房屋的拆迁补偿为290元。这意味着要买房需要再贴钱,这是一种无法逃避的被政府规划好的命运。
在他们村庄东边,一块长满麦苗的土地在2013年春节前被强推,记者被告知这是淇滨区政府将来的搬迁用地。政府希望以此带动城市的发展。
虽然在政府眼里,这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发展之地。但是出租车都不愿意来这里,其中一位出租车司机向记者解释了不打表直接收取正常行程价格2倍费用的原因:“不是我们把钱看得太重,而是因为这里太偏远。”
不管怎样,在官方口径中,“9+1”以一种引领鹤壁城市发展战略的高昂姿态存在。远远看去,大片麦田将“9+1”衬托得形只影单。130多平方公里鹤壁经济中心的重担,光凭“9+1”这几栋楼或许还有些势单力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