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中国第一乞讨村另类生活

　　乞讨村的自我救赎

　　■希望在前

　　此前，很多媒体记者曾将镜头对准了小寨村的院墙标语，“别跪了，站起来”的标语一度在村里随处可见。记者进入小寨村之前，也曾经想过定格这一警醒的标语。岷县的山路多，蜿蜒曲折，几乎在每一个路口都能见到各种标语，但“别跪了，站起来”之类的文字已经被抹掉，取而代之的是倡导教育为先的标语，“脱贫致富，教育先铺路”、“不送孩子去学校的家长是不负责任的家长”不断闪进记者的镜头。

　　告诉村民一个道理

　　中寨镇政府行政秘书赵建平告诉记者，镇上的宣传语由村委、学校定期更换，一般是每隔三个月就要更换一次。铺天盖地的宣传语，就是要反复告诉村民一个道理：知识可以改变命运。

　　为了观念的改变，当地各级政府做出了巨大的努力。在中寨镇政府，记者看到一份《致小寨乡群众的一封信》，这是2003年11月9日，由岷县文明办、小寨乡党委联合起草发给群众的一封倡导信。信是这样写的：

　　近年来，小寨乡部分群众抛弃家园，让大片良田荒芜，携儿带女外出乞讨，造成了很不良的影响，一些人把这种手段当作发家致富的门路，长年累月厚着脸皮去讨要，挨打受骂，过着非人的生活，丧失人格尊严，多么令人痛心啊！这种行为不但给我们小寨乡带来了不良影响，还使整个岷县在外界的形象受到损害。

　　乡亲们，请大家认真想一想，在别人面前低三下四求爷爷告奶奶地乞讨，受侮辱，遭白眼，心里好受吗？再说，我们总不能祖祖辈辈伸手讨钱过日子呀！

　　……

　　亲爱的乡亲们，长期出门讨钱，自己丢人现眼不说，受害最深的是孩子们，正是上学的年龄，就开始学习乞讨，这是多大的耻辱啊！孩子像一张白纸，您想在上面画啥就成啥，责任在大人而不在孩子。如果我们的孩子都靠乞讨过日子，把孩子培养成懒汉，我们活着还有什么希望？我们的国家还有什么前途？如今党的富民政策这样好，致富的路子多种多样，大家应当利用各种条件，靠自己的双手发家致富，重新树立起生活的勇气和信心。珍惜人格尊严，自觉维护我们岷县人的形象，齐心协力建设好我们的家园。

　　有信心告别“乞丐村”

　　为了消除行乞之风，岷县的司法、团委、妇联等部门人员经常到村镇宣传法治，把“勤劳致富光荣、外出乞讨可耻”作为村规民约的一项重要内容。镇上还邀请了一些经常带孩子外出行乞，现在已经悔悟的家长现身说法。为坚决杜绝利用假期带学生外出行乞的现象发生，各个学校要求学生一周来学校登记一次，还编印了《致学生家长的一封信》、《给学生朋友们的一封信》，向每一名在校学生和家长发放。“前年，村里处罚了3户带着孩子外出要钱的，去年还没有发现。”村主任董福忠说，小寨村里享受低保的人群扩大了，小寨村542户，现在有162户享受低保，一户每个月能分到三四百元。

　　什么时候能摘掉 “中国第一乞丐村”的恶名，村主任董福忠没有明确的答案。但是，岷县民政局副局长李康平回答得很有信心。他告诉记者，县里对中寨镇小寨片采取了倾斜政策，实施救助工程，适当增加农村低保比例，扩大保障范围，加大农村医疗救助工作，同等条件下优先安排，重点安排，尽量减少因病返贫现象。中寨镇还加大了对劳务移民力度，帮助群众走出去致富。每年开展钢筋工、泥瓦工培训各三期，劳务培训400人。“现在出去打工的村民，一年可以拿到3万元，比我的工资还高呢。”李康平笑着说。

　　因地制宜发药财

　　在小寨村，记者采访了靠当归生意发家的石永茂。他深有感触地说：“现在的活好找了，只要想出力，肯定比乞讨挣得多，而且比乞讨光明正大得多。”石永茂在小寨村集市街道上花了20多万元建成一座三层楼房，一楼开了百货店，每年的收入在四五万元。“有些人觉得干生意风险太大，就出去要钱，还有一些外地的人也来冒充我们小寨人，让我们村子有了这个不好听的名头。”石永茂说，他所在的街道两边的门头没有靠行乞赚来的，越来越多的村民觉得让孩子上学才有出息，给人家跪下磕头要钱，要了一时要不了一辈子。

　　近几年，随着中药材价格的提高，越来越多的小寨村民提高了收入。生活水平提高了，要饭的人自然就越来越少，终将有一天会消除这个恶习。事实上，这几年从小寨出去的乞丐越来越少。

　　采访结束前，记者来到岷县的中国当归城。临近中午，一些村民正分拣着黄澄澄的大片当归。据说这里要建成中国西部最大的中药材经济开发区，守着这个千年药乡的牌子，现在小寨村里有很多村民干起了中药材种植、收购、加工等生意。因乞讨而出名的小寨村，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将因药乡而闻名，期待那一天早一点到来。

　　■记者手记

　　改变，请给点时间

　　这是记者第一次到岷县。从陇西到岷县的长途客车上，一对年轻夫妻掏出一个惠普笔记本，津津有味地看着香港电影《天若有情》，周围的人不少还穿着上个世纪才有的蓝色中山装，岷县是一个夹杂着新潮、古老的复合体。

　　带着都市里的一种繁华心，逐步深入到小寨村，慢慢打量着小山村不同寻常的模样，发现这一次有太多话要说。村里光是手机店就有三个，一部分人已经盖起了二层楼，即便是这样，山里人的生活还是很艰苦，他们跟富裕还有很远的距离。

　　记者走访了西坝村、小寨村、水坪村、大古村，对于每一个陌生人，村民都是那么客气，即便是家里再贫穷，也要奉献出仅有的茶叶，泡一杯来待客。没有了太多物质的因素，这种感觉很纯正。其实，在贫苦面前，更多的人依然守护着道德的最底线，与荒凉的环境慢慢地对抗着。背负着“乞讨村”的名字，不但使小寨村、中寨镇，甚至岷县都很沉重。岷县正在自我救赎，盼望着以一个崭新的面貌现身。

　　陪同记者采访的吕文智，在青岛经常劝老乡不要去乞讨。他是个坚强的好人，儿子小兵兵自小左脚有残疾，家中老人也身体不好。这次采访，他带着记者翻山越岭，从来不说自己的愁苦。直到去岷县政府采访时，这位离家好几年的汉子试探着向记者提出，想让记者帮着问问家里人能不能享受低保。记者带着吕文智去见了岷县民政局副局长李康平，令人高兴的是，李康平很痛快地跟吕文智约定新年上班第一天就去办。出了县政府大门，吕文智脸上挂着少见的高兴。他告诉记者，等着给儿子办完残疾证后，还要到青岛打工，将来还要让孩子上学，要是有机会他还想在青岛买套房子。

　　岷县，请给他们点时间，让他们追赶岁月的列车。2012年1月2日夜晚，记者乘上从岷县去陇西的长途车，窗外飘起了新年的第一场雪，瑞雪兆丰年。(记者 陈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