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快报》记者刘子瑜:他们跟我讲到的是陆良化工(让一直是当地环保部门的重点监控企业,随后他们向我们出示了云南省环境监察检查笔录,我是拿到了1月到7月份的(笔录),1月份到7月份他们每个月都会下去查,7月份有6份都是发现陆良化工(厂)对于铬渣处理不到位的情况,而且在每一份都提出的整改意见,像7月份特别严厉,7月份的整改要求包括发现他们有雨水沟,涉嫌排放废水的情况,铬渣堆放不到位,包括新厂区因运输堆放库边有铬渣的倾覆,入库也不规范,要求必须立即停止。
白岩松:其实事情越来越明显地显示出很多当地的地方环保部门,其实我想说的是不只是在这件事当中,当地的陆良也好,或者是当地曲靖市的环保部门来说,明显有很多我们看着非常蹊跷的地方,肉眼普通人都可以看到的这样的污染,为什么就在自己的身边却完全看不到?是什么遮蔽了他们的双眼?
今天我注意到《中国青年报》上有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我们不妨还可以再分析一下,你看自然之友公益律师团曾祥斌律师在调查之中发现,到的当地, 2003年陆良县环保局批复的陆良化工的扩建环评中提到,该企业将不产生任何的废渣。那么这个时候很多的专家就笑了,因为什么呢?稍微干一下这行的人就应该很清楚,说化工厂不产生任何废渣,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在过去的生产当中就是产生废渣的。但是为什么环评当中要有这句话?接下来的一个链条就非常的让人感觉触目惊心,什么样的一个链条呢? 既然不产生任何废渣,因此就不必去检查相关的。于是可以当地的环保部门不去检查这种废渣了,当地的企业也就可以偷着向外运了,将来查出问题我也可以回避,他说没有呀,但是怎么会后又有了呢,如果问题不大,只要打一下企业就可以了。
这个时候我们就要谈一谈,现在我们国家环保部门的这样一种体制了。你看刚才从这个讲话当中应该能够感受到环保部的副部长很着急,前面还有总理极其着急,但是地方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蹊跷的事情,它是否跟我们现在全国的环境保护的体制紧密相关呢?我们画了一个漫画,我们可以来看看这样一个漫画,一起分析一下。站在中间的这个人你也说不上是可恨、可怜,还是可期待,或者是再给一些好词。它代表的是地方环保部门,这个地方环保部门在两边有很大的撕扯。我们先看它从职能上,从环保的职责,以及领导领导它,还有业务方面的合作等等,都是跟国家的环境保护部紧密相关的,也就是说他的这条线是归环境保护部来管的。好了,那我们再看另一边,那就有意思了。这一边呢,态度也比较强硬的是地方政府,在地方政府手里拿着我们地方环保部门的什么呢?一个是人事权,一个是财政权。天哪,这是相当要命的两样东西。你的乌纱帽攥在地方政府的手里头,你的吃喝拉撒睡的开支攥在地方政府的手里头,所以现在当面对自己所主管的地方有可能出现的环境问题的时候,他就面临一个巨大的挑战,我如果要是得罪了地方,我不批准,这涉及到GDP、政绩等等,我可能就立即完蛋。 但是如果我要是得罪环保部门,国家环保部门,我可能运气不太好的话,被抓住,将来可能会完蛋,在立即完蛋和将来有可能完蛋的这两种现实之间,我想是谁都会选择我将来有可能完蛋,于是地方保护主义就出现了。在这样的一种局面下,有很多人已经开始反思我们的体制,就是在这种管理的体制提出了很多很多建议,接下来有一些时间我们可以再去思考。但是一个问题是在这种地方保护主义的情况已经成为一种大家都会像掩耳盗铃一样,大家都应该知道这个现实,却还依然存在的时候,我们地方的环境能保护好吗?比如说举一个例子,就说刚才的这家云南的环保企业把自己的铬渣向外运,为什么会出问题呢?我们的有关专家也是这么分析的。
电话采访:
陈通斌中国科学院环境修复中心主任:他基本上就是没有很好的平衡公众利益跟地方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危废实际上要有一个严格的过程管理的,从你拉出来,到最终处置的那个地方,就是放到那个地方不再动了,全程都要有跟踪的,地方保护,从驱动力上来说,地方的一些管理机构往往就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白岩松:好了,接下来针对这方面的一个巨大的扭曲和冲突,我们继续向下关注。
(播放短片)
解说:
今年5月29日,来自环保部公布的数据,截至2010年年底,我国共有100万吨铬渣对方在12个省份。事实上,早在2006年3月14日,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公布的“十一五”规划中,就专门强调要加强固体废物的污染防治,并单独指出,要对堆存铬渣,及受污染土壤进行综合治理,实现所有堆存铬渣无害化处置,完成时限应在2010年年底前。然而云南铬污染事件的发生告诉我们,这一任务并没有完全实现。
张力军:2007年全国共产生危险废物4573.69万吨,据测算“十二五”期间仍将年均增长5%到7%,但是我国实际的处理能力仍远远不能满足要求。
解说:
基于目前的严峻局面,环保部副部长张力军昨天表示,“十二五”期间,我国将把危险废物作为污染防治工作的重要内容,出重拳,用重典,从项目准入、环境监管、信息公开、处罚力度等方面多管齐下,其中尤其提出要建立危险服务污染责任终身追究制。
张力军:建立危险废物污染责任终身追究制,切实落实企业主体责任,加大对企业索赔、罚款和刑事处罚力度。
解说:
2011年,一个新的五年的开始,能否遏制住铬渣污染的毒瘤,尚需时间验证。翻开2007年5月1日,原国家环保总局编制实施的《铬渣污染治理环境保护技术规范》,其中明确要求铬渣贮存不得超过一年,运输尽可能避开环境敏感区域,运输时严禁将铬渣向环境中倾倒,运输过程执行五联单制度,项目实施前应进行环评等。
张力军:2010年对危险废物产生单位和经营单位进行了抽查,一些危险废物产生的大省如广东、山东、江苏等合格率不足60%,安徽省的合格率只有29%。
白岩松:现在我们国家的这种环境保护应该已经上升到了是一个国家级的挑战这样一种局面下,但是在现实生活当中我们依然存在着很多管理方面的困境。 有人说国家环境保护局是一种拿着仿真武器的、看似很有力量的这样一个部门,其实当你真正运行的时候就很难,而地方的管保部门就变的更难了。比如说有知情人会这样告诉我,当一个省长绝对要在这个省里上一个有可能带来污染的项目的时候,但是是省里的一个大项目,他给自己省里的环保部门要求的任务就是跑北京去,到环保总局,去给我跑环评、跑项目,如果跑不下来,你就甭回来了。你想想他要去扮演这样一个角色,跟自己的工作职责有的时候是相违背的,他敢不去吗?乌纱帽、钱都握在人家的手里,因此有很多的东西现在面对环境的挑战,需要我们去破解。
时事评论员魏英杰(微博)针对这个事情就在分析,环保部因铬渣污染停止受理曲靖工业项目环评,恰恰表明环保部的手段有限,他对地方难以有效地约束。环保不是经济发展的遮羞布,改变地方环保困境,必须转变地方环保部门,这句话很有意思,“吃着地方监管地方”,其实一般中国话叫“吃人家的嘴就软了”,“吃着企业监管企业”的格局,强化环评执法的独立性。此外还要创造条件让公众参与环评,对环保部门和地方形成有力的监督。我觉得后两者是非常重要的。是不是我们改变了垂直的管理,地方也归中央管了,大家一起就一定能好,不是,这只是我们提出这样一个困境,在法律、在很多方面问题都很多。
那我们再看另外的一个中国政法大学教授王灿发他的评论,这样的污染企业之所以能够存在,肯定是当地对污染的企业管理的不严,只重视了GDP,而没有重视治理环境污染的问题。另外,就是当地害怕引火烧身,这段很有意思,如果当地部门检查出超标了,则证明他们平时管理有问题,所以往上汇报的时候就说不超标,就不用来检查了,因此往往就是为了保全自身而弄虚作假。这是典型的一种掩耳盗铃,也有地方的因素利益在里头,但是最后的结果不就是我们的家乡就出很大很大的问题吗?
最后还是回到铬渣污染这方面的一个问题来。我们现在整个的化工的废弃物在全国真正合法处理的也就20%左右,还有80%以潜移默化的各种方式在威胁着我们的生活。怎么办?有关专家有忧心忡忡,听一下。
电话采访:
李丽:固体服务的污染控制和管理,(我国)起步还是相对比较晚的,相应的基础研究实际上不是很充足,对于危险废物它污染的特性技术研究都不是很健全,它的环境风险或者说环境污染的一些基本状况都比较缺乏。
白岩松:回头一看要感谢很多,第一个是感谢云南的这样一个铬渣污染的事情从微博到媒体,到各方联动,最后一直到总理这儿一个很长的批示,形成了一个促进的链条,把这个事情逐渐演变成,甚至会专门召开这样一个会议,希望能够把坏事变成好事。另外还要去感谢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在环境监管方面存在着很大很大的问题。中央,或者说中央政府,或者说公众,或者说媒体,面对我们环境不断的破坏非常非常的着急,你不能说地方搞环保的人就不着急,就不敬业,但是体制上的障碍就放在这儿,乌纱帽在人手里,钱在人手里,你让他真真切切地能够替我们当好看门狗,或者是环境守护神,那就不太现实。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我们就得琢磨怎么办呢?今天我们就先到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