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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是有人说,我断了别人财路” 记者:为什么你时隔5个月第二次高调退贿,才会引起媒体和网友的关注? 张翕飞:我不讳言,是我主动把我退贿的信息发布到网上,告诉了媒体。有人说我沽名钓誉,我就回了一句:如果你也是公务员,欢迎你也这样沽名钓誉。 记者:你的同事怎么看你这种行为? 张翕飞:我想他们是不赞成我这样做的。所以我也不想多问他们。 记者:你觉得是为什么? 张翕飞:我就不说得太明了吧。我也想他们是不愿意和我谈,如果愿意和我谈,他们会主动说,这说明里面有支持的因素,但是没有。我想,不愿意谈就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记者:这是你意料之中的态度? 张翕飞:当然当然。做这件事我已经酝酿了一段时间,宣言我早就写了,汇款单办了以后,Q Q群也建好了,我就马上贴到网上去了。 记者:网友的反应热烈吗? 张翕飞:是的,内部的态度我是充分预料,外部媒体和网友的热烈我没有考虑这么充分。 记者:你不觉得这么做,就是把自己将来的路堵死了吗? 张翕飞:网上是有人说,我断了别人的财路。但是这些议论我也不在乎,因为更多的是支持我,赞成我的。 记者:现在有种说法,你这样的官员,仅仅在凭自己的道德感做这些事情……所以显得很单薄很无力,甚至另类,包括你自己,也是更多地在试图用道德的力量来影响别人。这是不是一种无奈? 张翕飞: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务员,我也不承担纪检和监察的义务,从工作性质上来讲,我是来做经济管理工作的,我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别人能有的评论,我非常清楚。我只能做好我自己该做的事情,我也理解同事们的反应,因为都在这个群体之中;另外,全国人民的反应,也在我意料之中,只是如此强烈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顶头上司应该不会喜欢我” 记者:你这样公开、高调退贿,会不会导致你的顶头上司比较被动? 张翕飞:当然可能会,不过这也不能怪我…… 记者:人家都会自然有一种揣测,你作为副手就退了9000元,那上司收到的岂不是更多? 张翕飞:当然这是别人的一种揣测……但是我已经在我的宣言里说了,这是我独自收到的。而且我也把这一点已经告诉他了。我说,这是我个人的行为,你不要有什么顾虑。 记者:你觉得这一句话能打消他的顾虑和不快吗? 张翕飞:如果我做每件事都畏手畏脚的话,我不可能做出任何事情。 记者:你两次退贿的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 张翕飞:我去年10月17日就第一次在网上发过退贿事情,而且发了我的宣言,他应该就慢慢知道了。但是他一直都没有讲。 记者:你们心照不宣,一直没有谈过? 张翕飞:这种事不好谈。讳莫如深。 记者:包括最近这几天影响已经这么大,也没有讲吗? 张翕飞:一直到昨天,他跟我讲,他接到了很多电话。我说,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我也提醒他说,我的宣言中有很重要的3个字,就是“我独自”收到的钱,你们不要卷进来就是了。 记者:在他眼里,你这个助手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是比较棘手,还是得力助手呢? 张翕飞:在工作方面,我的业务能力不差,但是,我不会给你拍马屁。(笑)我也不在乎你手里的那些资源。 记者: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张翕飞:他应该不会喜欢我。(笑)领导都是喜欢八面玲珑的那种。像纪晓岚那样的(手下),只是因为用得着你才用你,用不着你,也会把你一脚踢开。领导也是人。 记者:你自己也知道你是个很有锋芒的人? 张翕飞:大多数的领导都是凡人,都是靠给领导提包开始的。 记者:你知道这种规则? 张翕飞:但我不去做。我不认为升官是我很迫切的一个事情。 记者:或者说,你不认为升官与否是你人生是否成功的一个 主 要 标志? 张翕飞:对。我有我的价值观,我以我对这个社会的影响大小来作为一个标志。 记者:这是你一直就有的理念? 张翕飞:我历来如此。从我大学开始就这样。 记者:这种性格已经注定了你的仕途? 张翕飞:对,注定了我不会飞黄腾达。不过也说不定,有的时候时势造英雄。 记者:现在还有幻想吗? 张翕飞:现在混得问心无愧。可能经济上不如别人,但是我自得其乐,自我满足。 记者:算成功吗? 张翕飞:马马虎虎。 记者:你给我的感觉就是非常淡定。 张翕飞:(笑)如果我是处长或者更大的官,我肯定要更多地付出,有的付出可能对我来说是很困难的。 记者:你指的是哪些付出? 张翕飞:比如我不会喝酒,不会喝酒怎么能吃得开呢?你酒量小怎么能应付得了呢?跟这个领导喝了酒,跟另外一个领导喝不喝呢?不喝,就要得罪人。有些领导就是靠喝酒来判定,你和我的距离是近还是远。官场就是这样,得意味着失,失也意味着得。有得有失。 记者:你的得多,还是失多? 张翕飞:得中有失,失中有得。 记者:哪种比例更高? 张翕飞:我没有刻意去计算,但是心地比较坦荡,对我来说特别重要。如果问心有愧,我会睡不着觉。睡不着觉对我来说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越弱势的人,我会越尊重他” 记者:你所了解的身边的公务员,他们的形象是什么样子的呢? 张翕飞:绝大多数的公务员,都是现实主义的。理想主义却认为理想是高于一切,原则是高于一切的。现实主义则是喜欢什么,什么就高于一切。 记者:问题是出在哪里?人,还是制度? 张翕飞:公务员在实际运作当中,没有很好的执行原则,人和制度都出了问题。两者是关联的。 记者:现在很多群众希望官员公示财产,你愿意公示吗? 张翕飞:我愿意啊。我的财产就是两套房子,一套是房改房,70多平方米,一套是100平方米的商品房,现在还在还贷。其余的就是一部手机,一辆自行车。 记者:有人问,为什么你没有去曝光送礼人? 张翕飞:对,他们有的也是无奈之举。何况这么几千元,我就打110让警察把他们抓起来吗? 记者:你有了解到他们对你退贿之举的反应吗? 张翕飞:今天我们有领导告诉我,其中一个(送礼人)打电话给他了。说人家也没有求我办什么事情,只是人情往来。 记者:你接受这种解释吗? 张翕飞:这只是一种托辞。有时候人情往来和送贿之间的界限很模糊而难以分清,我不希望有这种误会。 记者:这样会不会让找你办事的人觉得你难以接近? 张翕飞:我想,这不会对我的工作有什么影响。我该办的还是去尽力办。我做这些事情,是由来已久的想法,我跟我的父亲一样,不喜欢别人送礼。 记者:你的父亲? 张翕飞:对。我的父亲就是那种可以棒喝送礼人的那种人。 记者:你受他影响? 张翕飞:对,他以前是在农业银行做贷款的,但是他不收礼。以前在农村,农民送他鸭蛋,水产品不值几个钱,他就声色俱厉让人拿走,好像别人在侮辱他。我从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当然我不会像他那么严厉,我会比较温和。 记者:这是你做此事的根源吗? 张翕飞:一方面是这样;另外一方面,我生长在农村,我深深知道农民的疾苦……了解了这些底层人士的苦难之后,你会同情他们,而不是在他们跟前颐指气使。越弱势的人,我会越尊重他,因为对他们来说,你一句温和的话,或者一个笑脸,都会温暖很长时间。因为他们经常受的是冷遇和歧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