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嵌画
镶嵌画
我久已就范文艺复兴令人目迷而软化的美,每见刚正的中世纪壁画,其实心生惧怕:那才是真的信仰,真的信仰于是有艺术的力。越是古早的宗教画越是风神凛然,拜占庭画中的耶稣与徒众个个是一副拯救世界的狠劲,眉目胡须莫不表出断然革命的神情。镶嵌的石质强化了这刚硬:石片拼图不可能出现流利的曲线与婉转多变的形。艺术与材质,材质与信仰,似乎是早经约定的关系,性能丰富的材料有效减损艺术的力度,反之亦然,久看,多看,无所不能的油画不及此前的湿壁画,因湿壁画必须趁墙面当天的湿度勾勒刻划,难于修改,而湿壁画又不如镶嵌画,因必须在密实拼贴的石片中找到最为简赅的形。近世油画的惟妙惟肖是在期待人间的目光,那目光因科学知识——也即人类那点可敬可怜的小聪明——兑现了绘画的所谓真实感,导向文艺的理性。而早古信众在密密实实的镶嵌石缝中认出耶稣的脸庞与目光,我猜,他们确信那是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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