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2月9日，唐纳森（左）和新芬党领袖格里·亚当斯等人出席一个新闻发布会。 　　

　　70年代初，唐纳森（右二）被捕入狱，在狱中拍下这张照片，身后的背景是仿造的贝尔法斯特街道。此外，他和新芬党领袖亚当斯在狱中也结下深厚友谊。 　　

　　众所周知，在过去几十年里，北爱尔兰新芬党与英国政府矛盾重重，势同水火。作为新芬党内元老级人物，丹尼斯·唐纳森数十年来都深受拥戴。没人想到，在灯光的阴影处，这个小个子男人还有另一副面孔——英国政府派入新芬党的卧底，而且已经潜伏了20年。然而，更戏剧性的是，就在2002年，唐纳森还被英国政府当作新芬党间谍逮捕。恰道是，假作真时真亦假。到底这个唐纳森是英国间谍还是新芬党间谍？或者他根本就是一个左右逢源的双面间谍？ 　　

　　众所周知，在过去几十年里，北爱尔兰新芬党与英国政府一直都是死对头。然而就在2005年12月16日，新芬党一名高级领导人丹尼斯·唐纳森却公开承认，在过去20年里他是英国政府安插在新芬党内的卧底。消息一出，北爱各派一片震惊，因为唐纳森不但是新芬党内的高层人物，而且就在三年前，他刚被英国政府指控是新芬党派入北爱议会内部的间谍，闹出哄动一时的“斯托蒙特门”案。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英国《星期日泰晤士报》日前详细披露了他20年来神秘的双面生活。

　　丹尼斯·唐纳森从年轻时起做事就很世故老到，十几岁加入爱尔兰共和军。在近40年的时间里，这个个子不高的男人成为爱尔兰共和军内部的领导人物，现年55岁的他精明、果断，曾经担任新芬党在北爱尔兰议会的领导人，深得新芬党领袖格里·亚当斯的信任和器重。

　　自爆是间谍被开除

　　然而在2002年，唐纳森却意外地卷入一起“间谍案”事件，当时北爱警方指控唐纳森是新芬党安插在北爱议会内部的间谍，专门为爱尔兰共和军收集英国安全部队情报。“间谍事件”引起的最严重后果就是导致北爱议会分裂，统一派主要政党领袖因此坚决要求将新芬党清除出议会，这就是所谓的“斯托蒙特门案”。随后，英国政府第四次收回了北爱多党权力分享的自治政府运作权，北爱和平进程再陷危机。

　　就在人们以为唐纳森会作为新芬党间谍接受审判时，2005年12月8日，北爱法院突然草草结束对这一大案的审判，包括唐纳森在内的3名嫌疑人被无罪释放。英国政府的草率结案让统一派各政党一头雾水，强烈要求布莱尔政府对这一反常结局作出解释。12月16日，“唐纳森间谍案”竟戏剧化地再次峰回路转，原本洗脱了“新芬党间谍”罪名的唐纳森竟在都柏林的一个新闻发布会上自爆在长达20年的时间里为英国政府收集情报。

　　唐纳森说：“我对自己参与英国情报机构和北爱尔兰安全机关的勾当非常懊悔，我向那些为此受到伤害的人、向我以前的同事、特别是我的家人，表示道歉。”另外他强调，自己并没参与任何爱尔兰共和军在北爱尔兰政府的间谍组织，那完全是一个阴谋和骗局，是北爱安全机关编造的。几次三番，人们彻底糊涂了，唐纳森这个小个子到底是英国间谍还是新芬党间谍？或者根本就是一个两边讨好的双面间谍？

　　唐纳森在他的公开声明里说：“我是一名英国间谍，上世纪80年代，我经历了我生命中的脆弱时期，那时我作出妥协，成为间谍。从此我一直为英国情报机关和北爱尔兰安全机关工作，并领取薪水。”新芬党领袖亚当斯召开新闻发布会说，在北爱尔兰警方警告唐纳森的身份即将泄露后，唐纳森急忙跑到新芬党领导人那里承认自己是英国间谍。随后，他又在新芬党会议上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亚当斯已宣布将他开除出党。唐纳森身份的暴露，让新芬党确认他们的领导层长期以来都被英国情报机构所渗透。

　　狱中患难结下友谊

　　对于新芬党领袖亚当斯来说，这无疑也是当头一棒。亚当斯表示，他的确一直怀疑新芬党内部有间谍渗入，但却从来没有怀疑过那个人就是唐纳森。另外，许多唐纳森的多年好友也无法接受他的真实身份，“没有人，我是说绝对没有任何人，曾经怀疑过他，”一位新芬党成员表示，“所有人都相信他的忠诚，哪怕是一件小事，他都会尽心尽力去做，兢兢业业，从不抱怨。他一直都是新芬党的核心人物。”而另一位前新芬党成员丹尼·莫里森则认为唐纳森是个平和、谦逊的人，“他生活简朴，我甚至怀疑他是否拥有过属于自己的房子，他不怎么喝酒，也不赌博，开的车很简朴，他的妻子甚至没有一件毛皮衣服。”莫里森说，“我想在他生活中肯定曾有过一个妥协的时刻，他必须要作一个选择——在被人抖出秘密和伤害朋友、同事之间作出选择。”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唐纳森确确实实就是潜伏在新芬党内部20年的英国间谍。到底他是个怎样的人？他最真实的忠诚又在何处呢？

　　1950年，唐纳森出生在北爱尔兰贝尔法斯特东部的Short Strand。当地主要有两派：一派是亲爱尔兰派，主张与爱尔兰合并；一派是新教派，主张在英国的统治之下生活。两派的斗争从60年代末开始，持续了30年。唐纳森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1960年中期，只有十几岁的他就加入了爱尔兰共和军，并且很快参与制造了爆炸等恐怖袭击。1971年，在一起针对酒厂和政府大楼的未遂爆炸案中，21岁的唐纳森被判入狱4年，从此他在Maze监狱开始了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牢狱生活。

　　不过，狱中的日子似乎并没有让唐纳森消沉。1974年，他偷偷地将一部照相机弄进牢房，并拍下一张照片。在照片中，唐纳森和另外三名狱友勾肩搭背，面露笑容，身后的背景是仿造的贝尔法斯特街道。这张照片的含义是假想他们已逃出Maze监狱。

　　在照片上，右边第二个就是唐纳森，小个子的他在狱中留了一把络腮胡，左手搭在一个名叫博比·杉德的成员身上，唐纳森和博比在狱中朝夕相处了3年，成为亲密的朋友。1981年，博比在狱中绝食而死。和博比的关系让唐纳森得以获得同时坐牢的其他成员的信任，这些人中有不少后来都成为爱尔兰共和军和新芬党中的领导力量，其中就包括新芬党领袖格里·亚当斯。

　　十年后再次被捕

　　刑满出狱后，唐纳森成为格里·亚当斯最信赖的助手之一。同时，他还为爱尔兰共和军寻求来自英国国外的帮助，并说服这些国外组织为他们提供武器和人员培训。

　　1981年8月，就在博比死于狱中后几个月，亚当斯和一个名叫威廉·“布鲁”·凯里的组织成员在巴黎奥里机场被捕，凯里在该组织里的主要任务就是负责走私军火。当时两人都因为使用假护照被巴黎警方盯上，他们承认说刚在黎巴嫩的一个训练营接受了几个月的培训。但就在唐纳森被监禁后不久，警方就将他释放了。因此有人怀疑，他可能就是在那段时间被警方策反，最终成为英国情报部门的卧底的。但是唐纳森本人对此推断却并不认同，他表示他的“反水”还在那之后。在唐纳森此次获释后，没有人看出他有任何异样，他依然负责建立组织对外的联系，频繁地在欧洲、南美等地穿行。

　　1983年，唐纳森回到家乡Short Strand，在那里发展新芬党和爱尔兰共和军。时任新芬党“新闻办公室主任”的理查德·奥华回忆说，当时唐纳森给他的印象是一个“很好的谈话对象”，“他向总部汇报Short Strand当地的情况，对任何事都了如指掌。我想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风流韵事授人以柄

　　如果如唐纳森所说，他是在上世纪80年代才被英国安全部门说服并“作出妥协”成为间谍，那么其中的原因可能是当时在他的私人生活中发生的一件令他尴尬的事情。

　　一位前爱尔兰共和军成员透露，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当地警方在对贝尔法斯特西部地区的一次突击中，在一间民房里发现了唐纳森，当时他正睡在当地一名妇女的床上，随后，唐纳森的妻子爱丽斯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在当时，由于担心遭到暗杀或被逮捕，许多像唐纳森这样的高级成员都极少回家过夜，这也就给他们提供了许多鬼混的机会。

　　一位前爱尔兰共和军成员透露说，唐纳森在当地是有名的“猎艳高手”，因此，有可能英国情报机构和北爱尔兰安全机关抓住他这个“软肋”，并威胁揭发他的其他风流韵事；也可能唐纳森希望以此来掩饰他那“双面生活”更深层次的秘密。如果真如外界猜测的那样，唐纳森正是此时被“策反”，那他送给英国情报部门的“见面礼”可谓丰厚，其中包括爱尔兰共和军与国际上其他组织的联系以及武器来源。

　　对此，有前英国情报机关的人员透露，要想某个人心甘情愿地“投诚”，最根本的办法不是要挟也不是贿赂，而是彻底扭转对方对问题的看法。其中一人说道：“如果你想让一个人长期为你工作，你必须要从内心打动他，而不是在他狼狈的时候抓住他。一个被你要挟的人绝对是不能长期信任的。”另外，也有人声称，唐纳森是在一次出国度假的途中被军情五处收买的。

　　“反水”后回头太难

　　无论唐纳森是被何种方式策反，从他踏入神秘的情报世界第一步开始，许多人都说，想回头已经很困难了。政治学者理查德·英格里希说：“情报人员可能会说：‘只要你给我们一点情报，你就会得到相应的报酬’，但是一旦唐纳森真的拿了那些钱，那他就很难从爱尔兰共和军里全身而退。”

　　上世纪90年代初，在新芬党内沉寂一段时间后，唐纳森再次浮出水面，这次他成为支持和平进程的积极分子，并着手进行爱尔兰共和军停火的准备工作。这段时期英国政府也开始和新芬党秘密接触，有唐纳森这样一个“内线”，他们就能够更清楚地了解新芬党和爱尔兰共和军的真实意图。后来，唐纳森拿到美国签证，并前往建立了新芬党在美国的第一间办公室，随后，他成功促成了新芬党领袖亚当斯等人的美国之行。

　　1998年，在英国、爱尔兰和美国等国的共同努力下，包括爱尔兰共和军在内的北爱各方签署了“复活节停火协议”。协议包括成立权力共享的北爱地方议会、释放准军事组织囚犯和解除军队武装等。在那以后，唐纳森被任命为新芬党在北爱尔兰议会的领导人。

　　多年来，对英国情报部门而言，唐纳森一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来源，但仍有前情报人员怀疑他没有将所知的情报全部报告，他认为，如果那样的话，唐纳森肯定不可能平安无事地卧底20年。

　　北爱警方没懂MI5暗示深意

　　英国警方后来指出，他们相信唐纳森刚刚成功进入位于斯托蒙特的北爱议会中心决策层的时候，就已经获得了爱尔兰共和军也在北爱议会安插卧底的资料，但他并没有马上报告或者采取行动，以避免打草惊蛇暴露自己的秘密身份。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是绝对令他意想不到的：2002年10月，他因为被怀疑在北爱尔兰议会为新芬党领导下的爱尔兰共和军当卧底而被捕，闹出了所谓的“斯托蒙特门案”。

　　据称，早在北爱警察要开展监视和抓捕共和军卧底的行动之前，英国的情报机构军情五处已经和北爱尔兰警察服务机构(PSNI)打了招呼，并强烈要求他们“拿走文件并保存好”就足够破坏对方的卧底行动了，其他的事情不用他们操心。但北爱警方没有领会英国方面的言下深意，最后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波三折的“斯托蒙特门案”

　　导火索：警局文件失窃门案”

　　2002年3月17日，北爱尔兰卡斯尔雷格警察局里的一些机密文件不翼而飞。这些文件涉及到警方的打击恐怖主义势力行动的计划，尤其是警方在犯罪集团内部安插线人的详细情况，包括数十个探员的代号以及卧底的身份资料。警方认定这些资料最终会流入爱尔兰共和军的手中。

　　北爱尔兰警方起初一直认为家贼作案的可能性相当大。一位名叫拉里·扎兹齐克的卡斯尔雷格警察局局长曾被怀疑是犯罪分子的内应，因为他之前曾经在纽约和当时任新芬党驻美洲代表的唐纳森有过接触，并有消息指后者有意拉拢他入伙，并邀请他到北爱尔兰商谈。而更巧合的是，就在失窃事件发生前几天，扎兹齐克从北爱尔兰返回了纽约。

　　但后来的侦察结果显示，这批失窃文件背后隐藏着一个爱尔兰共和军的间谍情报网络，他们才是失窃案的幕后主脑。他们还认为，在北爱尔兰政界里面已经出现了共和军安插的卧底。

　　“扭转”行动：自己人盯上自己人

　　与此同时，英国北爱尔兰皇家警察政治保安处的一位级别较低的探员向警方透露说，他在侦察该案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爱尔兰共和军的秘密文件以及一台电脑，里面存有共和军卧底在斯托蒙特议会大厦里搜集到的情报信息，主要是包含数千人的名单。那里面既有被关押在监狱里的前共和军官员、共和派当中持不同政见的人士也有政府文职人员乃至一名当地著名的女律师——在她的名字旁边还被标上了“必须除掉”的字样。

　　根据探员的汇报，嫌疑最大的要算是共和军的高官唐纳森，理由是他身居高位，接触一些机密资料的机会很多。于是，北爱尔兰警方秘密展开了代号为“扭转”、长达3个月的秘密跟踪监视行动，包括在唐纳森等嫌疑人工作、生活的地方放置电话窃听器，尾随跟踪以及派卧底深入“虎穴”刺探情报等等。

　　探员随后通过收买爱尔兰共和军里的人员获得了更多的情报，摸清楚了他们如何拷贝资料以及资料隐藏的地点。

　　被捕：无端成了共和军间谍

　　2002年10月4日，“扭转”行动以一次在斯托蒙特的大规模突击搜捕行动告终。当天，北爱尔兰警方出动了大约200多名警察和数十辆装甲警车浩浩荡荡地开赴贝尔法斯特的斯托蒙特议会大厦，并迅速把那里包围起来，严格盘查进出的人员。

　　40名便衣探员在搜查了唐纳森的住所后，赶往议会里新芬党的办公室，并在那里搜到了包含政界、法律界等知名人士名单的19000页文件。随后，英国警方派出15名密使，根据这些情报资料里的名单花了6个星期对名单上受到生命威胁的人士发出安全警告和实施必要保护。

　　在行动当中，警员还查抄了超过79台可疑电脑，没收了超过1000张可疑光碟，记录下了超过2000份笔录口供。最后，他们不但把能发现的共和军情报资料收走，还逮捕了3名“共和军间谍疑犯”：丹尼斯·唐纳森和他的女婿西亚伦·基尔尼以及一名议会文职人员威廉·麦卡锡。来自警方的消息称，唐纳森“在偷窃情报时被当场逮捕”，但他始终没有交代他的联系人是谁。

　　北爱尔兰警方本来想借此机会引诱共和军的情报头目波比·斯托雷抛头露面，进而采取抓捕行动，将其一网打尽。但是，这次共和军并没有上当。

　　“双面间谍说”：因不称职而被英国放弃？

　　就在北爱尔兰警察采取突击行动之前两天，唐纳森还和英国政治保安处的联系人碰过头。可惜的是，他没有向联系人提起北爱议会里发现有共和军卧底的事情，保安处的人也没有向他交代北爱尔兰警察正在清查议会里的卧底，更没有发出警告让他小心注意避一下风头，以免暴露身份。

　　由此可见，唐纳森既没有得到英国政治保安处的有力支援也没有军情5处的全面保护。其中的原因一直众说纷纭，有一种说法是他没有很好地利用他在新芬党里担任要职的机会找出共和军在议会里窃取的文件，反而让一个比他低级的探员找到了线索。

　　因此，他工作不尽力不称职的表现一度让英国情报部门开始怀疑他是否已经被新芬党策反成了一个帮对手做事的危险“双面间谍”。

　　严重后果：北爱议会出现分裂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个搜捕行动和起诉决定在北爱各方引起了连锁反应。“间谍事件”引起的最严重后果就是已经实现权力共享的北爱地方议会出现了分裂。

　　这起案件令北爱新教徒更加怀疑共和军打算终止1997年宣告的停火决定，共和军的政治派别新芬党也在议会内部遭到了信任危机。北爱联合政府的另外两个执政党———北爱尔兰统一党和民主统一党的多位部长要求将新芬党赶出联合政府。北爱和平进程再陷危机，英国政府第四次收回了北爱多党权力分享的自治政府运作权力。由于这起间谍丑闻的政治影响力并不亚于美国的“水门事件”，因此这起案件后来被人们称为“斯托蒙特门案”(“Stormontgate”)。

　　意外：被抓3年后无罪释放

　　2005年12月，在短短的两个星期内，这宗断断续续地审了近3年的案子突然峰回路转，原本平静的形势因此再掀波澜。造成这一切麻烦的是法院一个非常戏剧性的判决：2005年12月8日，北爱尔兰贝尔法斯特法院突然草草结束对这一大案的审判，决定放弃对唐纳森等人的起诉，3名嫌疑人被无罪释放。首席检察官罗德表示，他们有足够证据起诉3人，但是继续追究此事“不再符合公众的利益”。这大大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

　　北爱尔兰司法当局这个奇怪而反常的决定立即引起了新芬党内部的连串猜疑：为何北爱尔兰政府抓了这3个人现在又要放了呢？为何不再愿意追究此事呢？他们的身份是否“很特殊”呢？……

　　这个“明显偏袒”的判决明显在暗示英国当局在刻意保护某个或者某些重要情报人员的身份，也让新芬党开始怀疑他们3人是否就是英国安插在党内的情报卧底。

　　更意外：主动向媒体现真身

　　12月13日，唐纳森和他在英国政治保安处联系人又重新取得了联系。这是自从前者被捕之后他们的第一次碰面。在这次秘密的谈话中，唐纳森被告知新芬党已经在内部开始清查英国的卧底，他的真实身份不久可能暴露，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由于唐纳森之前已经吃过在险境之中缺乏英国情报部门保护的亏，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唐纳森还是选择了要自己把握命运，“坦白从宽”。于是，唐纳森分别会晤了新芬党的几名负责人，供认自己是英国间谍。

　　12月16日晚上，已经55岁的唐纳森在都柏林接受爱尔兰国家广播电台的采访时公开承认，在过去的20年里，他就是英国政府安插在新芬党内的卧底！他在发表的声明中说：“我是一名英国间谍，上世纪80年代，我经历了我生命中的脆弱时期，那时我做出妥协，成为间谍。从此我一直为英国情报机关和北爱尔兰安全机关工作，并领取薪水。”

　　最意外：“二五仔”曾是领袖“死党”

　　曾与唐纳森同住一个宿舍的新芬党领袖亚当斯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表示，他曾经怀疑过党内有“二五仔”，但是绝对没有想到竟是自己最信赖的助手之一的唐纳森。他也在唐纳森发表声明以后随即宣布将他开除出党。

　　除了党主席，和唐纳森共事多年的新芬党另一位高官也表示：“没有人，绝对没有一个人，会想到他就是出卖我们的人。因为从平时的表现来看，他是一个最忠诚的党员，所有任务都会干净利落地完成，每一次选举他都是核心骨干……”

　　尽管英国政府和新芬党双方都想低调处理此事以免节外生枝，但此事一经英国媒体报道，英国政府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北爱各共和党派更纷纷要求布莱尔作出合理解释，给公众一个具体的交代。

　　新芬党领袖亚当斯表示，事实上，在北爱议会没有新芬党间谍。所谓的“斯托蒙特门案”是英国特务机构为引起最大的政治影响精心编造的谎言。北爱政治机构的崩溃是英国情报和警察系统行动的直接结果。这完全是英国政府的责任。

　　4大谜团何时解

　　1 卧底最后会否被枪决？

　　英国媒体称，唐纳森也许是第一个没有受到共和军传统惩罚的间谍。爱尔兰共和军一直以冷血残酷著称。按其传统，所有变节者都将受到自己“战友”的惩罚——在审判后被从脑后开枪击毙，并弃尸道旁。

　　唐纳森之所以未受惩罚是因为爱尔兰共和军在今年7月28日已经发表声明，宣布放下武器，停止武装斗争，转而通过政治运动实现最终目标。不过，一名安全官员认为，唐纳森也不一定因此得到“生命保险”。

　　2 牺牲小我掩护大我？

　　如今，英国警方一度指控的“间谍”却原来是自己在新芬党内的“卧底”。人们似乎猜到了法庭匆匆结案的原委。统一派认为英国政府对他们隐瞒了很多事实。

　　《泰晤士报》说，人们在问，除唐纳森以外，新芬党内是否还藏有其他英国“卧底”？英国《卫报》说，一些人士认为唐纳森很可能仅仅充当了替罪羊的角色，他作出“牺牲”是为了“掩护其他人”。

　　3 间谍案成“烂尾案”？

　　新芬党领袖格里·亚当斯日前说，丹尼斯·唐纳森20多年来一直作为英国中央政府充当间谍，秘密提供新芬党情报。北爱政党一致要求英国政府调查这起间谍丑闻。

　　英国北爱尔兰事务大臣彼得·海因19日却回绝实地调查新芬党间谍案。他的理由是，调查不会找到新的证据，反而会影响北爱尔兰和平进程。海因说：“我们很容易从一项调查转到另一项调查。但我们真正想要得到的是政治稳定。”

　　4 和平进程向哪里走？

　　2005年以来，新芬党在爱尔兰共和军解除武装等和平进程中表现出积极的姿态。间谍案的曝光无疑又增加了各党派相互间的不信任感，这将使和平进程再次扑朔迷离。

　　新芬党首席谈判代表马丁·麦吉尼斯说，北爱警方和英国情报机构的一些人员对新芬党加入北爱和平进程抱有敌意。新芬党主席亚当斯说，此事会对北爱和平进程带来甚么影响目前尚言之过早，但他指责英国情报部门处心积虑要破坏1998年签署的和平协议。

　　新芬党与爱尔兰共和军

　　新芬党成立于1905年，其斗争目标就是要脱离英国。新芬党是爱尔兰共和军的政治组织。

　　北爱问题与爱尔兰共和军

　　1801年，英国吞并了爱尔兰。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爱尔兰的民族独立运动高涨。1921年，英国被迫同意爱尔兰南部26个郡组成“爱尔兰自由邦”，但北方6个郡仍留在英国。在此后的半个世纪多的时间中，主张北爱尔兰脱离英国的天主教徒与愿意留在英国的新教徒以及英国当局之间的暴力冲突不断，从20世纪70年代到90年代，爱尔兰共和军在英国实施了一系列针对警察、士兵和平民的恐怖袭击，造成3000多平民死亡，1万多人受伤。1998年，包括爱尔兰共和军在内的北爱各方签署和平协议并成立地方自治政府。但此后，由于爱尔兰共和军拒绝解除武装，和平进程多次陷入僵局。直到2005年7月，爱尔兰共和军公开宣布停止武装斗争。英国首相布莱尔称之为“北爱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一步，是北爱尔兰建立民主政府的开始”。

　　英国其他“唐纳森”的亡命史

　　其实，丹尼斯·唐纳森只是英国情报机构历史上安插在北爱尔兰新芬党及其军事组织“爱尔兰共和军”里众多卧底的冰山一角而已。由于他们身份的特殊性，许多故事都不为公众所知。但还是有一些像唐纳森一样被媒体曝光了，他们多数已经隐居起来享受安静生活，绝少抛头露面接受采访。出书自然成为了让我们听取这些神秘人物背后辛酸故事的唯一方法。下面就是几个非常具有代表性的卧底的经历：

　　最受争议的卧底——弗雷迪·斯卡帕蒂奇

　　要是你问一个英国人：“弗雷迪·斯卡帕蒂奇是谁？”能答上来的人可能寥寥无几，但你要是问他们：“你认识那个绰号叫‘Stakeknife’的人吗？”相信80%的人都会知道，你说的就是那个英国情报机构打入爱尔兰共和军内部而又备受争议的间谍。

　　弗雷迪是一个出生在贝尔法斯特西部的共和派。他曾经担任爱尔兰共和军内务安全部门的要职，工作正是负责揪出隐藏在共和军内部的告密者。但是，1978年，厌恶了共和军血腥暴力行动的弗雷迪在英国情报部门的策反攻势下终于选择了变节，替英国特种部队搜集共和军的机密资料。20多年间，为英国的情报工作立下了不少功劳。

　　由于他也是新芬党领袖亚当斯的“铁哥们儿”和身边的左右手，所以2003年当媒体暴露了弗雷迪真实身份之后，共和派内部一片哗然，也让亚当斯处境非常尴尬。

　　但是，他至今却受到英国警方的调查，认为他与不少悬而未决的谋杀案有关。有人认为他后期的功绩是一方面，但不能忽略他在担任共和军要职时候双手曾经沾满了英国人的血。

　　最倒霉的卧底——威利·卡尔林

　　威利·卡尔林在担任卧底之前其实在英国军情5处和军队里服过役，有着很好的间谍侦察经验。1984年，他被派往北爱尔兰第二大城市德里。他的联系人并没有要求他主动加入爱尔兰共和军，但他却有能力向共和军内部渗透以至领导核心。他从最初的新芬党一名普通出纳员开始，慢慢赢得党内高层的信任，进而成为了领袖亚当斯的挚友。

　　上世纪90年代初，威利向伦敦当局发回了许多珍贵的政治信息，让他们了解到了新芬党内的不少秘密。

　　但是可惜的是，因为一个军情5处的特工贪杯误事，酒后吐真言，把威利的真实身份透露了给共和军的奸细听。此后至今，威利一直隐居在英格兰的某处，以图躲开共和军激进人士的追杀。

　　最命大的卧底——马丁·麦克加特兰

　　上世纪90年代初，情报特工马丁化名“卡罗尔”成功混进了爱尔兰共和军内部。在那里他通过将掌握的情报及时通知警察局，化解一次又一次的恐怖袭击，至少挽救了50多个人的生命。

　　他的身份不幸泄露以后，他机智地逃出了那间装了3层加厚玻璃的审讯室。随后他逃回英国。但在1999年被共和军的密探跟踪，同年6月17日马丁在惠特利湾的公爵夫人大街上遭枪击，幸亏及时送院抢救，捡回一命。但出于人身安全的考虑，警方在对外发布信息的时候宣称他已经死亡。如今，他仍然处于逃亡生活当中。

　　最高职位的卧底——塞恩·奥卡拉格汉

　　如果要算职位，塞恩·奥卡拉格汉无疑是已知身份的卧底当中最高的一个。他曾经在爱尔兰共和军总司令部当职员，又是新芬党的议员和党内说话最有分量的顾问之一。他最大的功绩就是1984年他的情报让新芬党的重量级人物马丁·费里斯在走私武器的过程中被抓获，重达7吨的军火当场被缴获。

　　除了搜集情报，作为共和军的高级官员，他还要扮演在伦敦歌剧院暗杀查尔斯王子的杀手角色，许多恐怖袭击案件也和他有关。

　　1988年，塞恩以“恐怖分子”的身份来到警局自首，最后被判处539年。在服刑了6年之后，遇到女王特赦而最后得以在伦敦隐居。

　　在他的自传《告密者》当中，你能体会到他在虎穴狼窝当中时时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紧张气氛和一个有勇有谋的特工的过人胆识。

　　最受折磨的卧底——雷蒙·吉尔摩

　　由于雷蒙出生在动荡的北爱尔兰，因此小小年纪的他就已经懂得现实中暴力残忍的一面。可能是经常面对血腥的场面的缘故，16岁的雷蒙已经对杀人放火之类的罪恶习以为常了。也正是在这一年，生活在绝望环境下的雷蒙和许多其他同龄人一样加入了爱尔兰共和军。但是，他加入的目的却很不一样——他是为北爱尔兰警察当局情报机构服务的小卧底。

　　在共和军里打打杀杀的场面他倒是不怕，经常担心的是如何让自己的身份不暴露出来，因而他学会了如何同时过善恶截然不同的两种生活。

　　在一次爱尔兰共和军历史上最大的一宗军火交易中，他为了保证行动的顺利成功，不惜牺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接下来的当然就是悲壮地结束了自己的卧底生涯，踏上了无穷无尽的逃亡之路。

　　为了躲避共和军的追杀，他自己彻底换了身份，原来的雷蒙已经不复存在；家人更被情报机构告知雷蒙已经被害，以绝其挂念之忧。雷蒙最近在自己的自传《死亡之地》里这样形容自己内心被折磨的感受：“我已经12年没有见过妻子和孩子了，也不敢和他们相认。我现在只能不停地寻找安全的栖身之地，过着无穷无尽的痛苦流亡生活。”

　　本版编译 艾丹 甘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