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这是一个年轻人在成功后短暂迷茫,而后又拨开迷雾,重新上路的故事。
雅典之前的刘翔生活简单充实而快乐,一夜成名之后,名利接踵而至,刘
翔的烦躁随之而至。刘翔父母也面临着抉择:是任由鲜花和掌声簇拥着儿子,还是向渐渐有些迷失的孩子泼一瓢冷水?
只有刘翔身边的人,知道他离开镜头,回到众人身边时的精神状态。情绪低落,莫名烦躁,没有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阳光和洒脱。刘学根夫妇也曾等待,他们也曾焦虑,但最终,他们决定自己动手,帮助孩子去掉心头的“烦”字。他们所做的,就是让儿子别太看重自己头上的光环,离开赛场,这一家三口和城市里千万个家庭一样,有他们自己的生活。如果刘翔24小时生活在冠军的重压下,那这个被国人寄予厚望的年轻人能轻松地面对未来吗?
如今,刘翔的状态让这对父母乐得合不上嘴,这种幸福与儿子能跑多快,能拿多少冠军都没关系,因为儿子又开始走入他们和谐的生活了。所以,我们宁可把这个故事看作是老百姓自己的故事,而不是名人父母怎样教育名人儿子的案例。
和谐社会,我们需要怎样的冠军?仅仅是可以在赛场披金夺银,横扫对手如探囊取物般的运动高手吗?我们更需要的是一个健康而完整生活的“人”,在他们的字典里不只有冷冰冰的成绩和数字,他们也会谈笑风生,也有众多爱好,也知道人情世故,也懂得关爱他人。他们有血有肉,活生生,触手可及。
2004,刘翔超越梦想;2005,刘翔找回自我。
父母敲打刘翔落泪
刘父想好年底“摊牌”
夜上海,喧嚣过后的万体馆。轿车载着在上海田径黄金大奖赛中获得冠军的刘翔,开车的是他父亲刘学根。家门口夺冠,而后要与家人团聚,本是件乐事。但此时的刘翔目不转睛地盯着车窗外,甚至是有些贪婪地看着夜幕中的”八万人“。他没有说话,即便是父亲和他说话,他似乎也没有听到。车厢内只有他一个人的自言自语:“我都有快一年的时间没来这里了,以前还能经常和队友来这里买运动服呢,好想再回到从前啊。”
刘学根看着儿子,很心疼。这一年来,儿子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每次孩子他妈都会做一大桌子菜,想让儿子好好补补。可每次儿子都说:“妈,我好想吃大饼、油条,还想喝豆浆,要是能回到从前该多好。”
回到从前?难道因为一个奥运会冠军,刘翔就再也找不回邻家男孩的感觉了?他注定只能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中越来越烦躁?越来越找不到自己的方向?刘学根这样问自己,其实他心里的答案早已很明确:儿子从来就没有变过,他被周围的环境遮住了双眼,他现在需要的是一盆冷水。而且他知道,能泼这盆冷水的只有他们夫妻俩。
奥运会后,当刘学根发现不对,第一次与孙海平聊起此事时,后者也说:“是的,这情况我很早也发现了。不过,现在没有必要多谈,请放心,刘翔在我手里不会有大变化的,可能通过这段时间对他今后更会有利。”
考虑到刘翔2005年还有很多比赛任务,一切等结束后再说吧,刘学根就这样下定了决心。
父母五问刘翔落泪
如果不是刘学根亲口讲述,我们或许很难想象这一幕会出现。
“有些话,我和你妈都闷在心里一年了。现在也该是我们好好聊聊的时候了。”这是11月的一天,刘翔结束东亚运动会的征程,也就此结束自己今年的“魔鬼赛程”,回到家中的他却听到父亲这样一段开场白。
“啊?好。”刘翔自己也承认,当时听到父亲这样说,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他没有想到,父母是要敲打敲打这个被外界称为“民族英雄”的儿子。
刘学根一口气向儿子抛出了一串问号——
“你觉得你除了体育成绩好,还有什么?”
“有时候参加活动,你走没有走相,坐没坐相,这样好吗?”
“你现在拿了冠军,除了日常的训练和比赛,什么都不用学、不用做,怎么还会这么烦?”
“你现在辛苦我们承认,但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和你同龄的孩子,他们或者在学校,或者在社会上,为自己的将来打拼,他们吃的是什么样的苦,你想过吗?”
“你应该记得,自己以前上初中、高中的时候,每天要骑40分钟自行车去学校,读书,训练,晚上7点半才能到家,吃完晚饭后,还要做功课。和以前那段经历相比,现在能叫苦吗?”
刘翔无法回答这些问题,泪水从他的眼中滑落。
父亲的敲打只是刚刚开始,问号之后是感叹号——
“要别人理解你,你首先要理解别人!”
“我们知道你现在压抑,可我们比你更压抑!”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个奥运冠军罢了!”
话语异常严厉,但刘翔的父母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在心里憋了一年的话,终于和儿子面对面地说出来了。
“原来回家都带笑脸,可如今真拿了冠军,笑容却都没有了,我也不敢和你多说一句话,就怕影响你训练和比赛的心情。做父母的哪个不想知道孩子现在都过得怎么样?但自从你拿了奥运冠军,更多关于你的消息我们要从报纸上找,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越来越少了。”刘翔母亲吉粉花本就是个急性子,看着眼前已经落泪的儿子,她很心疼。但即便如此,她依然要把这番话说出来。
斩断心魔迎刃而解
此刻的刘翔听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落泪。许久,他哭出了声,“哎呀,我怎么这么傻呢?”这一次,他哭得甚至有些肆无忌惮。像很多犯了错误、而后面对父母苦口婆心劝说的孩子一样。当心中的重担随着这次沟通卸下,他意识到:制造烦闷情绪的是他自己,而能够化解这一切的,也只有他自己。想通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刘翔也笑说:“以后我有什么缺点,只要你们看出来的,直接点我,我一定改的。”
用刘学根的话说,在这次沟通后,儿子的“回归”至少迈出了可喜的第一步:“他现在已经被顶在杠头上,如果自己再给自己加压,那肯定是不行的。只有从心里认识到自己本就是个平常人,放下包袱,才可以真正回归。”
抹去心中那个“烦”字
原本一直处于平静的生活状态之中,却在一夜之间被抛上人生的巅峰。这样的情形,谁能泰然处之?何况,刘翔只个22岁的大男孩。
过去的2005年,刘学根知道儿子内心世界有多么杂乱无章,挥之不去的烦躁之气让这个阳光男孩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情绪,正成为困扰飞人正常生活的最大阴影。
“夺冠后那种繁忙的生活,一度把小家伙原本的生活节奏全打乱了。”刘学根说,“原本我想过段时间,他轻松了就会好些,但没有想到从那会儿起,他就开始怕出门,无端地烦躁起来。”
烦躁带来的改变体现在很多细微之处。夺冠后的刘翔每每回到家里,总是闷闷不乐,一进门就把自己关进房间,很少和家人说话,拉家常这种父母和儿子之间最平常不过的沟通方式,在刘学根看来却已经变得有些苛求的味道。
这种变化,身为父母不会感觉不到,但他们现在也变得异常谨慎:“今年比赛任务重,甚至比雅典奥运会前参加的场次还要多。他一回家,我们什么都不敢问他,生怕会因为一个提问会影响到他的心情,从而给他带来压力。”回忆起那段生活,刘学根说,“包括我和他妈看他比赛,心态都不一样了。以前我们看比赛,包括看雅典奥运会,只有激动、兴奋。现在看比赛却成了包袱,他有压力,我们也有压力了。”
年轻人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也正是刘学根一直耐心等待儿子情绪好转的原因。但情况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任何好转。
只要一回家,刘翔哪儿都不愿意去。即便去看爷爷,也有些故作神秘。他会坐父亲的车到爷爷家楼下,左顾右盼看半天,确定周围没人时,才会突然一下从车里窜出来跑上楼。看着这时的儿子,刘学根只能感慨:“都没有人在身边了,为什么不可以轻松些走出去呢?”
包括给刘翔打电话,电话那头总是低沉的一句:“有什么事情吗?”“一听到这话,我们原本想说的话也一下子给憋回去了。”刘学根说。
刘学根也曾提醒刘翔:“很多次参加活动,走在通道上,别人一喊你,你就会习惯性地侧身用手捂着脸往前走。这样会让人觉得你很没礼貌。人家觉得你阳光,喜欢你,才会喊你名字。你要大方一些,别想那么多。”
“在我的眼里,他不是什么冠军,就是我的儿子,一个普通人。”刘学根说,“他哪里做的不对,我必须提醒他。你本身没有问题,只是外部环境给了他错误的判断。实际上,他没有变,还和普通人一样。只要这样想,他才不会有压力。一切都没变,只是他给自己套上了紧箍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