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先生九十岁时,巴金和女儿在家里。(潘索菲摄)
当巴金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小林扑在父亲的身上,哭喊道:“爸爸,你不是说陪陪我的么,你怎
么走了呢?”这一刻,在场的很多人流下了热泪。
没有多少人知道,小林这句话的含义。1995年,小林正当中年的爱人不幸逝世。那一天,巴金久久不语。但是,他关切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女儿。在父亲面前,小林尽量不露伤感之情。巴金却看得清楚,痛在心里。有一天,他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小林心里很苦,我要争取多活几年,陪陪她。”正是这样,他们的父女之情,不在言表,在于心灵的互通。
性格内向的小棠,在父亲病危的时候,就常常独自在一边,默默地流着泪。“老巴金”,小棠这样称呼自己的父亲。二十世纪90年代中期,巴金去杭州疗养,小棠隔三差五去看望。有一次,小棠的钱包在火车上被偷了。到了居住地,小棠开玩笑地手一伸,对父亲说:“老巴金,你赔我钱。”巴金“不示弱”地回击道:“你的钱被别人偷了,为啥子要我赔。”小棠说:“我是来看你的嘛,你得赔我钱。”巴金又“回敬”道:“我赔你什么钱,你多写几部电视剧,钱就有了。”他们的父子之情,更在于这种平等、随和、亲切。
有一种怀念,不在于言论,更不在于高调,在于心底,在于血液中。对于小林姐弟,对父亲的怀念,属于后者。而这种怀念,更使人感动,更让人敬仰。
巴金高尚的人文精神和道德品格,其实一直在影响着家人。从1972年母亲病逝,小林就成了内当家。她又是《收获》杂志的常务副主编。她的业务水平和敬业精神,在文学界有口皆碑。1999年,巴金病重后,父亲的每一笔捐款,都是从小林手中出去的。她也像父亲那样,常常收到钱后,点也不点,就让捐出去了。有好几次,她对记者说:“爸爸的内心很博大,他的境界很多人都做不到。”她自责自己,没有能够走进父亲的心灵。她后悔自己,与父亲的交谈太少了。
小棠大学毕业后,一直在上海市政协工作。有一年,市政协主席来看望巴金,看到小棠后奇怪地问:“你怎么在这里?”原来,她不知道小棠就是巴金的儿子。不事张扬,不自以为是,不以名人之后为傲,这就是小棠。小棠还是一个蛮出色的作家。他的短篇小说《正在操练》,获得过全国短篇小说奖。张艺谋的一部以旧上海为题材的电影,改编自小棠的小说。
在很多人眼里,端端也是一个名人了。巴金在《随想录》中,有3篇是专写端端的。外公心疼她的小外孙女,从小就被学业所累,是全家最辛苦的人。1994年5月20日,巴金在给端端的信中写道:“我是这样想的:字越少,感情越深。我不是写这些话向你告别,我要告诉你:祖父的爱,外公的爱是不要报偿的,是无穷无尽的,它永远在你身边,保护着你。”在端端身上,看不到“骄、娇”二气。有很长一段时间,巴金的一些生活琐事,都是端端帮助料理的。比如帮助外公起床,帮助外公剪指甲等等。巴金病重后,端端每天守在病房,默默地看着外公,默默地祈祷上天不要让她的敬爱的外公走。
很多读者奇怪,巴金去世多日,媒介以最大的热情怀念这位受人尊敬的老人,但是没有读到巴金子女的一些怀念字句。可以说,这就是巴金子女的风格:他们只想以自己的行为,怀念父亲、纪念父亲。
10月16日晚10时许,小棠给记者打来电话,问道:“怎样评价我父亲比较好?”记者立即回答:“一代文学巨匠。”电话那边,小棠顿了顿说道:“他连自己是作家都不承认,说文学巨匠太高了吧。我的意思就写著名作家吧。”听到这里,记者心里好一阵感动:这就是巴金,这就是巴金子女。在他们的身上,可以看到巴金的许多品格。
巴金生前尊重每一个人。在他病逝后,小林姐弟想得最多的是,不要忘记通知任何曾在巴金身边工作过的人。包括已经退休的医护人员、司机等等。小林对记者说:“等爸爸的事办完后,我要请所有的医护人员到杭州去休养一下。他们多年来照顾爸爸,非常辛苦。这也是爸爸的意思。”真的,有一种怀念,它融化在人的血液中,体现在人的行为上,这恐怕是人间最为重要的怀念。(完)
(记者赵兰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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