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犹豫间,一个村姑模样的女孩过来,冲许非同说了一句什么,许非同没听清,以为她问路,就问你说什么?    “大哥,您要快乐吗?”安徽口音,
说话还有些腼腆和躲闪。    许非同一听是老乡,就追问了一句:“什么快乐!”
   女孩暧昧地一笑,挑逗地说:“怎么快乐都行!随便你。”
   许非同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女孩儿该是最低档的妓女了吧,借着路灯柔和的灯光,他发觉这个女孩儿虽然努力操着职业性的微笑,只是眉宇间还流露着一缕稚气,离开贫困的家乡不会时间很长,不由得心头有些沉重,耳畔仿佛又响起了另外一句熟悉的台词:“先生,你要买火柴吗?”卖火柴的小姑娘卖火柴是为了换面包,是为了生存,在街上叫卖自己肉体的年轻女子也是为了换面包,为了在大城市生存而换取基本的物质条件吗?
   上次在饭桌上,他就这个话题和辛怡公司的老板石羽有过争论。
   “大哥,你到底玩不玩嘛?”卖淫女孩儿的一句话把许非同拉回到现实中,他刚想说些什么,一辆闪着红灯的警车呼啸而来,女孩儿转身就跑,其他的卖淫女也如惊弓之鸟,纷纷跑进了附近的楼群。许非同叹了一口气,心想他能跟她说些什么呢?城里人的小康生活对那女孩来说,还远远是一个待圆的梦,他无奈地摇摇头。
   “哎,这不是许先生吗?几天不见,怎么沧桑了许多哟?”
   一辆黑色的奥迪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许非同面前。车窗摇下,露出一颗秃顶———中间寸草不生,周边则草木茂盛,很像是草丛中凸起的一块光石,在路灯的衬映下,泛起了水一样的反光。
   “哟,石总。”许非同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到熟人,这世界真是变得越来越小了,幸亏小雨已经离去,要不然还麻烦了。石羽原本是一个书商,做教普读物发了学生财,于是挂靠到某社会团体注册了一家文化传播公司,图书、影视、光盘,什么赚钱干什么。此公脑瓜活络,关系众多,又舍得花钱铺路,几年下来也有了几千万的资产。许非同和石羽前不久在一个饭局邂逅,喝到兴起,石羽允诺为许非同出一本画册,着实让许非同激动兴奋了好几天。许非同实在是太想出一本画册了,画了十几年的画,他很想对以往有一个总结;而且,如果画册能出,通过新闻界的朋友在媒体上“炒作”一番,造些声势,人气就会上升,年底评个副教授当不成问题。这两年沉湎股票致使业务荒疏,几近被人淡忘,他痛苦得常常如百爪挠心,夜不能寐,而又无法摆脱股票的困扰进入正常的创作状态。作为一个视艺术为生命的画家,还有什么能比出不了好作品更加痛苦的事情呢?可是,饭局之后石羽便音讯杳无,或许是因为许非同和他争论心中不快?许非同让辛怡问过两次,他总是支支吾吾,王顾左右而言他,许非同不愿强人所难,也就没有再提此事,不想今天在这里不期而遇。
   “嗨,真是巧了。”石羽左手握着方向盘,把右肩整个儿探了出来,倚着车门扬起脸说:“我还想让辛怡通知您到公司来一趟呢。是这样,我已经找好了书号,您那画册,我们准备出了,不过……”石羽略一迟疑,“您得包销点。”
   “多少?”“两千册。按成本价每册五十元。”
   许非同闻听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册五十元,两千册就是十万元,可不是个小数目,几乎相当于他和辛怡两年的工资。
   石羽够狠!
   石羽见他犹豫,便挤出一脸苦相,用手把两边的头发向寸草不生的顶部胡撸了一下,语气很真诚地说:
   “许先生,您也知道,现在的图书市场疲软得很,您不包销,只印个三两百册,那制版费、印刷费、书号费……乱七八糟地一加,我们公司可就赔本赚吆喝喽!凭着辛怡这层关系,我们不赚您的钱,可您也不忍心让我们倒贴吧?”
   石羽说的确也是实情。
   那次饭局上,石羽因为喝高了,随口允诺为许非同出一本画册。回来后酒劲儿一过,狠抽自己两个嘴巴的心都有。许非同不是名画家,他的画册不会有什么销路,这明摆着是一桩赔本的生意。不错,自己是有钱,可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费心熬神、起早贪黑、机关算尽、顶雷冒险,那钱赚得容易吗?怎么就上下嘴唇一碰,一下子就扔去好几万呢?(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