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星空

    张文

    童年的记忆里，有故乡里弯弯的小河，和故乡里弯弯的小路，在这些弯弯的图画上，印着属于我的一行行童年的印痕。这些印痕像故乡的泥土一样，紧紧地附在我的身上和心里，并深入到肌肤的底层，任凭人生的风风雨雨的淘洗。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更有头顶上那片 故乡的星空，如果说故乡的泥土让我初尝了人生的酸涩，这片故乡的星空却是给了我童年的神秘遐想和无比美好的童梦，任凭人生之旅的艰辛，她是我永恒的心灵窗口和渴望幸福的希冀。

    那是农历腊月三十日的故乡之夜，吃了年夜饭已经很晚。如今农村用上了电灯，但各家各户都舍不得用大灯泡，农村的夜仍然是融融的黑。尤其我的这位妹妹住在山脚下，各家各户收缩在自己屋檐下的灯光，在山野的旷远里，依然是悠悠如豆，越发显现出故乡之夜无比纯净的融融的黑，而这融融的黑夜又越发显现出故乡星空的明亮。身浴黑夜之黑又沐星光之明，迷离中我的生命一下子回缩了几十年，童年如同昨日，在故乡的星空上，又一次寻回了我童年的丽梦。

    仰望星空，我第一个找到了北斗七星一把勺，沿着勺头二星的7倍距离找到隐隐的北极星，头顶上是腰悬短剑的猎户星座，和昂首奋蹄的天马星座，横跨星空的是银河，循着银河找到肩挑一双儿女的牛郎星和织女投过来的梭子四星，织女星在银河的对岸伴着牛郎投过去的牛轭三星遥遥相望……巡天遥看，群星集会、晶晶亮澈、镶嵌在浩瀚的穹窿之上，噢，我的久违了的星空哟！一时间，潜藏的般般往事也像颗颗星斗，闪闪烁烁地浮现于我的心际。

    我的心飞回到几十年前，那是一些多么美妙的童年之夏夜啊，父亲挥动着蒲扇乘凉，母亲讲故事，我们众姊妹围坐在父母身边听故事……回想起来，正是从母亲的故事里我知道了这些天上的星星。那个时候，由于我们家孩子多，家境十分艰难，可是，作为农家人，一年之中的夏收之后，却有着一段比较丰富的日子，最难的日子是青黄不接的春天。如今，每年春天的艰难在我的记忆里变得很遥远，而这些美好的夏夜却时时鲜活地呈现。回顾往事，最美好的莫过于同小伙伴们捉蟋蟀了，头顶朗朗星空不待去看，却是钻到乱石堆里循着蟋蟀的鸣叫细细地搜寻，明知道乱石堆里会有蛇，而我从小又特别害怕蛇，可蟋蟀的诱惑又怎能顾得了这些。捉蟋蟀时既兴奋又害怕，有一次捉蟋蟀我把一条草蝇当成了蛇吓着了，脸色蜡黄几天不愿吃饭，母亲说我是吓破了苦胆。就这样好了以后仍然要和小伙伴们在月夜里出走，大人们总是不要我们走，他们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妙处啊！

    年过知天命的我，在回溯中巡看心灵的小河和心灵里的小路，春的艰难，夏的丰富，在内心泛起的既不是酸也不是甜，而是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天体学家说，太空的星系分布呈一种涡旋状，我的这些感觉似乎也将我涌荡到这样一些悠远而迷离的涡旋里了，那里面依稀有蟋蟀的鸣叫呢！

    从深埋于融融黑夜的山村里，传出鞭炮声响和礼花的一股股喷束。这又让我想起1964年上大学，适逢新中国15周年大庆，那真是我青年时代的幸运呀，在天安门广场看放礼花，我永生不能忘怀，那是真正的五彩缤纷、姹紫嫣红、灿烂辉煌！回看眼前的礼花，是不能说为辉煌的了，可是，她让人觉得悠久，她是“天高皇帝远”的另一种滋味；她让人觉得温馨、古朴、简洁；在灿灿的星空之下，她使得山村之夜更加地静谧，这种旷远山野之静谧是一种朴素的美，这种美很含蓄、很深沉、甚至很优雅，呈现出的，更多的不是现代科技，而是自然。

    我站在这融融之夜里，顶着繁星，听着远近的鞭炮，看着四周时时升腾的花束，尽管很冷也舍不得离去，直到妹妹来叫，我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我回到了电视机前，这是许多现代人每天都要在它前面泡上一段时间的地方，此时，春节晚会正在播放小品，不知为什么，我忽然对眼前的景象有些陌生，我问妹妹：“这两个人是谁？”妹妹说：“那不是赵本山和宋丹丹嘛！”我才回过神来，我妹妹一家人全笑了。从乡野的融融夜到电视荧屏，有多么遥远啊！

    身坐荧屏前，我觉得我的心却留在了心灵的家园里，和故乡的星空在一起了。这片永恒的星空曾经伴过我往昔的岁月，她还将伴着未来的时光。人生的外在是繁忙和亮丽，人生的内在却不是这样，人生的内在更多的是思考，更多的是积蓄，当我以芸芸众生的一员劳碌于俗世时，就让这片故乡的星空隐在我的内心吧，她是我永恒的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