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作家批判书》对钱钟书、余秋雨、王蒙、梁晓声、王小波、苏童、贾平凹、汪曾祺、北岛、王朔,进行了系统严肃的文学批评,但读后仍觉意犹未尽,便忍不住再指手画脚一番,来个一家之言,也算自娱 自乐。
对钱钟书的批评,只围绕一部《围城》
展开。《围城》是钱钟书于1944年动笔,1946年完成的,当时,他还要忙着写《谈艺录》。钱钟书35岁生日诗里有一联:“书癖钻窗蜂未出,诗情绕树鹊难安”,就是写这种兼顾不来的心境。无论从写书的时间、写书的具体环境,还是钱钟书本人术业专攻的方向来说,《围城》都难以成为一部文学经典。可是,作为一部描写文人生活的通俗文学作品,在当代,又有几部作品能达到它所达到的高度?应该说,《围城》是经典,不是学者的经典,是普通读者的经典。 余秋雨和古往今来悲秋伤春的文人并无不同,只是在就其知道的历史文化的只言片爪进行抒情,不仅未能对历史文化作出新的阐释,一不小心,还时不时地露出破绽。
几个月前,还曾读过王蒙的长篇的《青狐》,小说并不吸引人,感觉还是停留在那个特殊年代的话语模式中。对王蒙永也无法作出纯文学的批评。王蒙是一个深谙生存环境的作家,他的自我调节能力,使他游刃有余地活跃在文化裂变的缝隙中。在那个特殊年代,王蒙能够体面地活下来,本身就是一个典型个案。打个也许不太恰当的比方:王蒙很像王朔,都在各自的时代背景下以文为生,通过正当途径获得成功,不同是王朔弄的是商业大潮,王蒙博的是政治风云。
对梁晓声,《十作家批判书》主要把矛头指向了他的《中国社会各阶层的分析》一书。梁晓声的启示是:作家千万别乱戴学者的帽子,是非问题出错了,就真该批判了。
王小波是我最喜欢的当代作家,令人欣慰的是,《十作家批判书》中对王小波是持褒奖、肯定的态度。王小波的作品与《围城》一类的通俗文学作品的命运正好相反,很难通过影视途径得以流行,很难被广大群众喜闻乐见,但被文学爱好者及许多学者奉为圭臬。对王小波,我的评价是:真正具有幽默感的作家,运用文字、驾驭语言的大师,有着骄傲理性的独立思想者,能够安于寂寞的耕耘者。那些作家应具备,却没有几个作家能具备的条件,在王小波身上都能找到。
苏童对诸多西方现当代著名小说家都能模仿得像模像样,但他并没有在此基础上形成自己的风格,始终有着人人都有一点的痕迹。说明他没有致力于写作风格写作本质的研究。他只是一个接一个地讲大家听过或是没听过的故事,而这些故事,距离最好的小说必须具有健康的、灵魂的深度要求相去甚远。苏童的作品不少被改编成影视,这是对前者的一个佐证,说明他的作品具有较多的电影语言因素,而且非常注重大众的口味与接受心理。苏童是勤劳多产、作品平庸的作家。
贾平凹的散文比小说好,短篇小说比长篇小说好。贾平凹的长篇遭人一致诟病,不是因为他的艺术
风格、故事和情节,而是缺少自己对世界的独特理解,这就无法激活他所描写的那些“颓废、无聊和空虚”。在贾平凹的短篇小说和一些散文中,也存
在这个问题,只是不易被人觉察。贾平凹能否在长篇小说上取得成功,拭目以待。很长时间没听到有关他的消息了,不是件坏事。
汪曾祺自己说,我未经历过什么大事,要我写大事,我怎么写得出。我对这句话有这样的理解:即使经历了大事,我也不愿意写,非我所好。汪曾祺的写作及生活,可以用一个字概括:闲。你见哪个闲云野鹤、逍遥散人夜不能寐,一门心思考虑灵魂,满腔热血求索不止。汪曾祺老来成名,成名就成名在闲情逸兴的文字上。写了一辈子,闲下来了,反而独树一帜,大获成功。所以,对汪曾祺无须强求什么,更无须去衡量他离文学顶峰有多远。
“文革”时代的压抑,使北岛的诗情空前丰厚,亟待喷发,重新获得“个人思想者”的权利,再加上个人独具的语言天赋,他的诗便有了强烈的震撼力和感染力。北岛是天才,不仅诗情绵长,而且能致力于诗的思考,所以他“活”得很久。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北岛的思考并没有深入下去,而且对自己的过去作了全面的否定。他是一个伟大的“季节诗人”。
批王朔最没劲,他搞文学就是为赚钱,他写的东西也有一定的娱乐消费价值,关键是他自己把什么都说得很清楚了。王朔是个讲故事的天才,以他的聪明,如真能一心一意搞文学,难说不会成为大家,不过赚了钱,出了名,总得有代价,这代价值不值,就是自己的事了。
(《十作家批判书》由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