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特崇拜英雄，感觉英雄是顶天立地的人，是人们学习的榜样，几乎把英雄当作神来仰视。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知道些道理，才知道英雄是杰出人物。凡人是普通人，淹没在茫茫人海，普通的就像沧海一粟。但是，英雄并非天生就是杰出非凡的，是后天的个人努力与外部环境较好地融合使然。在杰出人 物成为英雄之前，他也是凡人，也食五谷杂粮，也有七情六欲。即使他成为英雄，他也得食人间烟火，否则那不是英雄，那是神。神是不存在的，是人想象和杜撰出来的。因为现实生活中是不存在神的。

    英雄也是人，虽然在某些方面他是杰出伟大的，但是人这一属性是不会改变的。是人就会有其自身的不足和缺点。项羽是古时有名的大英雄，可当他四面楚歌就要兵败乌江之时，还与虞姬儿女情长，唱出“虞姬虞姬奈若何”的感叹！真可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有人说，如果项羽不是把美人虞姬带在身边，不耽于儿女情长，或许他不至于损兵折将，最后自刎于乌江。许多年前，我读过一篇前苏联中篇小说《第四十一个》。小说的主人公是一个叫玛琉特卡的红军女英雄。这个战斗中打每一枪喜欢说“害人精”的女战士，是伏尔加河上渔民的女儿。她7岁失去双亲，参军后疾恶如仇，枪法特别准。在她的枪下消灭过40个白军匪徒。本来近卫军中尉戈沃赫———奥特洛克应成为她第41个枪下鬼，由于她手指冻僵了，才没有打中。中尉被俘虏后，政委叶甫秀珂把押解白军中尉的任务交给了她。船在咸海航行途中，被海水打翻，她和白军中尉被海水冲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孤岛上。中尉病倒了，她生起火，烤干他们的衣服，治好中尉的病。当中尉醒来缓缓睁开眼睛时，玛琉特卡立刻被中尉“那双碧蓝的眼睛迷住了”。于是在这个只有这两青年男女的孤岛上，他们相爱了，尽管他们因观点不同也争吵过。但是当中尉看到海上驶来一只自己一方的木帆船时，他就不顾一切地向木帆船跑去。玛琉特卡举起枪击毙了这个她曾爱过的俘虏。她终于打死了第41个白军。可是当她打死中尉后，她嚎啕大哭起来。这就是一个红军女战士，一个令人起敬的女英雄。她为了保卫苏维埃政权，不怕流血牺牲，英勇战斗，令人敬佩；但是她内心世界也有很寻常的一面。人们不会因为她爱上过一个白军军官而认为她不是一个红军女战士，也不会因为她打死这个不该爱的俘虏后流泪而否定她是一个女英雄。就是这样一篇揭示人性深刻的小说，当年被斥为宣扬“资产阶级人性论”，曾受到严厉的批判。今天，我们会感到这个女红军英雄真实可爱。因为她是女英雄，也是女人。

    英雄的可爱是因为他也有凡人的许多优点和缺点。董存瑞是人所共知的英雄，他手托炸药包，为祖国的解放事业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可他成为英雄前，特别是参军前，他淘气得很，当兵后也好表现自己，违犯过纪律。虽然他有瑕疵，但并不能说他不是英雄。小时候看《小兵张嘎》，认为张嘎就是一个少年英雄。虽然他摔跤咬胖墩，堵人家烟囱和私藏手枪，可他机智勇敢，关键时刻点着日军的炮楼，成为英雄。到了“文革”时期的8个样板戏里的英雄人物，全是“高大全”。你看那《龙江颂》中“身穿红衣裳，站在高坡上，手捧红宝书，举手指方向”的江水英，还有阿庆嫂、方海珍、柯湘，杨子荣、郭建光、李玉和，不是寡妇就是光棍，让人不可理解。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有一知名作家写的一部长篇，小说的主人公名字就叫“高大全”。实在地讲，那都是历史的产物，他们塑造的不是英雄，而是没有血肉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神！

    前些日子，报纸上电视荧屏上宣传云南省盈江县交通局长赵家富，他在抢险救灾的途中被泥石流卷走，不幸殉职。云南省省委决定，追授赵家富为“优秀共产党员”称号。当时我在电视荧屏上看到记者去赵家富家采访其妻子时，见其家里的装潢摆设挺讲究，就感到有点不对劲。不幸言中。8月10日新华社刊发特稿《对抗洪英雄赵家富的两个“污点”的调查》，其一是赵家富有两个亲戚在公路建设工地做零工，违犯上级规定的“回避原则”；二是赵家富家是一个三层小楼，住房面积很宽敞，与实际收入不符。这无疑告诉人们，英雄有其光辉一面，也有其不光彩的一面。赵家富是抗洪救灾的英雄，但并不说明他是一个完人。俄罗斯作家托尔斯泰说：“所有的人，正像我一样，都不得不是黑白相间的花斑马———好坏相间，好好坏坏，亦好亦坏。”法国思想家狄德罗说：“说人是一种力量与软弱，光明与盲目，渺小与伟大的混合物，这并不是责难人，而是为人下定义。”事实正是这样，凡人是这样，英雄也是这样，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摆脱这一点，因为英雄也是人，只是他在关键时刻能临危不惧，能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以党和人民的事业为重，才成为英雄的。从某种意义上讲，英雄也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