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武警上海总队医院烧伤科病房里,重度烧伤的小雪刚动完手术,被烧毁的脸肿胀不堪,眼角流着黄色脓水,嘴巴难以张开,她痛苦呻吟:“我要喝水。”
15天前(9月22日),23岁的她还和往常一样上下班,谁也不会想到,当晚只因和男友发生口角,就被汽油
泼身,上半身全部烧伤。
10月7日,这已是小雪在医院里的第15天。过去15天都是痛苦。
前天,小雪的双上肢切痂加自体皮移植手术终于完成,将头皮和左大腿皮肤移植到双臂上。由于没钱,手术被耽搁近10天。
小雪父亲:现在叫我怎么办
7日,小雪手术后就一直吊点滴。头部、双臂和整个上半身都包裹在厚厚的纱布中,不能动弹。病床旁,一盏烤灯亮着,干燥伤口。心电监护器时时测量着血压、心律和血氧含量。
父亲正在一勺一勺地喂小雪喝果汁,勺子里的一半果汁都顺着嘴角流到了脖子。每一口都需要“啧啧”地费力吞咽。虽然不禁食,但嘴巴肿得张不开,她除了喝水和吃点水果外,没有碰过一粒米饭。
哥哥拿出了小雪的一张证件照,23岁的妹妹长得很清秀,皮肤尤其白皙。
病床上,小雪的整张脸已经肿胀得一点也看不出原来娇好的面容,皮肤被烧成了坑坑洼洼的咖啡色和黄色。嘴唇厚得向外翻起。眼皮肿得有5毫米厚,很难张开,眼角流着黄色的厚脓水。
7日,小雪听说自己的手术做得太晚,伤口又加深了,流了眼泪。她几乎是用气声说话,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我很痛,不能动,两只手都开过刀,特别痛。”
主治大夫李医生说,小雪诊断为火焰灼伤全身多数,TBSA(全身烧伤面积)达39%,烧伤程度为浅2度到深2度,属于重度烧伤。刚送进医院时,虽然神志清醒,但精神不好。10月1日起开始发烧,天天烧到39℃以上,直到做完手术体温才恢复正常。
“手术被耽搁,由于坏死物质吸收,创面加深,营养又跟不上,情况很不好。手术前血色素、白蛋白和电解质等各项指标都不正常。”李医生说,“先移植手臂皮肤,要等一周后植皮成活,手术才算成功。每天都输入血浆、抗生素和白蛋白等,最怕伤口全身感染,会有生命危险。至于脸上采取暴露疗法,伤口全部长好起码1年,嘴角和眼睛都可能变形。”
说到手术,小雪的父亲开始叹气,说:“昨天交了3万6千块,我回老家到处凑了2万5,现在全家几乎没钱了。”母亲在一旁抹眼泪,“本来好好的女孩子,现在叫我们怎么办?”
9月23日,小雪的父母接到消息,就从江苏老家来到上海,15天来一直守候在女儿身边。两位老人没有地方住,晚上就蜷缩在医院的过道上。
医院的烧伤病房里,不只有小雪,隔壁病房里躺着她的男友,安徽人阿康。阿康全身烧伤面积达42%,浅2度到深2度重度烧伤,由于没钱,阿康至今没有动手术。
男友阿康:她完了我也完了
回想起那一晚,两人的眼角都流出了泪,“后悔啊!”
小雪几乎是边哭边说完事发经过,“9月22日,晚上10点,我拖着疲惫的身子下班回家,阿康在家里等我。到家发现他没有帮我烧洗澡水,我就说了他两句,他当时很气愤,我们吵了起来。争了几句,我就自己烧水洗澡,准备睡觉。”
她说,洗完澡,阿康气吼吼地责问我是不是外面有别的男人,“我觉得他无理取闹,不想理睬他,这样的吵架已经不是第1次。”这时,他又说,分手算了。小雪当时很生气地接口道:“分手就分手!”
结果,阿康一气之下夺门而出。
小雪一个人在家里冷静了一会儿,睡不着,凌晨1点左右,她骑车到阿康宿舍,想好好谈谈,和好了也就没事了,“谁知,他根本不给我讲话的机会,就开始骂我。”她说,“我在气头上,拿起桌上一瓶钙片狠狠扔在了地上。”
阿康发火了,从窗台上拿起1个装着透明液体饮料瓶,一拧开盖子,就把里面的液体倒在了小雪身上,从耳朵、脖子、到上身的白色T恤,几乎都湿透,“我当时吓傻了,刚意识到是汽油。”小雪说,当时只听见阿康说要烧死自己。
然后,一只打火机点燃了小雪的衣服,火苗“哄”地蹿了起来。
“我扯着嗓子大叫救命,他把我从房间一把拉到门外,看到我痛苦的样子,他好像怕了,冲上来帮我脱掉着火的衣服。”小雪说,“我现在很后悔,我恨他!”
对于当晚的事情,阿康说,那天下午,我在家里装汽油,不小心把汽油洒在了地上,懒得没有擦掉。晚上12点多回家,倒在床上就想睡觉。她又来找我吵架,我当时很想睡觉,就拿出打火机吓吓她,想让她快回去,“我那么喜欢她,还为了救她自己烧成这样,怎么会故意烧她呢?谁知道不小心打火机掉到地上就起火了。”
阿康说:“我现在很后悔,她完了,我也完了。”
李医生说,他们送进来时都抖抖索索,只听到那个男的在说只是假装要点,本来并不想点的,“小雪的下半身完全没有烧伤,如果是地上起的火,那么烧伤严重的应该是腿部。”
目前,闵行警方正在调查此事。(文中人物系化名)
专家观点
爱也自私毁也自私
□顾骏一般情况下,一对曾相爱4年的情侣发生如此极端的结果,有必要吗?既然要分手,为什么不好聚好散呢?
阿康的行为令人觉得遗憾,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他个人内心自律、规范不够,直接表现为不考虑自己的行为是否被周围的人认同;另外,不考虑对方的感受,要是阿康能事先想到,自己的恋人小雪被火烧伤后的情形,肯定不会泼、点燃汽油或者把打火机“无意”掉落在地面上。事发后的一声后悔太迟,太苍白无力。
内心自律不够的实质是按自己的愿望和标准来办事,所以阿康最初爱小雪,可以爱到天昏地暗,矢志不渝;而一旦恨小雪,便汽油相泼,一发不可收拾。
归根到底,阿康的爱太自私。
再者,作为一名外来打工者,阿康周围缺少沟通渠道,因此平时性格老实的他会一时冲动,做出不合理举动。
我注意到,最近一段时间社会上硫酸泼人、用火烧人的事件时有发生,这种人与人恶意相向的倾向应该予以正确的疏导。疏导的关键在于,建立起一个有效的社会沟通机制。
(作者系上海大学社会学教授)
-事件回放
同是打工族牵手已四年
5年前,小雪18岁时来到上海。刚开始,每年可以带8千到1万元回家。父亲母亲在江苏老家种田,哥哥帮人修车,家里主要的担子都肩负在小雪身上。
来上海不久,小雪认识了同为外来打工者的阿康,比她大2岁的阿康血气方刚,对小雪开始了强烈的追求,两人随即开始恋爱。
小雪回想起,刚开始恋爱的头一个冬天,阿康送给了自己一件白色棉袄,那温馨是小雪至今最快乐的回忆。
可是,小雪的这段甜蜜爱情却没敢告诉家人,他哥哥说:“我们家里人都不同意她和安徽人谈恋爱,她怕我们说,从来没有告诉我们在上海有男朋友,要不是发生这件事情,我们至今不知道。”
说起这些,父亲万分无奈:“我女儿很讨人喜欢,在家乡她什么活都肯干,对人和气。老家的有钱人喜欢她,我们也没有说什么,还是希望她找个自己喜欢的。”
可是,甜蜜的恋爱并没有持续很久。
今年年初,小雪找到了一份营业员的工作,一边还在推销化妆品,2份工作加起来每个月可以赚3、4千元。
阿康在商场做保安,每月收入只有7、8百元。1个月前,他哥哥买了辆面包车,让他送人运货,有时一天可以赚1、2百元。有了这辆车,阿康平时的开销大了很多。小雪说:“1千块钱他不知怎么几天就用完了,然后就问我要钱,每次我问他讨,他才会还钱,到现在还欠我3千多。为了钱的事情,我们经常吵架。”
小雪坦言,两人的感情已经不如从前,阿康对自己也远没有过去好,“他很大男子主义,脾气暴躁,他叫我不要在他面前发脾气,有脾气到爸妈面前去发,我们也已经很少出去玩。”小雪不停地重复“很少很少”,阿康已经很少接她,很少买礼物,很少哄她,吵架已成为家常便饭。
另一个病房里,阿康说,自己很喜欢小雪,“在一起4年了,我们本来还打算结婚的。
小春是小雪和阿康共同的朋友。对于阿康,小春说,小伙子脾气有点暴,但平时人蛮好,很讲义气。 作者:实习生陈若盈报道
责任编辑:屠筱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