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温州商人瘸着一条腿,不远万里,来到朝鲜,获得了平壤第一百货大楼十年的经营权
一个温州商人,瘸着一条腿,在沈阳打拼了十几年,事业干得红红火火。2004年8月,他又在朝鲜首都平壤的黄金位置上,“吃”下了平壤第一百货大楼十年的经营权,将投资5000万元对营业面积3.6万平方米的大楼进行改建装修,带
领300多个温州弟兄在朝鲜的土地上大干一场。
温州商人曾昌飚
这个人叫曾昌飚,今年35岁。此时,他正端坐在办公桌前,稳如泰山,屋内右侧下角伏着一只玉蟾蜍,口中衔玉,栩栩如生。他笑眯眯地说:“我曾送给金正日将军一只更精致的玉蟾蜍,衷心地祝他的国家繁荣富强,他十分高兴地收下了。”
最大挫折来自童年
曾昌飚的长相、名字,都让人浮想联翩,猜测他与朝鲜有点血统渊源。
他摇着头说:不,我是温州人。
我出生在温州永嘉的桥头镇,那里盛产纽扣,素有“东方纽扣城”之称。在我刚出世时,父母为我算过生辰八字,算命先生说这孩子将来才智超群,富贵一生,可是人满则损,必定有所缺陷。我会遇到什么灾难,谁也无法预知。终于有一天,灾难降临了。
我三岁那年,人们正欢天喜地迎新年时,我却发起了高烧。父母见我高烧不退,赶紧抱起我去了医院。经诊治我得的是小儿麻痹症,一番抢救后,命是救回来了,可是一条腿再也不能动了。
起初并不意识自己失去了什么,也不明白长辈目光中的忧虑怜爱,还是和别的小孩一起疯玩。随着渐渐长大,我开始发现了和别人的不同。我记得在入学的第一天,大家都去上体育课,我却被老师通知不用上了,呆在教室里休息。我伫立在窗前,手扶着窗棂,凝视着操场上的同学们兴高采烈地赛跑,心猛地揪紧了。我突然明白,我这一生不可能和他们一样了。那天,我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比他们跑得更快。可如何才能实现愿望呢?想要跑过两条健康的腿,我自己的腿不行,但我可以‘借’腿。如果我有了私家车,四条腿定能胜过两条腿。
曾氏家族在当地是个望族,除了父亲当官以外,七个弟妹全都经商,像雷诺手表就是我家族的产业。所以,我自小就边读书边跟着大人学做钮扣生意,不知是骨子里有做生意的基因,还是因为耳濡目染,我很早就掌握了一套生意经。
因为自己身体的残疾,造成了我事事要强的性格。另外,我是家中长子,必须为自己的弟妹作好榜样,所以我在学习上也很优秀。18岁时,我的一项发明向国家专利局申请了发明专利,被《当代中国发明史》编入其中。家乡人都为我感到骄傲,镇政府还奖励了我5000元钱,这对我不仅是能力上的肯定,也让我对未来有了深刻的思考。
人生的辉煌期是20到30岁,我如果用这段时光读书,也许会成为某个专业的人才,但想到少年时期要实现比别人“跑”得快的誓言,我就不满足,我要做管理人才的人。于是,我想离开桥头镇,去大千世界闯闯,开创自己的人生。父母当时极力反对,他们无法想像我一人在外漂荡的日子。所以不管我怎么要求,他们坚决不答应,我只好想办法去说服他们。
我带着父母来到桥上。我指着码头上熙熙攘攘做苦力的工人,问大家这些人身体如何。那些人个个膀大腰圆,肯定身体健康。我告诉他们,搬运工靠体力吃饭,辛辛苦苦而所得甚少。指挥他们的老板靠头脑生活,不用汗如雨下,却所得多多。我没有搬运工人健康,但我相信自己有颗聪明的脑袋,一定能创造出幸福。
就这样家人被说服了。那时,我的叔叔在北京一家商场里有自己的经营专柜,我想先到那儿长长见识。19岁那年,我离开了家乡。我第一次出远门,站在船头看着挥手的亲人渐渐远去,桥头镇离我越来越远,我的泪水忽地流了下来。想到从今往后,我就要拖着这条残腿,背井离乡,独自创业,而前途漫漫,路又在何方呢?
现在想起来,我最大的挫折来自童年。可正因此,我才更坚强。后来随着自己能力不断增强,我就越发自信,没有任何事会难倒我。
人生的第一桶金是100万
曾昌飚说话的时候,手里总拿着一支钢笔。说到激动处,就挥笔在半空中自说自划。
我27岁时,曾到东南亚和一些大富豪洽谈生意。他们看到我年纪轻轻,身有残疾,可是笑容亲切,为人真挚。我常想起那些热心向我伸出的双手,所以我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做个真诚的人。
在北京,我一边帮叔叔打理生意,一边利用时间学习。
一次,我在国家专利局查到了合肥一家工厂生产了一种“塑料蒸汽熨斗”,我心想机会来了。我向这家工厂询问了产品价格,比较起其他类型的熨斗,它真是又便宜又安全。我就借了5000元钱,连夜坐硬座火车赶到合肥。我到工厂探明了情况后,毫不犹豫地把钱交给对方,让他们打包运货。结果那批货不到三天,就销售一空。这次小试牛刀,让我渴望有更大的空间开拓自己。
机会又一次来到了,1992年我来到了沈阳。当时我的二叔是吴江工艺制造厂厂长,他们在沈阳的经营部亏损3年。我觉得不可能啊,第一,他们零售的是布料,这是服装制造的必需品;第二,沈阳是东北的省会,也是商业中心之城;第三,五爱市场刚刚建立,
服装销售有上升趋势。
我决定试试自己的能力,便咬着牙向家里借了30万元接下这个店。它是我创办的第一家店,我为它起名龙飚纺织品实业公司。刚开始创办时,没有一个客户上门,自己对面料的品种、颜色也懂得不多。那段日子,我愁得整宿睡不着觉。
后来只要来一个客人,我就仔细地向他询问需求,还常常跑到客户的厂里,主动和他们交流。我把零售形式改为批发,增售进口面料,增加丝绸的品种、颜色。有一次,两家企业垄断了一家台湾公司的面料,那面料很是紧俏。为了争取客户,我用零售价从他们手中买进,让他们有利可图,又用批发价卖给了零售商。别人都不明白我捣腾什么劲儿,他们不明白,从中我建立了信誉,争取到了更多的客户。最后,这种面料就归我一人承包了。那年,我赚得了人生的第一桶金——100万元。
我又一次伫立在窗前,童年时的誓言再次在耳边回响,我向身外的世界猛喝一声:我要大干一场了!
我选择了朝鲜
1999年,曾昌飚创立了中旭集团。他的经营已涉入电子商务、钟表、食品、房地产多种领域,并投资了1.2亿元人民币建设了辽西最大的华隆商业广场。
我把100万元投入了下一步计划:我集中在沈阳的温州商人,“伙”着购买了南乐郊路门面房,成立了温州商品一条街,又叫东北服装材料城。第三年,它就成了面向东三省的服装面料的集散地。不仅东北商人,还有俄罗斯、韩国、朝鲜商人也来此进货。
看到这些人,我又心生一计:为什么不把生意做到国外去呢?从地理上分析,俄罗斯、韩国、朝鲜离我们最近。在俄罗斯,中国商人如同一盘散沙,当地政府无法提供人身安全、货物安全的保障,商人做生意赔本的很多。而韩国经济发达,市场早已形成规模,一时难以打进。最后,我选择了朝鲜。事实证明,这个国家是有商机的。
1997年,我第一次去朝鲜考察。当时平壤供电严重不足,晚上一片漆黑。电车由于停电,从丹东到平壤竟花去了20多个小时。
我忘不了朝鲜的阿妈妮,跪在地上用布擦地板,把地板擦得如同打蜡般,可她们身上的白衬衫由于没有肥皂清洗,显得很是邋遢;朝鲜的小学生,在冬天仅穿单衫为我们表演舞蹈;忘不了朝鲜导游喝第一瓶乐百氏奶时,眯起眼抿着嘴,半天舍不得咽下的神情;忘不了第一次请朝鲜朋友吃肥牛火锅时,他们竟夹起生肉就往嘴中送——7年中,朝鲜官员每次到中国来,我都安排他们住最好的酒店,享受中国美食,他们离开的时候,拎着满满一箱铅笔、笔记本,简直心花怒放,他们太缺乏这些东西了。
通过与朝方的多次接触,与他们贸易省的商务合作,我们建立了良好的人际关系,拥有了“人和”。但当时朝鲜的政治气候和经济环境还不适应投资,人民币兑换朝元的官方汇率远低于两种货币间的合理汇率,进口关税极高,老百姓的消费能力不强等,都表明了进入朝鲜尚欠“天时”。
我就是那个牵走牛的小孩
曾昌飚的左手中指上的翡翠戒指,随着手势的变化,发出温润的光泽。
此后,我年年去朝鲜考察,仔细观察这个国家的变化。自2002年,朝鲜政府就大幅度地提高了物价和职工工资,同时允许个体经营、商店租赁、土地承包,设立经济开发区,企业也实行了独立核算,自负盈亏。直到2003年9月,朝鲜确立了“经济政策调整”时,我感到“天时”终于来了。
平壤第一百货大楼面积是三万六千平米,号称第一百货大楼,五层楼内却空空如也。我把它作为进入朝鲜市场的切入点,朝鲜市场的利润空间很大,比如一个打火机在温州只卖0.5元,在朝鲜就能卖3到5元。而且,朝鲜政府只收取我们5%的进口关税和5%的所得税。这让我想起了一个古老的故事,一名老汉将一头牛拴在桩上喊,大家不用付钱就能牵走它了。所有人都不相信,只有一个小孩把牛牵走了,而我正是那个幸运的小孩。这个机会实在太好了,我不想过了几年后价格猛涨,所以一口气就签订了10年的承包权,也许明年我会再承包四家商店。
我曾经对一位朝方领导人说,我会改变你们国家的经济。他瞪大了眼看着我,满脸质疑。
我分析着我们的优势,通过七年的运筹帷幄,我们对朝鲜市场和政府部门了如指掌。其次,朝鲜缺的是轻工业产品,而温州正是有名的轻工业产品制造基地,生产产品又适应朝鲜的消费水平。第三,我们在辽西的华隆商业广场是面向朝鲜的重要出口基地,朝阳距丹东180公里,过了鸭绿江再到平壤是270公里,货物朝发夕至。同时,我们雇佣朝鲜人当售货员,不仅节省自己的成本,还可以解决当地人的就业问题。我们根据朝鲜的规定,价格实行统一管理,商品一律不打折,每月进行一次全朝鲜的零售商批发交易会,对他们大大让利,然后由零销商将产品销往全朝鲜,把朝鲜的经济搞活。
朝鲜不会拒绝良性的投资,就像不会拒绝真诚一样。
临近告别,曾昌飚站起身来,整个身体绵软无力。
他吃力地走到门边。
此时,他脸上从容,他双眼有神。(本报记者 彭苏 发自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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