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無定所投住財主家磨棚 緊挨著巷子口是一家名叫“錦玉運達”的小飯館,已經開了三年了,玻璃上還貼著開業大吉這幾個大紅字。老板娘很會做生意,飯菜便宜量又大,一盤冒尖的宮保雞丁才八塊錢。 飯館里一個叫七伯的老人喝得已有幾分微醺,他和柴老太太的二兒子程一田同年,今年六十出頭,小的時候,他經常跑到程家串門子。 “老太太年輕的時候特別能干。解放以後在村里給很多人家 “她活著的時候眼楮有白內障看不清路,早上出來買早點被我給看見了,我就把她給攙回家,老太太站在她家門口就給我作揖,‘謝謝啊,謝謝七伯!’後來她腿斷了我就沒再看見。”七伯說。 柴老太原是天津薊縣人,在當地也算是大家族,和丈夫老程結婚後,于1945年生下了大兒子程一民,那時候老程還是八路軍一家專屬報社的工作人員。解放後一家三口來到了張辛莊村,並在此定居。 剛到村子里的時候,程家沒有房,他們現在住的地方是當年財主家的磨棚,老宅的東側至今還保留著當年的圍牆,據柴老太的三兒子程一平說,這是整個村子剩下的唯一一面那個時期的圍牆了。 擔心炕涼母親讓兒子睡在自己肚子上 沒來張辛莊村之前,老程一家過著居無定所的日子。老程當時是八路軍,身份敏感。 為了防備敵人抓捕,一家人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有時候一個晚上要換好幾個地方。投宿的人家並不知有人來,所以不會提前燒炕,柴老太就只能抱著兒子睡涼炕。“那時候我還小,我媽擔心炕太涼,總是讓我睡在她的肚子上。”程一民說。 三年困難時期,程家的孩子們都還小,日子過得清苦,村子里家家戶戶吃大鍋飯,每個人的伙食都是定量的——一個摻了菜的窩頭。 柴老太白天在村口挖了一天的水渠,早就餓得前心貼後背了,一個窩頭根本不夠吃。 但二兒子從小飯量大,頓頓飯喊餓,看著孩子吃不飽,柴老太心里不是滋味,每次都默默掰下自己的大半個窩頭放到兒子碗里。 為了養大幾個孩子,柴老太想盡了辦法。看見村後面有些荒地,她就開了一片荒,種點花生、蘿卜等,等成熟了,就拿到馬路邊上去賣。“我還經常看她背著筐到山上采野藥材,一毛六一斤賣掉,維持家里的生活。”村主任李海強說。 家庭暴力懷孕喝醋引怒丈夫被拳打腳踢 在張辛莊村定居之後,柴老太陸續生下了幾個兒子,但丈夫暴戾的個性漸漸凸顯。 1953年,柴老太懷上了三兒子程一平。因為懷孩子害口,特別想吃酸的東西,這一天她花5分錢到村口打了一瓶醋,一口氣就喝下了半瓶多。 第二天下午,老程在家做湯時想倒點醋,拿起醋瓶後發現就剩了點底兒了。得知是妻子喝了,他把臉一沉,不等她解釋就一巴掌甩了過來,然後又是一頓猛踹。柴老太當時死命護著肚子,才保住了兒子。 “當時我就給我爸跪下了,我說爸別打了,你這樣就給我媽打死了!他才算停手。”大兒子程一民說。 極度的貧困再加上丈夫的暴虐,柴老太不是沒有想過一走了之。1953年,她的大哥從天津來村里探親,看到剛剛兩年不見的妹妹面色憔悴,就勸她跟自己回家,但柴老太看著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終究沒有狠下心來。 “其實我媽當時要是走了,也不至于受這麼大的苦。”程一民回憶說。 柴老太懷四兒子的時候,老程的脾氣更加狂躁。經常是在外面一有不順心的事,回來就對她一頓拳打腳踢。“我媽心里委屈就哭著跑到河邊要自殺,結果被同村的一個老人給勸了回來,要不,那一年她就不在了……”程一民說。 含辛茹苦帶大6個孫子女 夏天小院的美是小爽最深的記憶。用好多根竹竿支起的棚子,上面爬滿了瓜藤,幾個南瓜、絲瓜藏在中間。 傍晚,小爽和奶奶、爺爺在棚子下支張桌子,吃飯、乘涼、聊天。養的小兔子在院里蹦蹦跳跳,兩只小狗和養的母雞在追著打架。 小爽紅著眼眶在紙上勾畫著記憶中的老宅子,仿佛又回到了童年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 “我和我哥哥從小在奶奶家長大,我們這一代一共七個小孩,除了我弟弟之外,都是我奶奶一手帶大的。”小爽說。 清晨,柴老太起床要下地卻找不到鞋了。她指著趴在地上的小狗說,“鞋哪去了,趕緊給我找回來!”小狗馬上就沖出了屋門,到院子里把老太太的鞋叼了回來。 這些場景都是小爽兒時的記憶。她喜歡吃奶奶做的蝦,喜歡把奶奶家的小兔子裝在襪子里帶出去玩,喜歡每次在外面干完壞事,讓奶奶去收拾殘局…… 小爽說,奶奶也有嚴厲的時候。小時候,每天中午奶奶都會逼著她和弟弟睡覺,而兩個孩子老是惦記著溜出去玩,每次剛跑出去,就被奶奶拉了回來,老太太虎著臉嚇唬他們,“不睡覺不長個兒。” “經常是睡醒了之後,還能看到我奶奶在旁邊給我扇扇子,風涼涼的。”小爽的淚水流在臉上。 小爽說,上小學的時候,傍晚下雨,奶奶就會拿著傘去學校接她。“她那個時候60多歲,身體還挺好的,什麼都自己干。” “我奶奶一輩子挺苦的。她去世後,我有一次做夢夢見我奶奶正在撿柴火,我就跟奶奶說您別干了,這麼累,去我家吧。奶奶就開始叨叨,說誰對她不好什麼的。”醒來後的小爽抱著枕頭痛哭了一場。 “現在說什麼都不重要了,人都已經不在了……”小爽撫摸著奶奶的相片,手指沾上了黑色的灰塵。 “老伴啊!你走了沒有人管我了!”2009年3月的一天凌晨,一聲淒厲的喊聲回蕩在通州張辛莊村的上空。幾個還沒有睡醒的村民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探著身子听,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我們4個3個月一輪班照顧您。”兒子們信誓旦旦的承諾猶在耳邊,柴老太的胃突然火燒一樣灼痛,她已經好些天沒吃東西了。 3月的清晨還很冷,土房里沒有生火。 柴老太趴在地上拖著傷腿,拼命地往門口爬,求生的欲望讓她想找人求救。她雙肘和膝蓋剛剛結痂的傷口又都被磨破了皮,鑽心的疼! 沒力氣了。柴老太側身躺在冰冷的地上,冷風呼呼地從頭頂直灌進來。她伸手把地上的被子往身上拉了拉,還是冷,柴老太閉上眼楮,放棄了掙扎。 西屋的破木門吱吱呀呀地叫著,天一直亮不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