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早已习惯这个酒馆午夜以后的凌乱/狼藉的杯盘/有人烂醉/哭得哽咽/有人将嘴角一撇,从容一切不屑……”暗淡而昏黄的灯光,场景不拘,声音嘈杂——也许,这样的啤酒馆才是真正隐于市的,器官一样,与生活粘连。这样的啤酒馆散落在岛城的各个角落,蓬勃如雨后的蘑菇。宾至如归的酒友散人,悠然自得,乐而淘淘,制造着草根的智慧。就像文学奇才赫拉巴尔所说的:啤酒馆是消除偏见的场所,在这里就连最平常的人也能即兴创作,并激发无限的热情想像。
第四部分:啤酒主义者
这个世界上最能打动我的江湖,不是那些年在高中课堂上偷看的金庸和古龙,不是两个香港老头炮制的铁血传奇——这个世界上最能打动我的江湖,是每一次穿过畅饮啤酒的人群,看见伙计们在红着脸帅气地吹瓶,听见那些因微醺而打开的哲学话题,撞见一个浓缩的矮个子正对一个彪形大汉发起新一轮挑战,以及遇见几个姑娘举着纯生小瓶完成了从女王到“爷”的蜕变……于是,我的血被他们的热情加热,我的眼凭借他们的照耀而闪闪发亮,我的白衬衫溅上了流金的液体,好像设计大师赠予的专属图案,我变得更加有型有款。
高手永远在民间。每一个啤酒主义者都是我心中无可比拟的英雄,他们不藏心事,不结愁绪,不耽算计,“多大点儿事啊?”这一句在快意江湖通行的问候语,概括了多少坦荡、仗义与随和,干了这一杯,化干戈为玉帛。也因此,一个终生以啤酒为乐并且造饮辄醉的男人,可以有充分的理由来拒绝“酒鬼”的不良名声,而当他在夜里10点企图溜出家门与朋友在酒吧会合时,也可以胸有成竹地向妻子辩解:“我只不过出去和他们喝点啤酒罢了。”没错,酒吧从来不会拒绝啤酒的出售,这一点,不仅将酒吧们所标榜的个性降低到零,同时也很容易把蓝领和白领统率在同一面旗帜之下。
究竟喝啤酒是为了招待朋友,还是借招待朋友之名过啤酒瘾,恐怕谁也说不清。因为一个啤酒主义者总是爱朋友的,而爱朋友的人不得不成为一个啤酒主义者。啤酒澄澈,光而不耀,没有红酒的矜持,不似白酒的暴烈,它将温和与暴力、宽容与放纵、明朗与颓废、休闲与紧张奇妙地混合在一起。啤酒是一种生活方式,能带来很多美好的东西。
每个啤酒馆都会有几个长期驻扎的资深酒鬼。他们图近便也好,套近乎也罢,反正他们风雨无阻,开门就来,直到关门还不舍离去。微醺的,喝高了的,独自沉默的,打太极拳的,吹破天的,扭秧歌的,起了争执的……那些认真的眼神,那些夸张的手势,那些摇晃的身影,他们显然把小酒馆当成“教堂”了,在那里祷告酒神的庇护——黄台路五道口的老啤酒馆早已销声匿迹了,不远处的临邑路有几家一直红火着。松江路上坡有家“建建”啤酒馆,三间小平房的墙壁上挂着粉红色的牡丹布帏子,吆喝声、麻将声阵阵传出。辽宁路电子城旁有两家老字号啤酒馆,许多已搬迁了的老住户为了曾经的旧时光,常常远道而来,重温故里。台东一路有几家老字号闻名遐尔。海云庵和小村庄的啤酒馆大多已迎合时尚改成了快餐店烧烤屋。南京路的心萍啤酒屋,经常可以看到一个老外,五十多岁的样子,头发花白,每天下午,一个人,几杯扎啤,悠然自得……。
曾经问一位老酒客为何天天泡啤酒馆?老酒客一脸傲慢地说:“因为啤酒馆在那儿啊。”
每年夏秋交接的时候,啤酒因节日而盛大,幻化成全民的统一宗教。啤酒大棚内,啤酒浇灌感官,也挑拨意志,能将心底的柔情唤醒,更带来较量的冲动,世事纷争暂时隐去,创意和偶然性在熟识或不熟识的人之间蔓延,如精灵附体。
(十八)
他想成为最好的酿酒师,缜密起来像电脑硬盘,感性起来像个大情圣。
俩帅哥情迷啤酒
美国帅哥江河三十刚出头,他生在加洲,家里排行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在内华达州读完书,十年前来到中国,第一站是山东的滨洲,他在那里看到了黄河。一年后他又去了哈尔滨,6个月后去了广州,在那里,他看到了珠江。站在珠江边,他给自己起了个中国名字——“江河”。在广州呆满三年,江河来到青岛,领略了胶州湾。
初来的江河,与朋友在老城金口一路合伙开了间口语学校,是一楼的三居室,临街的窗打通,便有了门头。当然,精彩在后面——6平方米的厨房被江河改造成啤酒工作室,他沉湎其中,榨浆、发酵、冷却……乐此不疲。事实上,除了教口语,江河的生活就是由“做啤酒、卖啤酒、上啤酒网站、看啤酒设备、读啤酒的书、搜集啤酒资料”构成的。一有闲钱,他就都拿去发酵了啤酒。与大多数欧美男人一样,他迷恋DIY,看见各种小工具拔不动腿,每周都去逛人民路市场,寻找可用于啤酒生产的五金新品。为了省钱,他把冰箱拆卸掉改装成小型制冷机。同样为了省钱,他自己设计啤酒商标,找地方印刷,最后再用强力不干胶一张张粘贴在啤酒瓶上。江河为自己的啤酒命名“强麦工艺啤酒”,主打黑啤。
为什么要做啤酒?江河觉得青岛啤酒太淡,喝起来不习惯,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为了动手的快乐,宣扬一种乐活慢享的生存态度,在于他,没有啤酒的人生不可想像。
当然,这位美国帅哥运气够好,两年后搬到了大学路12号,开了一家强麦精工啤酒屋,在那条文艺街道上如鱼得水。啤酒屋打造得很有车间气息,把原生态酿造的卖点推往极致,品种也涵盖了原味、苦味、烟熏、黑麦酒、咖啡黑啤、淡色麦啤。从西城到东城,已经有五六家酒吧或咖啡馆在经销“强麦”,越来越多的人想尝尝用天然碳酸酿造的美国风味啤酒。
精工啤酒和普通啤酒最大的区别是味道,前者使用全麦酿造,口感浓而不利,更多清爽。有的精工啤酒酿造者比较传统,他们只喜欢跟150年以前一样的酿造工程,江河则会根据心情和季节,添加本地的原料调味。比如,他曾酿造出一款喜庆啤酒,用了桂皮、丁香、姜和橙子皮,节日的嘻哈感都在里面了。
85后,很少有比石昂更了解啤酒的。父亲在青岛啤酒厂工作,他在德国慕尼黑工业大学读啤酒酿造专业,连续两个暑假在慕尼黑皇家啤酒厂实习过,还在网上做了六七年的“啤酒者”个人主页,传播中外啤酒文化,其中“故乡流金”就是专门介绍青岛啤酒的。主页上除了抓拍的照片,石昂还喜欢用涂鸦记录各地风情,很是耍宝。比如这幅:两个德国人在酒吧举着水桶大的酒杯喝着啤酒,其中一个人说,再来一杯就走,今天不多喝了。
石昂第一次喝啤酒是在小学六年级,偷喝老爸的,只觉得喝了啤酒就会成为大人。在德国,他和朋友聚会一般会喝PAULANER的清爽型啤酒,或者ERDING的小麦啤酒,偶尔也会领略北部风味的holsten和jever干啤酒。“好的啤酒只允许含有水、啤酒花、麦芽和酵母,只允许端庄、纯净、天然成为原材的形容词。”
石昂最喜欢的国产啤酒当然是青岛啤酒,“口味非常的纯正、香醇、杀口。”
石昂毕业后是否回国,现在还没有确切的方向,无论在哪里,他都想做个酿造师。最好的酿酒师至少具备两种气质:科学的缜密与艺术的感性。既可以准确无误地给出各种酿造数据,又能浪漫地解释一杯啤酒的生命历程。石昂说他想成为最好的酿酒师,缜密起来像电脑硬盘,感性起来像个大情圣。
【作者简介】
阿占,本名王占筠,毕业于苏州大学艺术学院,多年来边写边画,文图映衬的形式充满了精神的尖叫。著书《一打风花雪月》、《青岛蓝调1、2》、《靡生活 乱房间》、《设计生活》等多部,多次举办个人画展,为国内多家杂志的签约插画师并开辟专栏,艺术市集阿占art shop 创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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