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娃被贩卖获救又随母流浪

    黄岛区崇明岛西路街头，有一对流浪的母女，母亲42岁，女童2岁，她们是附近的“名人”。每到吃饭时间，有的人过去递上几个包子，有的塞给她们几张钞票 。孩子的妈妈虽然疼孩子却不会照顾孩子。12月4日，当记者赶到街头见到这对母女时惊讶地发现，眼前的这个两岁的小慧慧，就是一年前本报报道的曾被母亲同居男友贩卖的那个女婴。小慧慧被警方解救回来以后，母女就再也没分开过。如今她跟着母亲流落街头。热心人表示愿意帮她回老家或送她到救助站，但都被一一拒绝。“再这么下去，孩子怎么受教育，怎么融入社会？”热心市民十分忧心：这个不懂事的孩子，谁为她的未来负责？

    反映

    寒风中两岁女童赤脚玩耍

    “黄岛区中泽国货附近，有个中年妇女带着一个两岁的女孩流浪，妇女精神好像有点问题，两人衣服又破又脏，孩子赤着脚在玩耍，看着让人心疼。”12月3日，市民李先生拨打本报热线反映了此事。

    据李先生介绍，当时他去逛街路过时发现了这对流浪的母女，“大冷的天，看着很可怜，尤其是孩子，还赤着脚在旁边玩耍，我就给了她20块钱，还有人给买了点吃的。”李先生称，本来他还想给孩子买几件保暖的衣服 ，但由于自己临时有事便离开了。

    4日上午9时许，记者来到了李先生所说的地方，沿着马路寻找了一圈也没见到流浪母女的身影，“她基本上天天带着孩子过来，穿得破破烂烂的，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多久没洗了。”附近一家店铺的店员张女士称，这对母女每天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路边一家名为刘芳眼镜的眼镜店门口度过，“眼镜店门口向阳，她们母女俩就坐在门前，一坐就是一整天。”张女士说。

    寻找

    这母女俩是附近的“名人”

    按照张女士的指引，记者找到了位于崇明岛西路与长兴岛街路口北侧的这家眼镜店，在附近仍然没有找到那对母女。“找那对母女？她们今天还没过来。”刘芳眼镜店的经理郑女士告诉记者，记者要找的人几乎每天都会来他们店铺门前，有时候一直待到很晚。

    郑女士说，这对母女一般沿着崇明岛西路，从西边走过来。“大多数时候孩子走在前面，她妈妈跟在后面，随身不带什么东西。”记者决定去寻找她们。在中泽国货西边，拖着小车卖报纸的吴女士说她知道这对母女，经常从她摊位前经过 。她说，不清楚两人住在什么地方，不过也注意到她们一般从西边过来。记者沿着路往西走，过了舟山岛路看到路边有一位清洁工，说起流浪的母女，她以为记者是其家属，埋怨道“怎么现在才找”，“今天没见到她，我见她从对面的小区里走出来过。”记者立即来到这个小区里，居民刘女士说，这对母女是附近的“名人”，大家都知道她们，但并不知道人在哪里。记者采访了十余名市民，均表示知道那对母女，有几个人甚至帮助过她们。

    母女现身眼镜店门前

    正在记者感觉断了头绪时，刘芳眼镜店的一名工作人员打通了记者的电话。“娘俩已经到了我们店门前了，你快过来吧！”记者立即往回走，在眼镜店门口，只见一名扎着马尾辫的女子坐在一个马扎上，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檐向后，头发末梢染成了黄色。她上身穿着沾满灰尘的制服，下身穿着一条长及脚踝的秋裤，秋裤上面是到膝盖的短裤。看其面部，能够看出她的年龄在40岁左右。

    在这名女子旁边，站着一个穿红色棉衣、戴着红色帽子的女童，上衣长过膝盖 ，袖子挽了好几节 ，这才露出了双手。她戴的帽子也偏大，低头的时候能盖住半张脸。嘴角附近沾着饭渣子，看得出很长时间没有洗脸了。女童身上，最显眼的是她脚上穿着一双新棉鞋。

    她们就是记者寻找的那对母女。

    看到记者靠近，孩子的母亲立即将女童拉向身边。不少人围过来逗女童，在一片笑声里，女童母亲也露出笑容。她告诉记者她姓陈，今年42岁，老家是潍坊诸城的。眼前的女儿名叫慧慧(音)，今年两岁了。正在交谈时，眼镜店员工李楠楠转身从店里拿出来一个包裹，“有人想给你件衣服，怎么也找不着你。”她将衣服塞给了陈女士，陈女士接了过去，放在旁边的地上。

    她对陌生人非常警惕

    “你叫什么名字啊？”记者笑着问女童。女童盯着记者看却不说话，她母亲打量着记者也不说话。这时，李楠楠拿着一根火腿肠走了过来，女童立即露出了笑脸，迎了上去。“想吃吗？谢谢阿姨才行！说谢谢！”李楠楠说。“说谢谢！”女童嘴里蹦出这样三个字，逗得附近的人大笑。李楠楠就教女童说“谢谢”两个字，教了半天，她还是说“说谢谢”。

    “很多人都帮她，她开始的时候还不要。”李楠楠说，这母女俩在今年春天就出现在了这里，人们看她们可怜，就送过去一些东西。几天前慧慧赤着脚走路，她去附近的商场买了袜子给她穿，不过孩子的母亲对陌生人非常警惕。

    前两天有人专门买了酸奶给慧慧喝，陈女士却转身扔进了垃圾桶，也有人给她们衣服，转眼间又被扔到了垃圾桶里。“最近天冷了，有人给她们羽绒服，给她穿上没几分钟就脱了。我过去骂她一顿，把孩子冻着了怎么办？”自从挨了一顿骂，陈女士才开始要别人的东西，不会转眼就扔掉了。正因为在这条街上总有人送给她们东西，所以母女俩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这里。“大家都可怜这个孩子，能帮忙的都愿意帮忙。”

    记者在采访时注意到，在吃饭时间不断有人送来食物。第一个是李楠楠送的火腿肠。慧慧吃完后，说还想吃，陈女士说不吃那么多，不要了。几分钟后，不知道谁塞给慧慧一个烤地瓜。吃完烤地瓜，中午12时15分，陈女士手里多了一个塑料盒，里面装着米饭和炒菜。陈女士往慧慧嘴里送两口，自己吃上一口。没多久吃完了，她用这个塑料盒盛上水，自己喝了几口让慧慧喝。慧慧抱着盒子走到旁边，喝完水把盒子扔在地上，用脚踢了起来。陈女士看到这一场景，上前拿走盒子，并扬起巴掌，轻轻拍了一下慧慧的头顶。慧慧立即吐出舌头做鬼脸。

    观察

    母亲疼孩子但不会照顾

    12时 19分，一名穿蓝色外套的女青年来到陈女士身前，将一个袋子放到她手上，里面装着两个包子。3分钟后，三名女子经过此处，其中两人从身上找出一些现金，放下了。仅4分钟后，这三人中没有掏钱的女子回来了，放下了几个包子。

    12时 30分，两人的午饭吃完了，陈女士站起来和慧慧在路边玩 。慧慧却被路边一家店铺展示的蛋糕吸引了，慧慧想进去却打不开门，只好站橱窗外看。陈女士站在旁边，也盯着蛋糕看。

    不少居民认为，陈女士很疼慧慧，但是并不会照顾孩子。“孩子都是拉尿在裤子里。”慧慧靠近时，都能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为此多位居民多次告诉陈女士，给慧慧换洗衣服，这也取得了一定效果，“今天是我看到慧慧穿得最干净的一天。”还有居民告诉记者这样一件事：几天前慧慧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个红辣椒，拿在手里玩辣到了眼睛，流出了眼泪大哭不止。这惹怒了她妈妈，扬起巴掌拍在慧慧脸上。有好心人端来水，要给慧慧洗洗脸她也不让。

    “我看着就觉得心酸。”紧靠着眼镜店的是一家海产品门头，店主王女士告诉记者，两人中午吃的米饭是她给的，半年多以来，大家看到她们都会帮一下。很多人给她们钱。据说慧慧脚上穿的那双新鞋，就是陈女士花30块钱买的。

    然而，再多的人帮忙也不是办法，“多好的一个孩子，让她这样带着，算是什么事？”那些提供帮助的好心居民，都表达了这样的担忧，一名老太太说，每当看到慧慧笑，她都想哭，孩子才两岁，什么时候是个头？有人与陈女士接触后感觉到她思维很正常，但又想，“一般做父母的哪有这样养孩子的？”

    “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母女俩……”采访中，记者看着这对流浪母女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流浪妈妈抱起女儿的一瞬间，记者脑海里突然闪现出2011年11月初本报报道的胶州警方破获的一起贩婴案。

    在这起贩婴案中 ，被拐的女婴才一岁，而拐卖她的正是自己母亲的同居男友。随后记者赶紧用手机上网搜索出当时的报道 ，看着当时刊登的母女团聚的照片，再对比一下眼前抱着女儿的流浪妈妈，和照片上十分相似。

    带着疑问，记者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正在哄孩子玩的这位流浪妈妈，和她聊起了天。“你照看孩子挺小心的，孩子走出不到3米远，你就拉回来抱在怀里了。”“嗯，一岁的时候被拐跑过，现在不敢撒手。”陈女士说。

    聊天中，记者愈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据陈女士讲 ，一年前她在胶州居住过一段时间，一直住在打工认识的男友家里，后来她的这位同居男友竟然和几位朋友背着她把女儿贩卖给了别人，陈女士报警后警方很快就破获了这一案件，将她的女儿送回到她的怀抱里。“当时是不是胶州洋河派出所给你破的案？”“是的，他们去了安徽把我女儿找回来了。”陈女士边逗女儿边应答着。在一旁听着记者与陈女士对话的一些市民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两岁孩子居然有如此曲折的经历。

    原来，今年42岁的陈女士来自诸城，几年前来到青岛打工。2010年农历8月生下了慧慧。记者在采访中曾不止一次问到孩子的生父，她只说“对方有家”，之后便不愿多说。一次次的人生挫折，让慧慧的妈妈对身边人充满了警惕，再不敢让慧慧离开自己的视线。虽然当时孩子失踪8天后回到了母亲身边。但是那8天，对于40岁才得爱女的陈女士来说，是漫长的煎熬。

    困局

    不愿回原籍，只好带娃流浪

    当初那个女婴，如今已经成了眼前这个可爱活泼的小女孩，让人欣慰的同时也难免产生疑问，“你当时在胶州，怎么现在又跑到黄岛来了？”眼镜店经理郑女士问道。从陈女士断断续续的讲述中，记者得知，在警方追回了陈女士的女儿后，陈女士的同居男友被刑事拘留，而她也没了居住的地方，无奈之下，便带着孩子回到了诸城老家，“孩子姥姥家里人太多了，没有房子住，我们没办法就出来了，坐车来到了黄岛。”而当被问及她老家其他的情况时，陈女士不愿多说。

    采访中，不少围观的市民看着孩子在寒风中流浪街头都十分心疼，纷纷劝陈女士找份工作养活孩子，对此陈女士只是一再摇头并不搭话。而当被问起在街头流浪晚上如何过夜时，陈女士说，“晚上就到工地住，跟工人住在一块。”

    “就算一直有人给她吃的给她钱，也不是长久的办法呀，老是流浪街头，孩子的未来该怎么办？”市民王女士担心地说。当有人提出给她路费回老家或者送她们去救助站时，陈女士连连摆手，“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待着。”说完，一把拉过在跟路人玩耍的女儿，抱在怀里不松手。记者了解到，两岁半的小慧慧目前还没有户口，对于孩子未来的打算，陈女士只是重复一句话，“离长大还有很长时间呢。”

    为了不再让这对母女流浪街头，4日下午，记者拨通了青岛市救助管理站的电话，一位工作人员仔细询问了这对流浪母女的情况，但当得知孩子母亲不愿意到救助站后，他沉默了一会，“这样我们就没有办法了，凡是来救助站的流浪人员我们都是本着自愿的原则，如果对方不想来救助站，我们也不能强迫。”这位工作人员表示，如果哪天这对母女想通了，就可以跟当地派出所联系，由他们负责送到救助站。

    面对慧慧 我们的帮助都显得无力

    “其实去救助站也只是能暂时帮到这对母女，她们不能在救助站待很长时间，救助站也会尽快帮她们联系到家人，然后把她们送回老家。但是，她也说了，家里没地方住，连户口都落不下，最后还是得出来流浪……”采访中，不少市民替这对母女发愁。

    成年人有选择去流浪的权利，只要有完全的民事行为能力，那他(她)完全可以放弃定居生活，四海为家。但是对于两岁的慧慧来说，她根本没有选择。她的母亲选择眼下的生活也许有很多无奈，而且毫无疑问她深爱着慧慧，但是让慧慧跟她一起流浪，她还是未尽到母亲应尽的义务。谁能为慧慧的人生负责？

    《未成年人保护法》第53条规定：“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不履行监护职责或者侵害被监护的未成年人的合法权益，经教育不改的，人民法院可以根据有关人员或者有关单位的申请，撤销其监护人的资格，依法另行指定监护人。被撤销监护资格的父母应当依法继续负担抚养费用。”山东杨青律师事务所的律师王伟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如果孩子的妈妈实在不能成为合格的监护人，孩子户口所在地的村委会或者居委会可以指定合格的监护人，然后由当地法院确认，更改孩子的监护人，保证孩子健康成长……”但现实中此条规定极少使用，即便有撤销孩子父母其中一方监护人资格的，也多是指定另一方为监护人。但是眼下慧慧的亲生父亲已经无从寻找和追究，就算是联系上了，他愿意接受这个女儿的可能性也很小。

    那我们的救助体系能做些什么呢？

    在我们周围，父母不具备监护条件的情况很多，孩子跟着他们，对其成长十分不利。比如慧慧，她没有户口，没有固定住所，今后她怎么接受教育，怎么融入社会？

    但我们目前的法律体系之所以不肯轻易剥夺父母的监护资格，除了维持亲情方面的考虑，主要是因为此类儿童的安置与抚养问题目前没有明确的法律规定，也没什么官方机构来接管这些孩子的监护权。送福利院对孩子的成长不一定有利，送人收养又涉及养父母的选择问题。

    记者了解到，在欧美发达国家，遇到父母不具备监护条件和监护能力的情况，都会由专门的机构和专业社工介入。如果父母被剥夺了监护权，孩子会进入政府管理的儿童之家居住，或是交给亲友抚养，或者指定某个满足收养条件的志愿者家庭收养。孩子被收养后，还会有社工定期上门探访，了解孩子的生活、学习情况，以决定是否继续由该家庭收养或是更换收养家庭。

    眼下，想办法让慧慧妈妈恢复正常生活，让她们有吃有穿有住，是最可行的解决办法。我们渴望母爱能产生奇迹，渴望慧慧的妈妈为了自己的孩子，能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

    新闻回顾

    一岁的慧慧曾被卖到安徽

    本想找个可靠的人托付终身，没想到同居男友薛某竟将女儿卖掉！慧慧妈妈陈女士在流浪之前也曾经努力过上有家有爱的生活。

    2011年10月22日下午3时，薛某带着一位陈女士不认识的男子回家，称要在家里喝酒，这名男子看到慧慧后要抱着孩子出去买营养快线，一开始陈女士不同意，但薛某说他是很熟的朋友，让她放心，陈女士就没再阻拦。之后，孩子再也没被抱回来。“孩子没回来，我一夜没睡。”陈女士说，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出门寻找，“老薛带那个男的来的时候，曾称呼他‘小李’，说是也住在附近。”陈女士称，她按照薛某说的地址，一家一户敲门打听，但始终没有找到孩子的下落。“老薛提供了一个电话，我拨过去发现已经关机。”陈女士说，一连找了4天，也不见孩子的踪影，她赶紧去洋河派出所报了警。

    接到报案后，胶州警方立即成立专案组，警方传唤了薛某，起初薛某声称对此事不知情，表示孩子可能走失了。同时，另一路民警掌握了其与朋友“小李”的一些证据，最终薛某交代，孩子被朋友乔某抱走贩卖给别人了。民警立即对乔某进行了抓捕，乔某交代，他和薛某合伙把孩子贩卖给刘某，事后两人每人分了2000元。“买主是一对情侣，他们已经去了安徽阜阳。”办案民警说，了解到刘某和女友是买主后，他们赶到了王台镇刘某的暂住处，此时刘某已经赶往女友老家安徽阜阳市。

    去年10月27日下午4时，民警决定连夜动身赶往阜阳市临泉县，他们几乎搜遍了整个县城。最终，将嫌疑人控制并成功从女子怀中解救了孩子。

    去年10月30日晚10时30分，专案组民警回到洋河派出所，当民警抱着孩子从车里走出来时，陈女士一下子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了女儿。（记者 韩小伟 徐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