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方称王树杰被枪击穿心肝脾死亡 开枪合规

    新华报业网讯 在村民王树杰被警方开枪致死4天后，新华社“中国网事”记者重返辽宁省盘锦市，与核心当事人面对面采访，虽然无法完全还原悲剧的方方面面，但当事人针对网络质疑，面对镜头和录音笔的叙述，却为人们了解酿成悲剧的原因提供了多声部的解释。

    质疑一：一起政地纠纷为何如此激烈开场？

    21日9时许，辽宁盘锦市兴隆台区二十里村一户村民因政府修路占地纠纷，与前来处警警察发生冲突，警

    据修路施工方盘锦市政工程总公司职工郑永强、张磊、王哲、张所明、李探5人介绍，21日晨6点30分许、他们驾驶两台挖掘机、前往二十里村一处稻田进行扫线施工。此前的17日清晨，他们这5人曾去施工过一次，没有碰到阻挠。

    “施工没多久，一个穿黑色半袖的高个男子(事后证实是王树杰)让我们停车，并站在车前，“郑永强当着另外4名同事的面向记者介绍，随后来了个光膀的男子(事后证实是王树杰的哥哥王树龙)，手拿斧头和螺丝刀，威胁我们5人都下了车。

    5人称，他们被手拿器械的兄弟俩带到一块丁字形田埂上，随后王树龙拿出几个塑料饮料瓶往他们脸上、身上泼汽油，并拿打火机点燃相威胁，逼他们跪下，王树龙还说“今天你们毁了我的地，一台车要赔一万元才能放人，并让我打电话给领导要钱。”郑永强说，在斜坡过程中，王树龙是组织者，王树杰手拿斧子听哥哥的指挥，守住他们5人。

    盘锦市住建委工程科王绍锡科长说，大约一个多小时后，他带着2万元钱匆匆赶往二十里村，在村口正好碰上逃出来的郑永强。记者26日上午在盘锦市油田二院住院部采访到王树龙，他承认曾作出威胁举动，但记者询问他为什么索要2万元钱时，他说自己记不住了。

    质疑二：为什么警察出警察后，事态反而升级？

    很多网友质疑，这起纠纷中警察本来是去化解矛盾的，为什么反而引发了事态升级，进而演变成枪击事件呢？

    盘锦市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蒋晓东介绍，经检察机关调取110报警记录，王树龙曾于7点22分报警，内容为“破坏我家地的抓钩来了，出了人命你管不管”。随后几次报警分别是7点48分，8点01分和8点07分，都是施工方报警，称有人拿斧子和汽油瓶威胁工人安全。

    渤海派出所副所长张研说，接到110指令后，他带领一名民警前往现场，在向稻田行进时，碰到一男一女手持镰刀(事后正式是王树杰父亲王再元、母亲张冬年(音))阻拦，此时王树龙左臂夹两个矿泉水瓶，左手拿一个向张研走来，他右手拧开瓶盖往张研前襟倒。张研一闻才知是汽油，后撤了两步。

    张研介绍，王树龙将剩余汽油倒在自己光膀子的上身，并拿出一个白色打火机说："你能解决问题吗？我今天与你同归于尽！"张研再次后撤。张研的描述也得到了王树龙的认可。

    张研回忆，与王树龙拉开一段距离后，张冬年一边叫骂，一边挥刀上来，他拿出警用辣喷剂喷洒对方，老太太眼睛被迷，大喊“你还敢喷我”，加快挥刀上前，张研说“我感觉自己受到威胁，于是拔枪向天鸣枪示警。”老太太行进两三步停下，随后被村民劝了回去。

    张研说，鸣第一枪后，他感觉事态严重，撤到远处打电话请求增援，僵持中，从现场方向跑过来一个人说“不好了，里面的人倒上汽油，马上就要点火了”，大家这才赶紧往里面跑。

    跑在前面的兴隆台区兴隆农场二十里分场场长李怀双说，可能是看到这么多人跑了上来，激怒了王家人，一下子让场面失控。

    质疑三：警察是否因迫不得已开枪射击？

    一些网友认为，警察不到迫不已，不应当开枪射击，特别是枪口对着百姓的情况下，那么张研开枪瞬间到底是什么情形呢？

    躺在盘锦市油田中心医院病床上的张研回忆，跑向现场同时，他看到人群中有人身上着火，他赶紧跑上去，却再次被王再元、张冬年手持镰刀拦住。

    着火者正是王树杰，郑永强介绍，他们5人在田埂上或跪或站，王树杰一直在守着他们。突然，王树龙跑过来大喊“点火”。王树杰右手拿打火机伸向郑永强，后者已被泼洒汽油，只得紧紧抓住王树杰的右手。“王树杰按响打火机，我情急中用力一推，将他的手臂推了回去，”郑永强说，此时王树杰再次按打火机，自己一下子被点燃了，“我就趁机跑了出去。”

    多位目击者说，王树杰着火后，可能是为了灭火，向北跑去，并在人们喊声中扑向路边的水沟。而此时的张研，正匆匆向着火者赶来。

    张研回忆，接下来的一幕极为混乱，挡住去路的王再元挥刀砍过来，他伸左手连挡带抓，被砍、划了好几刀，他右手再次拔枪向天扣动扳机。没想到枪响之后，老头一边说“你打死我呀”，一边伸手来够张研持枪的手，双方撕扯过程中，枪响了，打中地面，事后证明，正是这一枪，射穿了王再元的左膝。

    张研说，把枪装入枪套后，他见着火者沿着2米宽的田埂往南跑，就连忙往南撤。没想到，着火者一直追到这条路的劲头，此时王再元也一直粘着他厮打，让他无路可退了。“我这才意识到，着火者不是市政人员，而是王家人，是冲上来跟我拼命的，”张研说。

    张研介绍，此时王树杰前胸的火已扑灭，但是后者火苗越过头发，张研大吼“不要上前”，再次拔枪向天射击。“但王树杰还是大喊着张开双臂向我扑来，我前襟全是汽油，担心被引燃，出于本能对着王树杰开了一枪。当时，他与我的距离不到一米”，张研说。

    现场一名围观者王玉奇在检察院所作笔录与张研对现场的描述基本一致。他说，王树杰着火后扑向警察时，距离很近，都快抱上警察了。门牌号为二十里村后二十里239号的女主人对记者说，铺向警察时她看到王树杰右肩上着火。

    盘监视检察院副检察长蒋晓东介绍，事件发生后，辽宁省检察院法医作出的尸检报告显示，王树杰身上仅有一个弹口，王树杰系被枪弹击穿心脏、肝脏、脾脏导致心包填塞并失血性休克死亡。

    26日中午，记者跟随盘锦市检察院、市公安局的调查人员再次来到现场。副检察长蒋晓东介绍，当时张研枪内有6发子弹，他一共开了5枪，其中3枪示警，1枪走火击中王再元腿部、一枪击中王树杰致其死亡。蒋晓东和盘锦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李峰向记者实地模拟当时的冲突场景，现场留下的弹壳，与张研所说每枪的开枪位置相吻合。

    张研带枪、开枪是否符合规定？蒋晓东说，派出所的枪支在存放保管时，有枪弹分离的规定，当天渤海派出所只有这一把值班枪支，由值班民警出警时佩戴，领枪时枪内有子弹6发，符合警察出警带枪的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使用警械和武器条例》第九条第十款规定，以暴力方法抗拒或者阻碍人民警察依法履行职责或者暴力袭击人民警察，危机人民警察生命安全的，经警告无效的，可以使用武器。

    质疑四，当地政府是否存在违规征地、强行拆迁？

    事件发生后，一些村民表示，当地政府在没有征地补偿的情况下，就来推平王家的稻田。王树杰的妻子姜洋此前在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说，他们根本就不同意占地，当地起诉了他们，但政府没等到开庭就来强推。那么，当地是否存在强拆强征行为呢？

    兴隆台区副区长韩彤介绍，2011年，盘锦市建委对包括王家承包地在内的地块作为规划建设用地，用于石化路道建设，目前已有建设项目选址意见书、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盘锦市发改委盘发改发(2011)20号文件等手续。由于该地块不属于集体土地，而是国有土地，严格说不是在征地，而是将承包权收回。韩彤说，将这块国有农用地变更为建设用地，其程序是要向省国土资源厅上报土地占补平衡指标，目前这一手续已经上报并获批。

    韩彤介绍，王再元是兴隆农场的退休职工，王家一共承包了15亩土地，都是兴隆农场的国有土地。2011年，二十里村部分土地被列入市政重点工程，农场决定收回土地。在王家之前，涉及征地的42户村民已有40户签订协议。给王家开出的条件是，15亩地，还剩18年承包期，每亩地每年补偿1000元，对王家的补偿费共计为27万元。

    26日上午，王树龙对记者说，在与农场谈判过程中，他们提出了一个附加条件，“征地可以，但要将我们家一处300平方米的房屋也征走，这样我们拿钱直接回山东老家去，”对于这一条件，农场也表示同意。但在房屋的补偿标准上，双方产生分歧，王家提出每平方米补3000元，共计赔偿90万元，而农场的评估价值只有47万元。

    王树龙说，9月3日，在农场干部答应征用他家房屋的条件后，王家与农场签订解除土地承包权的协议。“没想到我家签完征地协议后，房子的事就没人管了，我们之所以这么闹，是为了引起领导的注意，帮我们解决，”王树龙说。

    记者在这份协议上看到，兴隆农场场长张金强，农场二十里分场场长刘怀双代表甲方签字，而王树龙则在自己签字外，还有王树杰、王再元签字。记者询问由王树龙代签是否有效。韩彤说，农村中一家人之间代签现象较普遍，而且征地、征房子这件事，主要是王树龙在跑。

    至于法院下传票一事，韩彤介绍，8月1日农场向兴隆台区法院起诉王家，要求与王家解除土地承包合同，8月23日，法院立案，并于9月5日向王家和农场分别发来传票，定好10月9日开庭审理。但在9月3日双方签订征地协议后，农场9月5日又向法院提交了撤诉申请，“这意味着传票自然就失效了。”

    26日中午，记者来到王树杰家再次采访姜洋，正在哺乳期的姜洋将头蒙在被窝里哭，不愿意回答记者的问题。记者询问，当时她说的“她家不同意征地，法院发来传票”是怎么回事？她回答说不清楚了，都是王树杰在管这事。记者在盘锦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采访到王树杰父母，询问征地手续、冲突经过及赔偿等情况，两名老人躺在病床上，均说“什么也不知道。”

    在王树龙的病房里，记者拿出征地协议书复印件，询问这份协议是否真实。王树龙表示，是他签的，签完协议几天后，他家已经领到了27万元补偿款。(李仁虎 王炳坤 高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