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试药人：9成是重病患者

    新药上市之前，要先经过人体临床试验。临床试验的主角就是“试药人”。不少市民觉得“试药人”挺神秘，有网友竟称有的患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当成“小白鼠”，甚至还催生了一批拿生命换钱的“职业试药人”。试药到底有没有危险？9月6日，记者走近青岛试药人。据青岛市立医院的医生称，参与试药的人中九成以上的都是患者，他们试药不为了钱，而是为了保住性命。

    试药人故事1

    醉后查出重病，病床上

    “去年9月，我正面临着死亡的威胁……”采访是从老邵这句话开始的，老邵坐在自己家里，他的房子挺大、装修得挺精致，单看家里摆放的家具、墙壁上挂着的字画，就知道他的家境挺殷实。今年55岁的老邵虽然头发已经变白，不过身体看上去很硬朗，乍一看根本就看不出他是个病人，但他笑着说，自己差一点都没有机会过龙年春节。

    故事要从2011年9月1日说起，那天晚上，老邵和朋友们聚会时多喝了点酒，喝醉后，老邵开始不停地呕吐，紧接着又发起了高烧。“去医院后，没检查出到底是什么病。后来我又转到另一家医院，最后查出来是肝硬化腹水。2010年，我们单位组织体检的时候，我的身体是没有任何问题的，那次醉酒，我才查出身体有毛病。”

    查出肝硬化腹水后，老邵开始住院治疗。老邵清楚记得，去年的9月13日，自己在医院，腰部插着管子，抽出了4斤“腹水”，之后老邵又抽了两次，这两次共抽了17斤。

    “一共抽了21斤，多惊人啊！你想想，一个孕妇肚子里的孩子才几斤，那段时间我一直都在病床上躺着，根本爬不起来。我媳妇每天在病床前陪着我。”

    从去年醉酒那个晚开始，老邵几乎每天都是在医院待着。经过了4个月的住院治疗，病痛不但没有缓解，老邵的状态反而越来越差。

    “说句不好听的，我当时都已经收到病危通知书了，我甚至看到我的病房外已经贴上了‘危重病人’的单子。”老邵说，“当人知道自己已经快要不行了而且大夫也要放弃自己的时候，那种难受是没有办法描述的。我的情绪一直都很差，很消极。”

    身体每况愈下，老邵一个人在病床上写下了遗书。“我一笔一笔地写下了遗书，我希望自己一去世，家人把我的尸体火化，把骨灰撒在我平常最爱去的山上……遗书现在还在家里留着。”

    为治病去试药，顾不上有风险

    老邵，这个为病所困的“试药人”。

    从去年9月到现在，整整一年时间，老邵经历了从“等待死亡”到拥有第二次生命的过程。如今的老邵，虽然面相显老，但行动完全没有问题，肝腹水也基本上治愈了。老邵现在偶尔出去爬山，旅游，“前段时间我还自己开车带着家人去烟台旅游了，开车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一年，在老邵身上都发生了什么？除了最亲的家人，老邵身边的同事和朋友并不知道发生在老邵身上的事情。“我生病的事不想让那么多人知道，当时我基本上在病床上都起不来了，如果我身边的同事和朋友都过来看我，一来是麻烦身边的人，说句实话也挺丢人的。”

    当时老邵的主治大夫在网上看到了市立医院研究了肝硬化腹水的新药，正在召集试药人，主治大夫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老邵，让老邵去试试新药。

    听到了有新药或许可以治好自己的病，老邵二话不说，立刻到了市立医院。“当时的病情真的是已经到了让人绝望的地步了，到了市立医院，大夫详细地给我和家人讲了试药存在的好处和可能带来的风险。”老邵说，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没有走上市场、还在进行临床试验的药品一般是不会选择尝试的。但有机会尝试新药，而且有可能对自己的病情有帮助，这对老邵来说就是希望。“那个时候哪还考虑试药的风险，风险是小事，我只想着有什么办法能把我的病赶紧治好了就行了。市立医院的大夫在我签字之前，把试药的问题都讲了一遍，我当时的想法就是只要能治病就行了，治不好我也不会赖着 。”

    试药没几天，病好了不少

    经检查，老邵各项要求符合试药标准，今年1月老邵本人签字后，第一个疗程的试药生活开始了。一天只需要吃半片药，同时搭配着一些在药店能买得到的药一起治疗，一个疗程是14天。

    “每天吃完药，打了针，主治大夫都要详细地检查我的各项指标，可能是因为大夫需要研究这个药的疗效。我当时觉得大夫这么负责任，心态一下子就转变了，不再消极了。”

    住院4天，吃了2片新药后，老邵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可以下床了。随着身体的好转，老邵整个人的心态都变好了，“我就是来治病的，而不是来等待死亡的。”

    就在老邵做“试药人”的时候，病房里相继又来了两个病号，他们和老邵的情况相似，家里经济条件都不错，但都因为同样的病情当上了“试药人”。“实际上很多人都不了解试药，一般人都觉得自己如果去试药，就会被医生当做小白鼠，其实当新药在人身上试用的时候，已经是安全的了，而且医生会对整个试药过程都非常上心，他们要研究药效和药剂等等。”

    住院8天，吃了4片新药后，老邵恢复了好多，“肚子已经开始瘪了，治疗10天左右，肝硬化腹水的症状基本上就没了。”一到晚上，老邵就同病房的其他病号一起打扑克消磨时间。“出院后，我们一个病房的三个病号竟然成了好朋友，我们得了同样的病，试了同样的药。那个时候正好快过春节了，后来过春节时我们三家人还坐在一起吃饭、娱乐。”老邵说，出院后自己还是要定期给身体做检查，而现在已经基本无大碍了。今年5月份开始，老邵已经能开着自己的爱车上路了。

    说起“试药人”老邵的试药经历，他的妻子同样有发言权。

    “下了病危通知书的时候简直是愁死人了，真的是成天以泪洗面。”老邵的妻子告诉记者，要不是当时市立医院正好研究肝硬化腹水药物，自己的丈夫可能连命都没了。试药给了老邵第二次生命。

    听说有试药的机会，老邵的妻子当时是怎么想的？敢不敢让病危的丈夫去试？“敢，当然敢，不管药品有没有上市，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要去试。”老邵的妻子对记者说，是药三分毒，这个大家都知道，“当时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只要先把他的肝硬化腹水治好了就行，其他什么副作用就是后话了。只要先把命保住，把病治好就行。”

    如今，丈夫老邵已经基本康复了，老邵的妻子不再整日以泪洗面，她重返老年大学学习，每天积极快乐地生活。“真的要感谢我们的主治大夫姜大夫，不管以后怎么样，现在老邵健康了，身体好了，说明试药是对的，效果也确实不错，同病房里的其他两个病号也都基本上康复了。”

    试药人故事2

    韩国老板就是冲着试药去的

    新药的效果超出了老邵一家人的预期，原本以为保住性命就好，没想到一个疗程以后，人竟然就好得差不多了。老邵说，同病房的病友现在常会互相打个电话，“他俩现在恢复得也都不错。这都得感谢人家消化内二科的姜大夫和医护人员，把病人当家人一样。”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老邵拨通了一位病友的电话。“这是个韩国老板，白手起家，很厉害，当时病得也很重。”老邵介绍的时候，病友的妻子已经接起了电话。

    记者接过电话，听完记者的采访意图后，马女士说 ，当时丈夫就是冲着试药去的。

    “不是为了省钱，因为以前我爱人也听说过试药，知道这些药效果都是不错的，现在看，治疗的效果确实不错。”马女士说。“那有没有担心，试药过程中会发生危险？”“因为进行了了解，试的药都已经经过严格筛选，所以并不是很担心。”

    现状

    青岛大部分试药人都是患者

    市立医院是经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正式批准的第一批临床药品研究基地，医院有10多个专业都拥有试药的专业资质。9月6日，记者联系到了该院为邵先生治病的消化内二科姜相君大夫。对于网络上流传的试药是把活人当成“小白鼠”的说法，姜大夫做了纠正。

    据介绍，每一种新药在批准生产使用前，都必须先后完成动物、人体和临床试验，其中临床试验分三期，一期是为了观察药物的毒性和代谢过程，在健康人身上进行；二、三期是为了观察药物的有效性和安全性，受试对象为病人。“有的药在国外都已经上市了，在国内上市之前，为了验证是否适合中国人的体质，还要进行试药。”姜大夫说，当一种药品用于临床试验的时候，都已经经过了层层把关，对患者来说肯定有效果的。

    之所以要试药，其目的一个是再次确认药品的安全性，主要就是确定用药的剂量，“治疗一种病，用5毫克的药会有治疗作用、用10毫克的药也会有作用，之所以试药，主要就是为了确定药量，究竟用多少剂量治疗效果最佳？”姜大夫说，当然用药量必须控制在安全范围内，所以不会对患者的身体造成损害。

    岛城都有哪些人愿意参加试药呢？据姜大夫介绍，九成以上的试药人是患者，健康的试药志愿者还是比较少的。

    过程

    要签知情书，分两组对比效果

    “试药人”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报名参加试药的人，医院都会经过严格筛选。姜大夫介绍说，做试药人具体要符合哪些标准，国家都有严格的规定，首先从年龄上来讲，必须年满18周岁，而且要在70岁以下，另外根据试药项目的不同 ，对于患者身体健康程度的要求也各不相同，“因为每种药物的作用不同，对于试药人的要求也不会相同，国家对于不同标准都有详细的规定。”

    按照标准挑选出试药人以后，在试药之前要先签一份《知情同意书》，姜大夫介绍说，为了保证“试药人”完全了解所试药品和项目的内容，项目负责人要和所有通过筛选的人进行一场谈话。项目负责人要给病人讲清楚药品的成分，这些成分会发挥什么作用，可能会带来哪些副作用，以前曾经发生过的不良反应事件等。“讲清楚了，还自愿继续试药的人将签知情书，签了字才能正式成为试药人。”

    “试药过程中，也不是所有的试药人都要服用新药，还有一部分还是按照传统的治疗方式进行治疗，这样才有一个参照。”姜大夫说，参加试药的人将分成两组，就拿治疗乙肝来说，一组还是服用原有的治疗药物，而另一组会服用新药，然后通过一个疗程的治疗效果，来验证新药的效果到底如何。而试药过程中，用药都是免费的，这给患者减轻了很大的经济负担。

    保障

    医护人员24小时全程监护

    试药之所以争议比较大，主要原因就是有人觉着，这种做法是把活人当成了小白鼠。一提到试药，人们就会担忧安全性，那么医生是如何保证“试药人”的安全呢？对此，姜大夫介绍说，首先试药的准入门槛是非常严格的，只有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正式批准的药品研究基地才有这个资格，而且试药项目也是要经过层层把关才能设立。

    打个比方说，一种叫“×××”的新药要进行临床试药，它首先必须通过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药检，临床试药计划需经伦理委员会批准。伦理委员会一般由医药学界知名的专家教授、法律界人士等共同组成。只有征得伦理委员会多数人通过，临床试药才能进行。

    这种药在试验之前要经过严格的审核，而在试药的过程中，也会有全程保护。首先医护人员经过国家GCT培训，获得了国家级证书以后，才有资格负责某个试药项目，“负责一个试药项目的是一个团队，这个团队都得有20多人，对患者进行24小时监护。”姜大夫说，专业医护人员全程监护，对于可能出现的不良反应，医生是可以预见的，并且都配有相应的防备措施。

    态度

    尝到甜头，患者报名挺积极

    据了解，岛城首次招募试药志愿者是在2005年，当时就是市立医院公开招募“乙肝志愿者”作为临床研究对象。

    这么多年来，岛城市民对于试药都是比较认可的。“患者尝到了甜头，现在北京、上海等城市一听有试药的机会，患者都抢着填写申请表，青岛这几年的报名也是越来越踊跃。”姜大夫说，之所以报名者踊跃是因为“试药人”尝到了甜头，下一步医院还要对治疗丙肝的药物进行试药，治疗丙肝现有的药物价格都很高，一支药要一千多块钱，一年下来的治疗费用至少得十几万元，如果参加试药的话，这些钱就可以省掉。

    省钱是志愿者愿意参加试药的原因之一，不过，姜大夫说，这不是唯一原因，多数志愿者的经济条件不错，参加试药并不是为了省钱，而是为了保命。现在知识水平相对较高、对试药比较了解的患者更愿意报名。那青岛有没有职业试药人呢？姜大夫说，这个没有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