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8日,大哥赵登结(左)、二哥赵登贤在昆明北部客运站。
“一脸写满悲伤”
大哥赵登结一年多没见过母亲了,他形容满头白发的母亲:“一脸写满悲伤”
5月11日上午,赵家老小被带往县城的路上,巧家县公安局长杨朝邦通报了案情,“爆炸案系赵登用所为,赵已于实施爆炸时当场死亡。”
这天赵登贤接到了巧家县公安局的电话。他最初以为有人开玩笑。
与大
兄弟二人开摩托车星夜兼程,赶往巧家。
5月12日早晨8点,摩托车开进巧家县公安局。赵登贤老远就看见了蹲在地上的一家人,“母亲抱着孙子,跟弟媳都蹲在地上,父亲在一旁呆站着。”
赵登贤看见父亲赵举朝眼窝深陷,嘴皮干裂了。
“两个老人感觉一下子又老了好多。”赵登结一年多没见过母亲了,只有小学四年级文化的他,形容满头白发的母亲:“一脸写满悲伤”。
趁警察还没上班,一家人到老车站背后吃早饭,要了5份快餐。两个老人端起饭来又放下了,只喝了几口汤。
黄兴聪跟儿子们说,一夜没闭上眼,一闭眼就会想到老三。
5月7日回县城前,赵登用背着小儿子,陪母亲赶牛。黄兴聪回忆,当时走了好长一段路,赵登用一直笑呵呵的,“进城才4天,咋会出那样的事呀!”
曾建花说,今年春节后,赵登用还跟她计划着明年要到昆明去打工。
一家人觉得事情充满疑问。
赵登用背包里的炸药哪里来的?他一个打工的外乡人,跑到人家征地补偿现场做什么?
对于这些疑点,警方说“去问你家赵登用”。
这让赵家人无比纠结。
“吃不下、睡不好、走不动”
父亲赵举朝吃不下饭,无法入睡,走路要人搀扶。母亲黄兴聪走在路上会突然坐下来大哭
赵登用一定是替人背了黑锅,赵家人跟媒体说。
巧家爆炸案后,赵登贤兄弟两人成了县城的“新闻人物”,黄兴聪怀抱孙子或者曾建花搂着儿子的照片,也上了门户网站专题新闻的首页。
县城大街上、公安局门口,摄像机将赵登用的家人团团围住。
警察提醒赵登贤,“不要到处跑,小心死者家属找麻烦。”赵登贤说,现实中没有人找过他们的麻烦。
当地人的讨论、网络论坛、媒体报道,都认为案件可能另有隐情。
对警方公布“与拆迁无关”的信息充满疑问,县城的人们开始同情赵家人。
曾建花说,有小卖部老板送牛奶给她儿子喝,还有不认识的人塞给了婆婆黄兴聪200块钱。
相比之下,包谷垴老家的亲戚显得“胆小”。赵登结说,“听说是赵登用搞的爆炸,老家都没得亲戚敢来县城看父母。”
协助调查的几天,赵家人被安排在县城的“望江宾馆”住。2间房,男的一间,婆婆和媳妇带孩子一间。
父子三人同住一间房。赵举朝夜里无法入睡,半夜起来走来走去。下半夜走出了门,回屋时敲错了门。“多亏了宾馆老板上门赔不是。客人才没有生气。”赵登结说。
这样的事情,在第二个夜里又重复发生。
“吃不下,睡不好,白天走不动。”赵登结说,到后来,赵举朝走路,得子女搀着。黄兴聪在街上走着走着,会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引起围观。
5月15日,巧家县民警把赵举朝黄兴聪老两口送回了包谷垴。赵登贤和大哥继续留在县城。
此时两兄弟已对弟弟赵登用回县城后的活动,进行了几天的私下调查。“他拉过一天的钢管,装过报废的摩托车,还去帮着拆过房子。”赵登结说,第四天就出事了。
两兄弟“大海捞针”
站工的老乡都说不认得赵登用。后来,两兄弟说,就是“爆炸那个”,老乡们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回想起来,当初寻找线索,赵登结形容“大海捞针”。
事后赵登用总结,如果当初走访时带张赵登用的照片,效率说不定会更高。
兄弟两人先找到了赵登用在县城租住的房子。一些细节被他们捕捉到:挑沙的箩筐摆在角落,没吃完的饭在电饭煲里,吃菜的蘸水摆在桌子上。
在今年4月回老家之前,曾建花跟着丈夫赵登用住在巧家县城。据她描述,一般赵登用上午去劳务市场站工,有活就干,没活就开“摩的”拉客。这几年,挑砖、卸货、送水这类体力活,赵登用几乎都做过。
赵登用站工的劳务市场,在巧家县红卫街灯塔下面。大马路两边,聚集着等活的人们,或坐或站,三五成群。
5月14日,赵登结兄弟两人上前发烟,跟人套近乎,问认不认得赵登用。
这一天,巧家县公安局长以前曾向媒体保证,“这个案子是赵登用所为”。
在劳务市场,站工的老乡都说不认得赵登用。后来,两兄弟说,就是前两天“爆炸那个”。这样一说,话匣子就打开了。
靠这样的方法,两兄弟找到了站工的赵登红。赵登红说,5月10日早上7点,他曾在劳务市场见过赵登用,后来去吃早饭,回来就没再见到。
到5月19日,赵登贤找到工友们所说的“最后一个见过赵登用”的人,林国才(音)。林说,那天早上7点多,他和赵登用在内的4个人,被一个老板叫到马家桥牵牛,价格不合适,没谈成,“工人开价50元,但老板只愿给25元。”
后来赵登用和林国才一起回到劳务市场,坐在那里等活。
林国才说,赵登用是被一个40岁左右背双肩包的男子叫走的。没隔多长时间,便发生了爆炸。
那男子的双肩包什么时候到了赵登用的背上,又怎么背去了花桥社区,不得而知。
掌握了这样的信息,赵登贤立即反馈给了县公安局。对方说,正在着手调查。
“如果预谋报复社会,他怎么还会有心思去站工,到处去见工?”赵登贤说。
“做啥子都没得心思”
爆炸案后老两口再也没下过地,没心思,地里的苞谷还没杂草长得高
找到林国才的时候,赵登贤“心底掠过一丝惊喜”,他说他知道这是多么重要的一个目击者。
5月20日,赵登贤“心里压着块大石头”离开了巧家县,回了曲靖市打工的煤矿。
大哥赵登结回到昆明,发现从地上捡的报纸,都是赵登用的新闻。“干活路也没得心情”。
赵登贤给母亲打电话,告诉了她从林国才那里听来的消息,让母亲多去公安局打听打听。
这些内容没敢告诉父亲赵举朝。5月15日一回到张家梁子的土屋,赵举朝就躺下了,“做啥子都没得心思了”。
老两口再也没有下过地。到8月,苞谷地里长满杂草,黄兴聪说,“苞谷还没草长得高”。这一季的庄稼是没希望了。
去巧家县城配合调查,顾不上家里牲畜,回家后又精神恍惚,家里的猪死了一头,还死了3只羊2只鸡。
这还招来两个老人的争吵。赵举朝责怪黄兴聪不会看管,黄说忙不过来,还要抱娃娃。
“老人无法,照管不了,路都站不起来走了。”赵登结说,家里一头猪奔出猪圈,蹿到别的村民家里去了,人家要求挂红。“挂红”是当地的一个习俗,认为陌生事物突然闯入家门不祥,要挂红绸以辟邪。
“只要一看见儿子做的农具,就忍不住伤心。”赵举朝不会形容自己,半天,反复着“伤心”、“难过”两个词。
赵举朝晚上睡不着,想起老三,就起来抽叶子烟。他说,这三个月抽的叶子烟,比前两年加起来都要多。
赵登用是家里的壮劳力,家里有重要的事,都得他回家干。
今年春节到爆炸案发生,赵登用回过3次家。正月里,赵举朝上山砍柴,不小心滚下山受伤,赵登用回家送父亲看病。第二次回家是种洋芋。最后一次回家是4月24日,把妻子和儿子送回老家。买了2头猪,希望以后卖了盖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