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朝辉。图/记者刘有志
4月14日出事那天,儿子还没满月,自己也才满31岁。染病了怎么办?薛朝辉说一直没想好。随着艾滋病检查结果的一推再推,他的体重也从130斤降到了110斤。
6月2日,在焦虑、恐惧、伤心轮番轰炸后,薛朝辉终于确定未被感染。下班后,他去音像店买了本迈克·杰克逊《Just Beat It》专辑,中文意思是“远离它”。此时,妻子贺翊正在家里逗儿子。薛朝辉到家后,帮着妻子给儿子换尿片。此前,他是断然不敢伸手碰儿子的。
4月14日出事那天,儿子还没满月,自己也才满31岁。染病了怎么办?薛朝辉说一直没想好。随着艾滋病检查结果的一推再推,他的体重也从130斤降到了110斤。
6月2日,在焦虑、恐惧、伤心轮番轰炸后,薛朝辉终于确定未被感染。下班后,他去音像店买了本迈克·杰克逊《Just Beat It》专辑,中文意思是“远离它”。此时,妻子贺翊正在家里逗儿子。薛朝辉到家后,帮着妻子给儿子换尿片。此前,他是断然不敢伸手碰儿子的。
事件回顾 4月14日,艾滋病人高阳的车违法停靠在长常高速公路边,两名交警查车时发现车内藏有毒品,便试图将其制服,其间,高阳左手拿着的注射器扎到了民警薛朝辉的手指(4月17日B07曾做报道)。5月2日,汉寿县人民法院以贩毒罪、盗窃罪和抢夺罪判处其有期徒刑9年,随后收押在津市监狱的特殊病犯收治中心(5月11日A06、A07曾做报道)。6月2日,薛朝辉拿到了艾滋病检查报告,呈阴性,即未感染艾滋病。
4月14日
第1天 当晚没回家,躲在宿舍哭了一晚
那天,高阳将车停在长常高速益阳段路边,正是薛朝辉巡逻的辖区,和薛朝辉同行的是新入警不到一年的蒋帆。透过车窗,两人看到高阳正用注射器往手臂上扎针,敲开车门后,薛朝辉要高阳下车,高阳没理他,又准备往大腿上扎针。其间,薛朝辉听到高阳说了句:“我有艾滋病。”
前一天,薛朝辉还提醒过蒋帆:“巡逻时遇到可疑的人和车,要注意保护自己。”但冲突还是发生了,将高阳制服后,薛朝辉才发现左手拇指上有“T”字形伤口,他慌忙跑到医务室用酒精清洗,伤口的皮肉有些外翻,尤其竖着的那一道伤口尖细匀称,“很像针头划破的。”高阳反抗时,的确挥舞着注射器。
薛朝辉被送到益阳市疾控中心。门诊部主任陈资良拍拍薛朝辉的肩膀说:“放心,不要紧的。”陈资良在开出几盒药后,递给薛朝辉一张“保证书”让他签字,内容大致是:药物有很强的副作用,吃过后可能影响健康等。
拿了药,薛朝辉并没有回家,而是回到中队办公室,看着包扎过的手指头发呆。晚上9点多,妻子打电话来,薛朝辉说:“我晚上加班,不回来了。”
这晚,他躲在宿舍大哭了一场。宿舍只有他一人,同事们不知道,“我慌得很,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4月15日
第2天 不敢碰儿子,被不知情的妻子怒斥
下班回家,薛朝辉还是瞒着妻子,只说伤口是不小心刮伤的。儿子在摇篮里哭,贺翊手头有事,让薛朝辉抱起来哄哄,薛朝辉坐着不动,贺翊有些火:“你怎么这么懒?”
4月16日
第3天 媒体报道后仍不敢跟妻子提注射器的事
中队同事告诉他有电视台记者要来采访,薛朝辉觉着“还是对妻子主动坦白比较好”,硬着头皮告诉妻子伤口是被艾滋病人刺伤的,但他没提注射器的事情。
4月17日
第4天 有什么打算?他也不知道
晚上,妻子看到关于此事的新闻报道,画面里有一摊血,还有一个注射器,妻子问他:“是不是针头刺的?”薛朝辉说:“啊?不知道诶……”“到底有没有针头?”“可能吧……”贺翊此时才知道事情原委。
接下来几天,频繁接到亲人和记者的电话,每接一次,薛朝辉都要重复一遍事件经过。记者们最常问的一句话是:“如果确实染上了艾滋病,你怎么打算?”对薛朝辉来说,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4月18日
第5天 儿子在摇篮里哭闹,他只能看着
薛朝辉不得不把自己和家庭“隔离”开。受伤前,他是“主内”的人,洗菜做饭打扫房间,妻子则招呼刚出生的儿子。但自那日起,薛朝辉不再插手家务活。妻子忙着做饭时,儿子在摇篮里哭闹,他只能看着,等妻子来哄。妻子手脚忙乱,就埋怨他:“把自己搞成这样,你到底图个什么?”妻子每次忍不住发脾气,薛朝辉总是一句话不说,他知道妻子心里的苦。
妻子曾用开玩笑的口吻问他:“如果真染上了,我们怎么办?”妻子问这句话时,故意笑着。薛朝辉回答时却是一本正经,“马上跟你离婚”。事后,薛朝辉对记者说:“我是当真这么想的,我老婆还年轻,不能耽误她。”
4月19日
第6天 儿子满月,也只能用手机拍张照
儿子满月。薛朝辉用手机给儿子拍了一张照,用作手机屏保。
4月29日
第15天 药物作用太大,受不了,决定停药
益阳市疾控中心开出的几盒药名字都很长很拗口,每天吃两次,药物反应果然很强烈,才几天,薛朝辉的手脚就开始脱皮,脸上仿佛有几道血直冲冲往头上顶,嘴唇也红肿得厉害。也吃不下饭,不论荤菜还是素菜,放进嘴里都是一个味,麻麻的。
一个多星期后,薛朝辉受不了了,对中队领导说实在扛不住了。领导说:“那就改成每天吃一次吧。”但半个月后,薛朝辉还是受不了,干脆不再吃药。
4月30日
第16天 查车时,不断有司机问起伤情
痛苦远不止来自身体的变化。薛朝辉没有请病假,上班或许能分散注意力,让自己心里好受些。只是总有些细节不经意被牵扯到艾滋病的话题上来。
巡逻检查车辆,伸手接过司机的证件时,有人注意到他包扎着的手指头,就问:“你的手怎么了?”薛朝辉笑笑不说话,有的司机干脆问:“听说你们队有个民警被艾滋病人刺伤了?”薛朝辉听后心里一沉,点头说是,但没说是自己。这让他不得不更加小心,“我怕手指头被割伤,把病传染给别人。”
同事蒋帆说,中队里没人因为这事歧视过薛朝辉,倒是他自己太小心,“吃饭时用单独碗筷,我们就说:‘你别这么搞,吃饭不会传染的。’拿走他的碗筷,然后和他一起吃饭。”
5月2日
第19天 他夹过的菜,朋友不敢再夹
和朋友一起吃饭,朋友自然知道他受伤之事,说:“没事,我不介意。”但薛朝辉夹过的菜,朋友却不再伸筷子,薛朝辉只好尴尬地又拿来一副筷子做公筷。
薛朝辉说这些事都很正常,但一个人静下心来,却“有点伤心”。
5月14日
第31天 检查结果因故推迟,焦虑再次袭来
这天是该出结果的日子。当天薛朝辉还没去疾控中心,那边就打来电话,说检查结果因故推迟。薛朝辉的焦虑感再次袭来,他不知道究竟哪天能传来消息。检查结果出来的时间一推再推,从5月14日推到5月25日,后来又推到6月1日,但每次都被放了“鸽子”。
6月1日
第49天 当过6年兵的他,又蒙在被子里哭了
薛朝辉当过6年兵,很少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脆弱,这天他异常难受,“在中队宿舍睡觉,蒙在被子里哭。”如果真的染病了怎么办?薛朝辉问自己,应该有些事得安排妥当,但究竟要安排哪些事,怎么安排?一直没想好。
检查结果一推再推,本就不胖的薛朝辉变得更瘦了,两枚颧骨高高耸起。记者曾给他打电话,薛朝辉接电话时语气低沉如中年人:“不要问了,结果还没有出来呢。”
6月2日
第50天 阳性?妻子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又熬了一个夜晚。薛朝辉没有再去疾控中心,他料想检查结果肯定没出来。妻子却等不及了,抱着儿子跑到疾控中心。主治医师陈资良说结果已经出来了,递给她一张纸,“初筛结论”一栏上印着一个形状奇怪的符号。贺翊没看懂,陈资良说:“印模糊了,这是‘阴性’两个字,就是没有发现感染艾滋病。”贺翊手开始发抖,又追问了好几次,陈资良肯定地回答:“就是阴性,不会搞错的。”
这两个字,薛朝辉和贺翊等了50天,但妻子跟薛朝辉开了一个玩笑,打电话给他说:“结果出来了,是阳性。”阳性就是指已经染病,薛朝辉“整张脸都是木的”,问:“真的假的?”妻子回答:“真的。”薛朝辉几乎吼起来:“啊?!”妻子却大声说:“我骗你的,是阴性!”薛朝辉不知道怎么回答,脸还是木的。
晚上回到家,他跨进家门就从妻子手里抱过不满3个月大的儿子猛亲起来,4月14日以后,他就再没碰过儿子了。贺翊解释那个“过分”的玩笑:“我就是故意气你,看你以后还敢这么不小心?”说着,两人都差点哭起来。
儿子这50天长胖了好几斤,头发也更浓密了,薛朝辉却从130斤瘦成110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