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产品走私利益链曝光 市价最高达报关价7倍

    一只龙虾牵出一串大案

    大龙虾、象拔蚌、珍宝蟹……近年来，中国内地成为境外高档海鲜的重要消费市场，进口海鲜价格一路上涨。以龙虾为例，不少酒店牌价高达每千克1500元人民币，而在进口报关时却仅有20多美元，这个巨大的差价背后，隐藏了一条怎样的水产品走私利益链？

    近日，在海关总署统一部署开展的“国门之盾”行动中，上海海关查获了一系列涉嫌低报价格走私进口水产品的大案。从3月上旬至4月上旬，已立案27起，案值6.4亿元，涉嫌偷逃税款7300万元，抓获犯罪嫌疑人50余人。这是全国海关系统近年来侦办的案值最大的一宗水产品走私案。

    顺藤摸瓜，牵出一串大案

    2011年11月，上海浦东机场海关工作人员胡晨寅在审核一份西澳大龙虾的报关单据时发现，这种澳洲最好的大龙虾，国际市场价格应该是每千克65美元，而报关价格只有45美元，职业的敏感让他认为这不太正常，并立刻把这一情况反映给了缉私部门。

    海关缉私人员以此顺藤摸瓜，在近半年时间内经过大量排查梳理，综合分析20多万份电子数据信息，终于掌握了进口水产品的成交价格等一系列证据。至此，这起进口水产品行业低报价格走私大案渐渐浮出水面。

    2010年至2011年，上海口岸的龙虾、珍宝蟹、象拔蚌、黑蟹、鲍鱼等五种水产品的进口数量就达到3.3万余吨。

    海关人员发现，不法商贩在进口价格较高的龙虾、珍宝蟹、鲍鱼等水产品时，通过境外供货商制造的虚假报关单证进行逃税。比如黑蟹每千克10美元做低报价后每千克5美元，按照税率30%计算，每千克至少可以逃税9.5元人民币。

    报关价格与市场售价的巨大差价令人咋舌。以进口龙虾为例，经营单位向海关的报价，高的为每千克75美元，低的每千克仅30美元左右。按照目前的汇率计算，即使是较高的报关单价，折合下来也只有四五百元人民币，低的只有一两百元。而有媒体报道，上海目前最大的海鲜水产批发市场——铜川路水产批发市场里，龙虾售价为每千克720元。

    上海是全国最大的空港进口海鲜口岸，海鲜价格的一点变化都能引起国内市场的价格波动。

    海关缉私人员立即对上海口岸2010年以来进口海鲜的数据进行了详细的比对分析，发现进口的海鲜报关价竟然不分季节、不分产地、不分货物等级，一成不变。

    所有数据充分证明，上海口岸有人在低报价格，大肆走私海鲜产品，低报幅度最高达60%。

    缉私人员重点锁定30多家企业。2012年3月11日，上海海关缉私局开展了打击水产品走私专项行动，分别在上海、北京、宁波、厦门、深圳、广州、杭州、温州等八地同步实施抓捕。

    3月12日15时，随着一名嫌疑人从北京羁押到案，这起走私进口水产品大案抓捕行动圆满完成，无一漏网。

    截至目前，总计抓获犯罪嫌疑人员50余名。目前，这宗走私系列大案已立案27起，案值6.4亿元，涉案偷逃税款7300万元，这是上海海关缉私局成立以来一天内立案数最多、抓获人数最多、案值最大的涉税案件。

    上海海关缉私局副局长王伟建表示，这宗涉嫌低报水产品价格走私大案，不仅大量偷逃国家税收，而且严重扰乱了正常的水产品进口贸易和国内市场秩序，打击走私活动，有助于进口水产品行业长期健康发展。

    利益链迫使企业“被动走私”

    嫌疑人黄某所在的上海鱼盟国际贸易有限公司是此次水产品走私案件中涉及案值最大的一家公司。想起自己参与伪造申报价格走私的行为，黄某悔不当初。

    黄某1985年出生在广西，自小家境贫寒，最大的愿望便是干一番事业。2008年大学毕业后，他进入上海鱼盟国际贸易有限公司，销售、送货、报关，只要于公司有益的事情，无一推辞，节假日加班更是家常便饭，只希望能博得老板的青睐。

    此次水产品走私案涉及上海多家水产企业，为了谋取非法利益，走私企业制作虚假发票、低报价格，骗逃国家税款。黄某称行业内不少公司都采取这一方式以降低成本获得利润，要吸引客户就必须这样做。

    黄某说，因为知道这是不实申报，一开始心里有些不安，但身边同事老板都说是“行业潜规则”，但做无妨。于是，一向工作勤勤恳恳的黄某在这条路上越陷越深。

    案发后，黄某被海关缉私警察带走，那天正好是他孩子满月的日子。为了不让妻子受到刺激，黄某谎称要出一段时间的长差。

    黄某孤身一人在沪打拼，从最初月入1500元的小员工成长为如今的业务骨干，却没想到，做得越好，后悔越深。

    在人赃俱获的同时，水产品低报价格走私的行业潜规则也被揭开：代理公司、境外供货商、国内货主三方勾结：部分代理公司垄断行业市场，操控报关价格，成为行业性走私的幕后推手。外商制作虚假发票，经营单位以包税的方式为收货人报关，差额货款主要通过地下钱庄进入。

    上海口岸从事进口水产品经营的国内货主达700余家，绝大部分为个体经营，而代理通关的进出口经营单位却只有上海运筹(连际)进出口有限公司、上海鱼盟国际贸易有限公司等4家公司，几乎垄断了报关代理市场。

    代理公司为抢国内客户，采取“包税”形式提供通关服务，同时为了赚取更大利润，通过低报价格、少缴税款降低进口成本，如象拔蚌低报价格的幅度在35%～60%，珍宝蟹在20%～45%。

    作为国内货主，由于所谓“行业默契”而陷入了“被动走私”的困境。一旦有公司走私得逞，就会让行业内其他企业面临压力，最终让一些原本打算规规矩矩做生意的公司也不得不“同流合污”。相关报关代理公司甚至以影响行业内其他货主低报走私为由，拒绝接受正常申报。

    最大的获利者则是一些境外供货商和境内外商，他们为了提高销售业绩，拓宽中国市场，从中收取非法佣金，也纷纷以提供制作虚假报关单证业务，协助客户传递真假两套进口单证为服务卖点加入了走私行列，从而形成代理公司、境外供货商、国内货主三方相互勾结的走私链。

    上海海关缉私局的王大可表示，由于行业垄断助推低报现象，长期低报进口海鲜价格20%到60%，成为行业潜规则。进口海鲜疯狂走私，在触犯法律的同时，也深深伤害了这个行业。

    2010年至2011年期间，上海口岸从事进口水产品行业的国内货主单位高达761家，海关通过走访工商部门后发现，其中70%属于无证经营，经营管理模式较为混乱。

    海关缉私有关负责人认为，走私如同“传染病”，一旦有公司走私得逞，就会让行业内其他企业面临压力，最终让一些原本想规规矩矩做生意的公司也不得“同流合污”，被迫加入走私行列。只有严厉打击走私，才能避免恶性竞争，从而达到规范行业，维护正常市场秩序的目的。

    海鲜价格不会越打越贵

    代理公司被“一窝端”之后，消费者最担心的是：市场价格会不会越打越贵，增加的成本，会不会转嫁到终端市场？

    记者获悉，继上月案发后，上海最大水产市场集散地铜川水产市场的高档进口水产品经历了短暂的“阵痛”期，价格翻倍，甚至断货。目前，供应和价格已趋于稳定。

    据媒体披露，3月11日之后，澳龙、象拔蚌、珍宝蟹在一段时间内价格都大幅上涨，如活澳龙最高要卖到800元/斤，象拔蚌400元/斤，珍宝蟹180元/斤；而在3月11日之前分别是300元/斤、280元/斤以及85元/斤，最高涨幅超过一倍。涨价的原因，就是事发后一个星期，找不到报关公司报关。一周之后，市场供应和价格才逐步恢复正常。

    而日前，铜川水产市场上，珍宝蟹的价格在84～86元/斤，活澳龙价格300多元/斤，象拔蚌160元/斤，珍宝蟹90元/斤。“价格比3月初略微高一点，也属正常。”一位水产行业老板表示。

    上海海关人员也表示，报关成本只占海鲜利润中极小的部分，因此打击海鲜走私不会对产品价格产生直接影响。龙虾、象拔蚌的批发价格并没有因为海关打私后而直线上涨，而是平稳有序。另外由于打击走私，打破了中间的非法利益链条，因此，在进口高档海鲜这个买方市场里，随着正常贸易秩序的建立，市场价格必然趋于合理。（记者 龚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