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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头朝里,腿蜷着,背对着外面,我认得他的衣服,见他浑身衣服又脏又湿,喊他也不醒,我心里那个难受。”谢继宝说见到儿子那一瞬,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浑身都是伤,腿上的伤口都发黑了。” 新田县中医医院是一家二级甲等公立医院。医院右手,是一条水泥铺成的小路,小路靠近医院的一侧,是拥塞着垃圾和杂草的泥沟;另一侧,则是一户户紧挨着的 谢桐军的父亲谢继宝60多岁,由于之前谢桐军曾告诉他,出事那几天,自己将带着几个工人给学校改电,所以就以为儿子忙,就没打电话。 然而到了2011年11月21日的晚上,他忽然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问谢桐军怎么没来上班,就很纳闷,忙给儿子打手机,手机通了却没人接。他奇怪,儿子没在学校也没回家,能去哪儿?于是,就请学校赶紧报警,自己也赶忙出去找。 折腾了一宿也没找到人,到了22日早上,他才听学校说,18日下午,重伤的谢桐军已经被120送到县中医医院了,随后他赶紧来到县中医医院,可把整个医务大楼每层都找遍了,连儿子的影子都没有。正当他心急火燎的时候,院里有人告诉他,早上见医院把个人抬出去了,不知是不是他儿子。 谢继宝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在医院周围找开了,终于在医院右手停着很多蹦蹦车的路口,看到七八米外的一处刷着白色标语的墙下,躺着一个人。 “(他)头朝里,腿蜷着,背对着外面,我认得他的衣服,见他浑身衣服又脏又湿,喊他也不醒,我心里那个难受。”谢继宝说见到儿子那一瞬,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浑身都是伤,腿上的伤口都发黑了。” 他赶紧叫来亲友,又把儿子送进了县中医医院,“但等了好长时间,都没有医生过来管……”谢继宝说,当时他使劲喊,“救命啊……救命啊”,可喊了十多分钟,竟然没把一个医生喊过来。 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才有院领导要医务人员给谢桐军用药、输液。在担心谢桐军伤情恶化的情况下,谢继宝一家赶紧将谢桐军又送到了湖南省郴州市第一人民医院救治。 而这段经历,谢桐军说他一点记忆都没有,关于医院的点滴印象,早已被时间蒸发。 被当成精神病人清理出医院 在22日上午8时10分左右,医院保卫科人员在急诊科医护人员集中交班时,只凭个人判断,在未查明谢桐军身份的情况下,将他误认为是闯入医院的精神有问题的人员清理出了医院。进入县中医医院的大门,就可以看到医务大楼一楼的急诊字样,以及墙面上贴着的“本院24小时监控”。在大楼对面的车棚里,停放着120急救车,而从急救车所在的地方向后望,透过医院的铁栅栏,就可以看到马路对面刷着白色标语“依法办理土地审批手续”的那面墙。当时,谢桐军就躺在“审批”的下面。 为了弄清谢桐军在被120医生送到县中医医院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谢继宝和家人不断向当地卫生主管部门控诉,要求公布真相。他们认为,谢桐军是被医院抛弃的。而对于这种说法,县中医医院表示无法认同。院方指出,医院不仅没有抛弃谢桐军,反而在救治谢桐军期间,给予了很多的照顾,是他自己走出医院的。 “他都伤成那个样子了,自己还怎么走出去?”谢继宝几次找县中医医院理论,要求院方提供监控录像,但都被医院以各种理由婉拒。而本报记者在向该院保卫科要求查看时,该科保卫干事徐英超表示,“虽然医院有24小时录像监控,但通常只保存两个月,因此,当时的录像看不到了。” 随着县卫生局的介入调查,谢桐军被送到县中医医院后的经历,逐步变得清晰起来。该局在一份情况说明中说,谢桐军被送到医院后,院方及时进行了输氧、输液、清洗伤口等对症支持生命体征治疗,经过体查发现,病人神志模糊,面部有贯通伤以及局部肿胀、化脓并脓性分泌物等情况,在值班医师报请总值班和业务副院长之后,医院还召集了由普外、五官等相关科室人员参加的会诊,只是由于谢桐军的不合作,才未对其进行头部的CT排查。并鉴于当时谢桐军面部贯通伤已经化脓感染,院方决定消炎后再行二期缝合。 “在18日至22日患者在急诊科观察治疗期间,院方一直在予以清洗伤口、输液、抗炎,护理部人员还坚持给病人购买食品,照顾其起居。”情况说明显示,在经过治疗后,神志模糊的谢桐军在20日后,已经能够自行移动,只是神志不清,到处乱走,甚至随地大小便,结果,在22日上午8时,因为医院监护不力,造成了患者走失。 那么,到底怎么走失的?县卫生局依然未能说清。不过,对于情况说明中述及谢桐军在医院得到了很好治疗的文字,谢继宝在查阅了该院急诊科救治病人登记本后,无法认同。“既然是救治就要有救治的记录吧,本子上没有找到任何给他治疗的有关记录,这,怎么能让我相信?” 谢继宝说,事后他曾在医院附近找到过一名目击者。目击者称,22日早上,谢桐军是被两个人从医院里拖出去的,后面还跟着个带棍的。只是由于时间太久,现在已经找不到这个人了。 2011年12月5日,新田县委县政府组织的调查组对此事有了调查结论。原来,在22日上午8时10分左右,医院保卫科人员在急诊科医护人员集中交班时,只凭个人判断,在未查明谢桐军身份的情况下,将他误认为是闯入医院的精神有问题的人员清理出了医院。对此,调查组建议由县委对分管医院保卫工作的院领导给予行政免职处分,对乱作为的医院保卫科科长,给予行政撤职和下岗处理,对将伤者清出医院的两名保卫科工作人员给予行政记大过和下岗处理,对事发早上急诊科当班医生和护士监护失职,给予下岗处理。 包括录像以内更多的疑问 见谢桐军的意识逐渐恢复,郑海英才把心放了下来,但由于谢桐军的“失忆”,究竟他是在什么状况下、又是怎么被清理出医院的,以及他是怎样出事的,一直还是个谜。可是,没有录像,县中医医院保卫科人员究竟是怎么将伤口还未缝合的谢桐军清理出院的呢? 该县邓天荣、谢夏明等17位人大代表在事后联合倡议,强烈要求县委县政府对医院的医德、医风进行全面整顿。 由新田县中医医院转院到郴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后,谢桐军的病情慢慢康复,但由于脑部受损严重,在最初入院的一个多月里,他连自己的父母妻子都认不出来。 直到去年12月31日的早上,谢桐军醒过来问,自己不是在学校里吗?怎么睡到这里来了?郑海英就告诉他受伤了,“随后他就想起了女儿,问女儿在哪儿?我就告诉他了。” 谢桐军的意识逐渐恢复,郑海英才把心放了下来。但由于谢桐军的“失忆”,究竟他是在什么状况下、又是怎么被清理出医院的,以及他是怎样出事的,一直还是个谜。 对于谢桐军的出事,很多人推测极有可能是酒后驾驶所致,但本报记者向谢的几位同事求证,证实谢桐军发生意外的当晚并没有喝酒。谢桐军也表示,由于害怕脚伤发作,所以没喝。 如今,谢桐军驾驶的那辆摩托,还放在邓顺忠的大院里。邓顺忠指着车头破损的情况说,车头一定是撞上了什么东西,否则不会是这个样子。在事发现场,本报记者找到了谢桐军车上落下来的灯罩、挡泥板等物,以及一只袜子。时至今日,谢桐军的黄色头盔还丢在地里。 头盔依然完好无损,为什么脸部会有那么严重的贯通伤?而且,在现场,本报记者还发现,路边有很多的黑色矿渣。据当地村民介绍,来往大坪塘的这条路上,一直都有运送铁矿石的货车经过,到底当晚谢桐军是与运送铁矿石的货车发生了事故,还是怎么样,目前尚难判断。邓顺忠说,停放在院里的摩托,县上的交警已来看过多次了,但都没有结果。 当然还存在很多推测。如谢桐军被撞伤后,被车上的人拖到了地里,并放在不易被察觉的道沿下,为了怕谢桐军被发现后顺利查出他的身份,对方还拿走了他的身份证、钱包和手机。当然,除了车祸,遭到打劫的可能性亦不能排除,尤其是他脸上的伤口,很有可能并非撞伤,而是对方施暴所为,但事发的黄沙溪村周围没有监控录像,故而无从判断。 谢家人和大坪塘乡中学的同事还证实,在谢桐军15日离开学校后,直到21日,谢桐军的电话都能打通,只是到22日后,就成了空号。本报记者就此找到学校和谢家人报案地大坪塘乡派出所,据一位值班民警说,由于缺少线索,至今案子还在悬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