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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2日,李永刚和方东平终于在李沧区法院的帮助下达成调解,经历五次协商之后,以48万元的协商金额尘埃落定。2011年6月14日晚,身为驾校教练的李永刚带妻子徐小霞在小区内驾车 ,由于种种原因,他让没有驾驶资格的妻子代驾,没想到,竟意外撞伤过路的一家三口 。受害家庭两岁的女儿铭铭成了脑瘫,而肇事者一方也蒙上了心理阴影和沉重的债务。在采访了受害者一 ◎事发后他们这样说 之前都是我丈夫下楼接我,我女儿只有两岁大,都待在家里,说来也巧,那天我丈夫居然抱着她下来接我,谁想就被车给撞了。我有时候想 ,我要是早回来几分钟,也许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被撞方方东平 谁愿意闹成今天这个样子呢?谁也不愿意 ,你看,今天阳光这么好 ,可我老婆根本就不敢出来,她在里面待得时间长了,看见阳光都觉得发晕,她也不愿意见亲戚,觉得很愧疚。——肇事方李永刚 1 事发 第一次接妈妈,两岁女孩被撞 如果非要还原这场人间惨剧的话,我们会发现这里面有太多的巧合。 最悲剧性的一个巧合就是,被撞成脑瘫的两岁女孩铭铭是第一次下楼接她的妈妈。事发半年后 ,方东平依然表露了自己的无奈:“之前都是我丈夫下楼接我 ,女儿只有两岁大,一直待在家里,说来也巧,那天我丈夫居然抱着她下来接我 ,谁想就被车给撞了。我有时候想,我要是早回来几分钟,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可悲剧还是发生了。2011年6月14日晚上9点,在李沧区虎山花苑门口附近,当阎小辉跟方东平领着铭铭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一辆白色面包车喝醉了酒一般朝他们撞了过来。“我丈夫是个非常严谨小心的男人,平时过马路,他都牵着我的手左右观望,当时他回头看见车冲了过来就想喊,可我还没听他喊出声,就失去了意识。” 这电光火石的一瞬,恐怕此后会一直印在阎小辉的脑海里,但他总结整个过程的时候只用了一句话:“太惨了!” 等阎小辉反应过来之后,一切已经为时已晚。他赶紧冲到女儿铭铭身边,看见自己的闺女躺在地上,七窍出血,身下还有一大摊的血。他抱起女儿,又看了看不远处同样被撞倒在地的妻子,不知如何是好。 “来上我的车 !”路边好心的摩托车司机将摩托车打开火,阎小辉来不及多考虑,抱着全身是血的女儿坐上了那辆摩托车。“女儿你别吓我呀!”去医院的路上,阎小辉看到铭铭的右眼瞳孔开始扩散、心脏和呼吸已经出现了停止的现象,他抱着女儿哭着叫喊着,“司机师傅,你快点吧!”他一遍一遍催促。大约五六分钟后,铭铭被送到青岛市第八人民医院,阎小辉称。医生粗略检查后只和他说了一句话:“这孩子肺里全是血,要有心理准备。” 幸运的是,铭铭最终躲过一劫。经过半个小时的抢救,她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我当时很乱,只记得医生从手术室出来时,白大褂都湿透了,一后背的汗!”阎小辉至今感叹,如果不是离医院近,如果不是有好心的司机,如果不是医生尽职,铭铭很可能当场毙命。但这个家庭或许将跟往日的欢声笑语作别,因为两岁的铭铭此后被确诊为脑瘫,这是除了死亡之外最糟糕的情况。 ◎疑点 醉酒代驾还是教妻子学车 这场车祸除了给两岁的铭铭带来不幸之外,还让肇事司机背上了骂名。因为一些资料显示,肇事司机徐小霞并没有驾驶证,她之所以代驾,可能因为丈夫李永刚喝醉了酒。 4月17日,记者在李沧区虎山小学附近的一辆车上见到了李永刚。他描述了当时的情况,关于醉酒代驾这一说法他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当时我带着我的老婆徐小霞和六岁的儿子开着一辆白色面包车朝虎山花苑门口行驶。我老婆是新手,我当时是教她学车,我没喝酒,至于我喝了酒的传言,我也不想解释。我老婆看见车前面有三个人一时慌了神,她当时想踩刹车,没想到踩了油门。我看见媳妇被吓呆了,而车前还有人,就拼命扳方向盘想避开人。但我刚扳过来方向盘,车已经撞倒了前面三位行人中的两位。” 车在撞过方东平和铭铭后,冲上了马路牙子,直到撞上另外一辆停在路边的车才停下来。李永刚称,看见开车撞飞了两个行人,妻子当时吓坏了,回过神来赶忙下车扶起瘫坐在地上的方东平。 我积极拨打了120和110等相关电话,并保护现场,而妻子则扶起了已经醒来的方东平,坐上一辆出租车赶往第八人民医院。 2 被撞方:好好的孩子成了脑瘫 医院里 ,铭铭被撞后,全身没有一处皮外伤和骨伤,只有后脑勺处有一点点伤。但正是这处伤导致铭铭连续七次被医院下病危通知书。经过第八人民医院医生的抢救,事发当天晚上铭铭能够微弱呼吸了。 “要是骨头有问题还好,是外伤。现在这孩子没有一点外伤,又昏迷不醒,估计是内伤。”医生告诉阎小辉,铭铭的情况不容乐观,要有心理准备。因为方东平在住院,医院和家人向她隐瞒了铭铭的实际情况,而是告诉她铭铭很好,能活蹦乱跳了。实际上,在第八人民医院七天时间,“每天都能接到一个病危通知”。由于铭铭脑部受伤严重,医生建议家属为其转院,而方东平在医院呕吐了七天七夜但总体情况尚好,就继续留在第八人民医院治疗。 6月21日,阎小辉和父母将铭铭转到了青医附院治疗,经过进一步检查,医生基本确认铭铭的大脑已经被撞坏,出现萎缩等脑死亡的症状。痛不欲生的阎小辉一边在青医附院守护昏迷的女儿,一边在第八人民医院哄骗受伤的妻子:“女儿没事,能吃饭了,知道叫妈妈了。” 在医院住了两个月后,方东平一直看不到可爱的女儿,就一个人偷偷从医院跑出来,搭上公交车溜到了青医附院。“我在重症室看到了女儿。当时她眼睛朝一个地方看,嘴巴一直像牛一样在嚼着,还发生声音,身子笔挺笔挺的 ,不像正常的样子。”回忆事发后第一次见到女儿的情景,方东平的泪还是流了出来,“我女儿以前可好玩了,特别活泼可爱,大家都爱逗她玩,可现在……” 有一件事让方东平至今都觉得很委屈,那是在青医附院住院数月之后,由于铭铭的脑子已经进水,需要去北京协和医院进行大脑抽水治疗。方东平忍着病痛和丈夫阎小辉颠簸来到北京,为了省钱,他们抱着孩子搭公交车挤到协和医院。因为缺钱,他们浪费了很多宝贵的治疗时间。 肇事方:我们一直积极配合治疗 同样的困难也降临到肇事者一家身上,这困难来源于经济压力和舆论压力。送方东平到第八人民医院安顿好后,徐小霞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中。丈夫李永刚一边保护事发现场一边拨打报警电话,让警察来事发现场。在家中安抚了妻子和孩子后,李永刚第二天跟随李沧交警来到第八人民医院看望受害人,支付15000元的医药费 。 “我们被她撞进了医院,但是出事后她都没有去第八人民医院看过我们。”方东平对徐小霞没有去医院看望自己和孩子很气愤,“要是她来医院看看我们,也说明她还有良心,可是出事那么久她都没有来过。要是她来看我,我们心里也好受些。” 而对此李永刚有自己的苦衷,采访中提到这个问题时他有些激动地说:“一个女人出了这么大个事,都让人家躺进了医院,她敢出去见吗?她真不敢去见,躲在家里都睡不着觉。换做任何女人估计都不敢去。而且第二天我去了医院带上自己家里一万五千块现金给他们交了急诊室的医药费 。” 事发之后,李永刚经常去医院交医药费 。为了记录好自己的每一笔支出,李永刚专门买了一个黑色的小本子,用来记录自己每一次给方东平母女的医药费。接受记者采访时,李永刚小心翼翼从牛皮袋子里掏出这本账单: “方东平:6月15日,5000;6月17日,5000;6月27日,2000;7月3日,1000;7月7日,1000;7月16日,2000;8月3日,2000;8月9日,500(补交);7月10日,1000;共交20500,用去2467.41,剩下32.6。 铭铭:6月15日,10000;6月17日,5000;6月20日,5000;7月13日,1000;第八人民医院共交三万一千余元,用25932.21元。在青医附院用去六万一千余元,加上在北京用的费用共计117803.13元。” 在李永刚的记录本上,除了每一笔清楚的医药费外,记者还看到了“某月某日看望送去某某物品”等字样。 一方面是医院里医生对铭铭和方东平的极力医治,一方面是李永刚为高额的医药费焦头烂额。家里的积蓄、亲戚、朋友、邻居,能借的李永刚都借遍了。面对惊魂失魄的妻子、一大串的医药费,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常常深夜辗转不能合眼。 “我要是个大老板就好了,开张支票填个一百万,随便你们怎么治疗。”李永刚告诉记者,自己非常希望能够有能力让受害者得到最好的治疗,但是能力有限,只能“有多大劲使多大力”。 3 调解 五次谈判,48万作为了结 据办案法官李维克讲述,去年阎小辉第一次来法院起诉徐小霞时,根据铭铭的伤残情况和后期需要支付的医疗费数目,他要求赔偿的额度是140多万元。但李永刚表示自己真没有这么多钱。经过法院调查,证实徐小霞一家名下的确没有什么大额财产。 考虑到铭铭的伤残情况和后期医疗费,以及李永刚一家的财务情况,法院建议双方最好庭外调解。 “一旦开庭审理的话,可能造成的情况就是:阎小辉一家拿不到任何经济赔偿,而徐小霞则得面临牢狱之灾。”作为一名优秀法官,李维克尽量帮当事人双方进行调解,能够庭外和解。法院共调解了五次,去年三次,今年两次。 第一次阎小辉要求赔偿140万元左右,李永刚表示只有20多万元。第二次阎小辉要求赔偿100万元,李永刚表示赔20万元、30万元。第三次阎小辉要求赔偿80万元、90万元、李永刚表示赔30万元、40万元。第四次阎小辉要求赔偿50万元,李永刚表示赔45万元。最后,双方达成协议,李永刚一次性支付对方48万元作为了结。 “每一次我们的妥协让步感觉都让他有恃无恐。按照医院算的赔偿金应该是140多万元,他非说自己没钱,我们就退一步说100万元,他不干。后来我们说到80万元、90万元,他还是不干。现在我们已经降到了50万元,他又说给45万元。我感觉他就是巴不得我们不用钱才好。”方东平觉得对方就是故意压着自己的赔偿金,“他爹有四套房子,随便卖一套还不得50万元呀。” “反正我们就要50万元,少一分我们都不行!”采访时,方东平向记者表明了她强硬的态度,五次强调:“五十万,少一分都不行!” 阎小辉说,女儿后期要到北京接受进一步治疗,需要上百万元的医药费,自己都想将房子卖出去。可惜自己房子是小产权房,没人愿意买。 而李永刚对此的说法是:“我真的是没钱,要是有钱我肯定会出钱给她进一步治疗。我已经把我能够做到的全部做到了,做不到的也做了。高利贷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以后我的生活该如何度过呀。” 为了帮助铭铭渡过难关,李沧法院特地申请了两万块的司法救助金给方东平送了过去,并且组织了全院工作人员为铭铭捐款,启动爱心审判专项资金。 “这场车祸的当事双方都是不幸的。在司法公平公正的基础上,我们法院也尽可能想办法帮助当事人渡过难关。同时希望有更多的社会爱心人士能够帮助他们。”李沧法院的工作人员周亚龙说道。 ◎双方家庭 出事前都过得不错 事发8个月后,方东平每次经过自己家小区门口时仍心有余悸。方东平和阎小辉是淄博市高青县花沟镇的一对农民,10多年前来到青岛打工。经过辛苦工作,夫妻俩终于在大前年花15万元在李沧买了个小产权房。事发前,方东平在城阳一家商场当导购、阎小辉在一家外企打工,买房虽然借了点债,但只要努力工作,还清债务也指日可待。铭铭的降临更是让这个幸福的家里锦上添花。采访时,方东平告诉记者,自己是一个从外地农村来青岛打工的服务员,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房子和女儿,本以为“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李永刚和徐小霞是李沧本地人,住在村里安置的房子里,有着六岁的聪明儿子,在驾校工作,有一辆属于自己的面包车,日子也算过得红红火火。事发后,李永刚因为需要垫付高额的医药费使得家里负债累累。因为怕人上门讨债,去年过年李永刚出去躲债了没有回家。由于实在借不到钱,徐小霞被司法人员依法送进了看守所长达五个月。儿子涛涛总是哭着找妈妈。 记者是在方东平的家中采访她的,“醒着的时候,我女儿就使劲用力乱蹦跶 ,一个人肯定看不住她。她也不会走路了,全身软绵绵的 ,得我们搀扶着她才行。”阎小辉告诉记者,自己女儿现在就是脑死亡,没有意识、没有表情,“当初在医院看着插满管子的女儿,非常受罪,我心想早知道还不如不救她,让她安安静静地走呢。” ◎尾声 一场车祸,两家的痛 李永刚现在感到自己很累,对于社会上的指责他称自己不想过多辩解,一方面,他坦言自己犯了错,认为这场车祸对大家“有很深刻的警示意义”;另一方面,他又对采访略显抵触,“该赔的都赔了,该判的都判了,采访我还能起什么作用呢?” “我接受采访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我的不幸经历能够提醒很多带孩子的父母,一定要将孩子带好。”这是李永刚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的第一句话。“我们现在没什么计划,我爱人刚从看守所出来,她现在不敢见人,精神状态很不好,我希望她能调养过来,再等等我们还会去方东平家看望铭铭,买上东西 ,毕竟我们做的不对 ,孩子伤成这个样子,大家又都是一个小区的邻居。”他这样对记者说,“我们也希望尽自己所能把孩子照顾好,我们能拿的钱都拿了。” 这场车祸改变了两个家庭,肇事的一家因此负债累累,被害的一方因此身心俱残。我们不想评论谁对谁错,我们只想告诉大家,任何一场交通意外都会给两个甚至多个家庭带来伤害。所以,当你开车的时候,应该明白手里方向盘的分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