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艺考培训乱象:学生冒充名师

虽然葛涵所住的格子间杂乱狭窄，但里面的每一个艺考生都认为这里是鲤鱼跳龙门的地方。

    进门闻到刺鼻的油料味、满地是乱七八糟的纸屑、辅导老师表情冷酷地来回走着、椅子上坐着木得不能再木的人体模特……葛涵说这些是其所在艺考复读画室里的“经典”场景，画室里气氛压抑，同学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交流，性格开朗的葛涵只要一走入画室，也经常整日不发一语埋头作画。其实大多数考生心里知道：在艺考培训班，一年两三万元的学费买到的不一定是艺术熏陶或真才实学，而是一点心理安慰和所谓的“学习氛围”。

    这样的辅导班，在北京难以计数，其操办者和教师有的也曾数次艺考落榜，有的还只是个在校大学生。但就是他们一边收着高价钱，一边用流水线的方式批量生产着年轻人心目中的理想和“艺术”。

    “你联系过的那个画室，我就有认识的同学在里面任教。其实北京很多所谓的艺考画室都是央美在校生办的，学校老师根本请不动，大多数‘名师’实际上就是普通学生。”于雨田介绍说，央美为了保证考试公平是不允许老师私自到社会上任教的，如果是真正的央美老师，根本不可能抛头露面大规模上课，最大可能是小班制或一对一上课，学费也绝不会是仅仅每月几千元。

    “草台班子”比比皆是

    2012年山东省艺考报名总人数“回暖”，达到89594人。而另一组数字很“冷酷”：中国美术学院今年的报名人数增幅达56.8%；中央美术学院报名人数增幅50%。

    通过艺考升入名校之难绝不亚于高考，这也让打着各种旗号的艺考培训机构成为考生和家长眼中的“救命稻草”，艺考考生甘愿漂在北京，也正是看中了北京是全国艺考培训中心的优势，渴求着通过去北京培训能找到打开梦想大门的“金钥匙”，然而现状却是，北京的艺考培训机构良莠不齐，仓促搭起的“草台班子”比比皆是。

    记者在百度搜索引擎中输入“北京艺考培训机构”几个字，出来的培训机构广告、信息、咨询帖等就超过300万个。在中央美术学院（以下简称央美）周围，满是各种艺考培训机构的招生广告，其中，“100%中央美院师资”被许多培训机构当成招生的金字招牌。

    按照广告联系方式联系上了一家位于央美附近的培训机构，记者先是询问了师资情况，接电话工作人员很肯定地答复说：“我们邀请的老师都是中央美术学院和清华美术学院等名校的教授，不仅能让考生享受大师级教育，还能够给考生第一时间带来很多重要的内部考试信息，这点完全可以放心。”

    夸完了师资，这名工作人员又抛出了另一个招生噱头——北京地区艺考培训机构最高升学率，“我们画室升学率每年都保持在90%以上，好几届考央美的前几名都是我们画室出来的，把孩子送过来就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名校门槛。”

    “条件”这么好，学费也是一点儿也不含糊，这家培训机构根据学生专业课程度不同，收费从每个月3000元到4000元不等，住宿费每月至少800多元，几个月下来花费上万元，记者还被告知“这是北京艺考培训的‘行价’”。

    一年学费动辄两三万

    葛涵也告诉记者，他在北京艺考培训期间，平均每个月生活费要2000多元，这还不包括房租。除了吃饭和日常消费，最大开支就是购买颜料、画板、画笔等耗材。他曾大体算过，自己3年艺考中的艺考报名费、培训费、交通费、住宿费、生活费等费用加起来就花到了十几万元钱，这些钱对于经济情况一般的父母来说不是小数目。

    “第一年费用是 3.4万元，而且不管吃住，这费用在北京艺考培训圈里是行价，第二年费用就给我优惠到1.6万元。画室老板是央美毕业生，授课老师也有好几个是央美在校生，对央美考试规则和阅卷习惯很熟悉。”葛涵说，这个阶段真正能从老师那里学到的东西已经很少了，只能靠自己练习提高，花钱到艺考画室学画，有人是冲着氛围去的，有人只是买个心理安慰。

    但是，培训班给考生们描绘的前景很美好。“考前签署保过协议，确保拿到一本艺校专业合格证，如有不过，全额退款！”央美附近几家北京艺考培训班不约而同地打出如此招生广告，“名师”、“高升学率”、“保过”等都是少不了的字眼。

    如此花样繁多的艺考培训足以让考生们眼花缭乱，这些“挡不住的诱惑”挑动着考生和家长们的敏感神经，但事实上，北京很多艺考培训机构背后，都隐藏着难以告人的猫腻。

    央美“名师”多是学生

    中央美术学院壁画专业大三学生于雨田是山东烟台人，于雨田曾经也是名北漂艺考生，经过两年北漂生活才考上了央美，他不仅亲身经历过北京艺考培训，而且还当过艺考培训班的老师，他向记者介绍了众多关于艺考培训行业的黑幕。

    “你联系过的那个画室，我就有认识的同学在里面任教。其实北京很多所谓的艺考画室都是央美在校生办的，学校老师根本请不动，大多数‘名师’实际上就是普通学生。”于雨田介绍说，央美为了保证考试公平是不允许老师私自到社会上任教的，如果是真正的央美老师，根本不可能抛头露面大规模上课，最大可能是小班制或一对一上课，学费也绝不会是仅仅每月几千元。

    但央美对于在校生办培训班态度是“既不鼓励也不支持”，并没有明文规定不允许学生办培训班，巨大的利益诱使很多学生当起了培训班“老板”，进而邀请自己的本校同学冒名顶替学校“名师”，作为吸引学生的招牌。

    据介绍，现在办班收徒的北京艺术类在校大学生越来越多，有的带徒规模甚至超过他们的大学老师，“我认识的好多同学平时几乎都不在学校，都忙着在外面带学生，像我们考上央美的学生，都是在艺考培训班‘泡’出来的，对培训班运作和授课规则很了解，从事这个行当一点儿也不会感到陌生。”于雨田称，现在艺考生整体就业率很不理想，火热的艺考培训成为很多人眼中的“大蛋糕”，出去办班一月轻松赚到上万元的例子不稀奇。

    于雨田去年当过一阵艺考“老师”，10名山东艺考生拜在了他的门下，“我当时一上来就说明自己大学生的身份，不愿意伪装成老师骗人。我主要是教那些学生我当年考央美的实践经验，传授给他们一些自己总结的考试秘诀，能帮他们的就那么多。”于雨田觉得，如果真是专业功底扎实的央美本校生，还是能够给那些花钱上课的学生带来不少有用东西的，可现在社会上已经出现普通学校学生冒充央美学生当培训班老师的情况，“这样骗钱更狠，学生很可能花了钱、费了时间，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学到。”

    缺监管催生三无机构

    记者了解到，在校大学生之所以能够纷纷涉足艺考培训市场，关键原因还在于这个市场缺乏监管和规范，准入门槛很低，一个“草台”艺考培训班往往只需要租间民房当教室、找同学客串老师、打广告招揽生源等几个步骤，就能顺利搭建起来，连找相关部门审批手续这一步都可以省略。

    于雨田就曾经在北漂时上过这种艺考“草台班”，住宿费和生活费为每月1500元。“我当时图便宜就报了那个班，老板是一名央美在校生，老师也都是大学生。直接把学生拉到了北京郊区很偏僻的一个农村，就住在条件非常简陋的毛坯房里面，在那里学画真是一种折磨。”当时毛坯房一间房住8个人，没有暖气还漏风，到了冬天，于雨田和画室同学都不敢脱衣服睡觉，呼出的白气都凝结在顶棚上形成水滴。

    除了住宿极差，伙食问题也令于雨田头大，在辅导班大半年时间都是吃素食，平时连个荤腥都见不到，“我每次吃完饭，用水一冲饭盒就干净了，可想而知饭菜真是没有什么油水。”就算这么差的住宿和饮食条件，这个班还是招了500多个学生，没有一个人选择退出。

    “艺考培训班和学生之间的关系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学生都对艺考培训班有着依赖心理，总是觉得上培训班比不上要好，所以能忍的也就忍了。”于雨田说。

    青岛海之魂艺术学校董事长于大钧介绍说，北京艺考培训机构论数量和规模都要比山东艺考培训机构大很多，可是市场秩序也是非常混乱，良莠不齐。“北京有大量的‘三无’艺考培训机构，即没有固定教室、没有固定教师、无法出具政府相关部门颁发的办学许可证，随意找地、师资不明，本身就是‘黑’艺考培训，考生想要维权都很困难。”于大钧建议，在选择培训班时不要轻信吹嘘，首先要看培训班是否具有教育行政部门颁发的合法办学许可证，是否具有物价部门颁发的收费许可证，还要看有没有固定校舍和师资队伍，不要让“黑”艺术培训有机可乘。

    艺考复读生的感慨—— 年复一年碰“运气”

    青岛女孩李炫逸是名艺考复读生，去年报考了5所艺术类院校，其中就包括中央美术学院，虽然最后被北京林业大学录取，可李炫逸觉得离自己目标相差甚远，她下了狠心，决定复读一年再参加艺考，在她看来，艺考生复读并不是件丢人的事。

    李炫逸也在青岛报考了艺考冲刺培训班，冲刺班费用是1.2万元，班上有90人左右，大部分都是复读生，学画压力非常大。艺考结束以后，李炫逸还要再去高考复读班恶补文化课，压力丝毫不比参加艺考小。

    又准备了一年，李炫逸对自己的期望值也变高了，今年一口气报考了10所高校，要从2月8日一直考到3月份，紧张的备考、频繁的考试、不断的奔波将成为她这段时间的主要生活内容，“考试表”已经被排得满满当当，一天睡4个小时已成为常事。

    李炫逸说，当初之所以报考10所高校，心里面想的就是哪一所学校都舍不得放弃，总想着要到处碰碰运气，“现在最害怕的事情就是生病，我一个好友前两天感冒非常严重，话都说不出来了，但还是咬着牙去参加一个学校的艺考。

    21岁的菏泽考生谢跃对这种压力深有体会。2月13日，记者在八大关宾馆小礼堂的艺考报名现场见到谢跃时，他正在犹豫，还没确定报哪个学校。由于复读了一年，他对报考非常谨慎。谢跃告诉记者，第一年参加艺考的时候，他很多同学都失眠了，他当时也紧张得要命，还为此得了一场神经性皮炎。他觉得艺考复读生心理更像是一个赌徒。他说，很多艺考生认为专业课考试在很多时候靠得是运气。“运气成分能占到40%”，他身旁的一个同伴补充道。（记者 单俊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