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西木偶戏“复活”

    每周，74岁的倪奉先都会到莱西市烟台路“上班”。在这座面积不大的三层商住单元楼的三楼，有他等了半个世纪才等回的事业——由18名非职业演员组成的莱西木偶艺术团。他相信有一天，莱西木偶戏会走出国门，让世界感受它的历史和特色。

    莱西木偶戏，2009年入选青岛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在莱西市文物管理所所长柳香奎书写的申报资料中，它的历史要上溯到两千年前的西汉时期，最有力的佐证是1978年莱西岱墅西汉木椁墓中出土的那件193厘米高的大木偶和与之配套的系列小木偶，它被列为国家一级文物，是国内公认的木偶艺术鼻祖。

    不过，这并不是倪奉先老人所关心的，“最重要的是，太爷爷从咸丰年间传下来的活计，别在我这第四代传人手里断送了，我就这么个念想。”在三楼的那间暂时被电脑包装箱占据了半壁空间的排练厅里，老人家守着大桌上摆放的七八个做工精致的木偶郑重告诉记者。

    中断半个世纪的“念想”

    倪奉先老人的木偶中，最大的将近1米高，有两公斤重，它们是木偶团最好的家当。倪奉先挑了传统剧目《小姑贤》中的青衣女主角造型向记者演示左右手上需要控制的不同机关。记者注意到，只有此时，老人的黑色礼帽下那张肃穆黝黑的面孔才突然变得生动起来，连被帽檐儿遮盖的眼睛都透亮了。

    倪奉先操动木偶，道出两句剧中人物的经典念白，气韵犹在，声音却哑了。打从上世纪50年代末直到5年前，这门家传的技艺便被束之高阁，无人问津了，这中间倪奉先做过吹手，组过小戏剧团，失传的木偶戏只化作老人心中一个挥之不去的念想。而现在再提及往事，老人的陈述轻描淡写，却总透着一丝心酸和悲凉。

    “大约是在清朝咸丰或者是同治年间，我的太爷爷逃荒到莱西后周格庄村，靠木偶戏为生，后来就传给我爷爷，我爷爷传给我舅舅。”民国初年，兵荒马乱，莱西倪家的木偶戏从此没再开张。直到1954年，倪奉先的舅舅70多岁了，才在政府的支持下重操旧业，16岁的倪奉先也正式成了莱西木偶戏的第四代传人。不过好景不长，1958年当时已是名冠胶东的莱西木偶戏在莱阳完成了它上个世纪的最后一场演出，然后就被时代的洪流湮没了。“木偶用来烧火，木偶的衣服给小孩儿穿，那些老物件都没留下，也留不住，我去了关东……”

    2006年，当柳香奎在青岛民间文化普查时找到倪奉先时，老人离祖艺已相隔半个世纪。 风生水起的民间力量

    姜玉涛，莱西的电脑经销商，烟台路上那间三层商铺的老板。而在莱西木偶艺术团的团员们眼中，姜老板就是姜团长。

    2010年，得知木偶艺术团要去青岛市区的劈柴院儿演出，又苦于木偶道具运输不便，姜玉涛主动请缨，出车送艺术团去演出。说实话，那次演出算不上成功，观众更多的是好奇和看个热闹，初登市区舞台的年轻演员也有些紧张和力不从心。不过，从那时起，艺术团有了一个长期的固定的发烧友级的拥趸——姜老板，他和艺术团的关系愈发紧密。

    2009年成立之初，艺术团居无定所，排练也要借地儿倪老先生的家，到了2010年，艺术团正式搬进了姜老板店铺三楼的这间排练厅，每逢“上班”，姜玉涛都会派专车接送倪老。现在，除了倪老的两名爱徒——第五代传承人张文贤和李文学，团里很快便聚集了18名年轻的新成员，她们中多数是女孩子，有的做服装生意，有的开饭店，有的是画画的老师，她们在团里没有工资收入，不过大家都有一个执著的爱好，那就是发展木偶戏。

    那天在排练厅，倪老的身边，总有一个身材高大却清瘦的大男生微笑着沉默不语，“你听说过鼎鼎大名的莱西襁模人吗？”有个女孩儿问记者。襁模泥塑是一门莱西民间的传统手艺，而眼前的李泽志就是从父亲那里接过这门手艺的最年轻的传承人。柳香奎指着墙上的那张西汉墓藏中出土的大木偶——由13块部件构成，接合部采用卯榫法，立、跪、坐自如。“这件文物目前留在莱西市博物馆的复制品就是李泽志做的。”

    现在这位能工巧匠也加入到“复活”莱西木偶戏的民间团队中，他要将襁模人的手艺与木偶的制作相融合，而对于一直倚靠购进扬州产木偶的艺术团而言，这不仅是经济上的福音，也会带来原创木偶制作技艺的复兴。 官民合力拓宽生存之道

    今年4月，74岁的倪奉先与莱西木偶艺术团一起南下扬州，目的只有一个——取经学道。这已经不是倪奉先第一次去扬州了，每次，他都会去扬州市木偶剧团待上几天，在那里认真揣摩木偶的机关制作、材料工艺和表演技巧。现在扬州木偶剧团的演员们都熟悉这位“赖皮”的老先生。

    “同是杖头木偶，要说起原先我们用的木偶，和人家扬州的工艺可真没法比。”倪奉先让记者看木偶的手，每个关节都有机关相连，可自由伸展，“以前我们自己用的没这么复杂，手上没什么功夫，都用长长的水袖遮着呢。”倪奉先并不排斥这些新创的技艺和表演手段，他还鼓励团员们自己创新。

    今年，在市群艺馆的演出就让倪老十分欣然，团里年轻的团员们齐上阵，自行排演了一部童话情景剧《白雪公主》，配音配乐就用动画片的片段，工艺不那么复杂，也无需驱动手指的小木偶载歌载舞，在孩子们眼中是绝对的新鲜，演出因此大获成功。这更加坚定了倪奉先、姜玉涛不断拓展演出内容和形式的路径。前段时间，他们又开发了主打“川剧变脸”的木偶戏，还实现了让木偶拿住酒杯的表演技巧。

    柳香奎告诉记者，目前莱西木偶艺术团所面临的主要问题是演出运营资金的匮乏。去年莱西市有关部门向艺术团拨款用于购置木偶十余个，而这只是杯水车薪。现在艺术团主要的演出经费都倚靠姜玉涛的个人投入。不过，姜老板对于木偶戏的前景却极其乐观，在他给记者的一张质地略显单薄的名片上，赫然印有 “青岛大汉偶歌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总经理”的字样，他告诉记者，要发展莱西木偶戏，是项长期的事业，不可能一蹴而就，他相信有一天，莱西木偶戏会走出国门，让世界感受它的历史和特色。

    2011年4月，莱西市木偶传承保护中心成立，在那张成立仪式的集体照上，身穿统一白色T恤衫的年轻姑娘们笑靥如花，似乎喻示着莱西木偶在这个千年的灿烂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