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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宁一村庄为一名艾滋病孤儿单独建小学(图)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11-11-02 15:52:36

小峰年幼时过生日(翻拍)

  “算了,他还能活几天,抽就抽吧。”

  因为吃药的事,韩玉君这天早上动了气。

  “人家想买这个药都买不到,国家白给,你还不吃。你爹妈要是吃这个药,不见得死那么早。”刚从医院打点滴回来的韩玉君大声说,小峰歪在炕上不吭声。他本该在早饭前吞下3片半白色的抗病毒药,可这一年来,他渐渐拒绝吃了。

  面对进入青春期的孩子,韩玉君很发愁。“孩子大了,又不是

父母,又不是自己的孩子,不能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咱们是伺候,能那么干吗?”

  吃药同样也是王立军和小峰之间通常的话题。正式上课前,师生之间总要重复这样的对话:

  “吃药了吗?”

  “吃了。”

  “真吃假吃?”

  “真吃。”

  “可不兴骗我,那是害你自己。”

  这天早上,小峰不说话了,其实他并没吃药。“我忘了。”他承认时缩着脖子一笑,有点不好意思。

  奈韦拉平、拉米夫定、齐多夫定,这些读起来拗口的抗病毒药,应该早饭前3片半、晚饭后两片半,每天如此。别人告诉王立军,如果不持续服药,身体可能会产生耐药性,“到时就麻烦了”。

  听到小峰又没吃药,王立军用手遮住嘴,压低声音说:“我昨天去他们家看了,他那个药片,数儿又不对。”他皱着眉头直叹气,“跟他说了,没用。你说怎么办呢?咱们也就只能起个监督作用。”

  比起吃药,小峰自己更上心的是,这个下午能不能在池塘边找到刘立宝,那是他今年才认识的新朋友,和他同岁。

  7年来,村里人已经接受了这个“特殊”的孩子。有人在路上碰见他,还问一句:“上学啦?”可他依然交不到朋友。大多数时候,他只能到废弃的鱼塘边看老头儿钓鱼,或者跑到大桥边看火车。他记住了鸣笛的时间,下午一点半。

  刘立宝是邻村的孩子,俩人在广场跳舞时认识的。在村子附近的一个小广场上,每到晚上就聚集着一群中年妇女跳“14步”和“18步”。两个男孩在这里成了搭档,小峰跳男步,刘立宝跳女步,尽管小峰比刘立宝还矮半头。

  起初,刘立宝的爸爸并不同意自己的儿子和小峰来往。他在电视上看到过这个男孩,知道他有艾滋病。可刘立宝觉得,小峰比那些拔掉他的自行车气门芯的男孩强多了。趁父亲不在家,他带小峰回家打游戏机。

  “别的小孩不爱跟他玩,都嫌弃他有艾滋病。”刘立宝说。

  “操!那谁,刘雨、劲松、张宇他们几个都跟我玩。”

  “跟你玩倒是跟你玩,欺不欺负你吧?经常我在面前看着,不一会儿扒拉你一下,敲你一下。”刘立宝模仿着他们打了下小峰的头。

  小峰没说话,但他很快找到了反击的机会。“我有舞伴,他没有。”“我也有。”“你的是老太太,我的是小闺女。”“你才老太太呢,你那是我老姑,好不好意思,我老姑多大,40了!”两个人抻着脖子叫着。反击失败了。

  对于这分迟来的友谊,小峰还不知道怎么珍惜。“你给我滚!”俩人说急了,他总是这样大喊一声。可刘立宝却笑嘻嘻地回他:“我不滚。”没过一会儿,俩人自动和好了。“哎呀,手埋汰了,走,洗手去。”刘立宝拉着小峰走了。

  对于小峰晚上去广场跳舞的事,王立军有些矛盾。“你跳舞,锻炼身体可以,但是要早点回家,8点就上床睡觉。”他嘱咐着。

  小峰没听他的。有一天晚上他没回家,睡在了大道旁边一座废弃的房子里。姑姥爷老洪找不到孩子,以为他死了,跑去村委会大喊。

  这个男孩还偷偷学会了抽烟。他走进小卖铺,假装帮别人买烟。老板本来不想卖给他,可有人在旁边劝:“算了,他还能活几天,抽就抽吧。”

  “像他这样的情况,到了18岁怎么办?”

  按照防疫站的检测,小峰已经是艾滋病人了。病毒破坏了CD4免疫细胞,他的身上开始经常长出疱疹。在最近的检查中,这项免疫细胞指数又下降了,防疫站怀疑小峰对正在服用的药物出现了耐药反应。

  王立军并不清楚防疫站都检查了些什么,他只是按时带着小峰去那里抽血。他有些避讳谈论生死这个问题。曾有一个记者,在小峰家里问他“怎么看待生命”。对外人一向挺和气的王立军那次真生气了,“你这个问题,谁也没法回答!就是我,今天脱了袜子躺下,都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起来穿上!”说急了,他把手里的老花镜摔在桌上。

  王立军很少再提小峰回正常学校的事情,他明白,这已经不大可能。关于小峰成年后学校还会不会开下去的问题,他也是盯着提问者沉默了半天才说:“这就不知道了,没有想过。”

  但姑姥姥韩玉君必须考虑这些问题。小峰现在每个月的开销,是由留在村里的那部分遗产支付的,加上韩玉君的工钱,每月2300元左右。物价再这么涨下去,伙食费就不够了。她找过村委会,问能不能加一两百元,可村委会也发愁,这笔遗产只够再支撑一年多了,以后只靠每年2600元的农村低保补贴,更不够负担这个孩子的开销。

  “你说,像他这样的情况,到了18岁怎么办,国家还管不管?”韩玉君问。

  为钱头疼的还有副乡长刘晏清。本来,王立军每年1万元的工资是由县财政、乡政府和县防疫三家共同支付的。但防疫站改为疾控中心后,没有1500元这笔专款了。刘晏清打算跟县财政争取一下,“实在不行乡政府想办法,无论如何保证王老师的工资。实事求是地说,也就是一顿饭的钱。”

  说起这些,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连抽了两根烟。更让他发愁的是,“爱心小学”不可能一直办下去,这个毫无技能的孩子成年后,走向社会该由谁来管。

  没人把这些事告诉小峰。他刚刚找到好朋友,还有了新宠物——姨夫抓来的刺猬。他更关心过生日时,刘立宝会不会像答应的那样,送他一份礼物。他还有很多梦想,盖房子、当警察、上“星光大道”。

  他14岁了,已经和艾滋病毒共处了14年。成年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那么确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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