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0日,第19个世界精神卫生日。 上午9点,车入莱阳城,在一处安静的小区旁,只见两栋5层的大楼静静屹立在一个小小的山坡。这 里,就是烟台市精神卫生中心,也就是市心理康复医院,人们习惯称之为“莱阳精神病院”。 在不少烟台人心中,“莱阳精神病院”一直充满神秘色彩。在一些人眼里,“把你送进‘莱阳精神病院’甚至成了一种隐晦的骂人方式。那么,这里到底住着 他们的故事—— 在烟台心理康复医院,精神病患者的结构复杂,病人中有来自农村的普通劳动者,也有学生、白领和机关公职人员。 》》故事一 喜欢提问的帅小伙 在去往门诊楼的路上,记者遇到了轻度精神疾病患者刘东宇,在母亲谢桂兰的陪同下,刚刚在体育场打完篮球。高高的个子,白白的脸蛋,还没交谈就先跟记者来了一个拥抱:“哥哥,我喜欢你,我们做朋友吧。”随后,刘东宇开始给记者“出题”,“读书破万卷的下句是什么?”、“你知道歇后语吗?”在记者一一回答后,刘东宇也露出会心的笑容。 母亲谢桂兰告诉记者,刘东宇今年15岁,由于长期失眠导致出现轻度精神问题。经过三个月的治疗后,目前症状已经好转,用不多久就能出院了。“他现在非常渴望出院,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早点回家,重新回到学校。”谢桂兰说。 据医院主治医师鞠红珍介绍,像刘东宇这样的轻度精神患者有很多,只要发现及时,能够得到专业的治疗,精神疾病完全可以治愈。 》》故事二 “皇帝”在医院呆了17年 在所有的精神疾病患者中,有一位自称为“皇帝”的病人是在医院救治时间最长的患者,已经在医院呆了17年。据主治医师刘丰团介绍,“皇帝”是某市政法系统的一位工作人员,今年60岁,1993年因为他老说自己是“皇帝”而被家人送到医院来医治。如今,即使已经过去了17年,他仍然执着地认为自己是“皇帝”。 在门诊楼四楼的救治病房,记者见到了正在病房散步的“皇帝”。头发已经有些花白,面容也稍显憔悴的他一看到记者,就立马凑到记者跟前:“我根本没病,他们老‘误会’我,其实我是‘皇帝’,是‘国家主席’这些都是真的啊!” 刘丰团告诉记者,“皇帝”惟一的爱好,就是爱拉着人喋喋不休地说自己的皇帝经历,说医院的护士是他的妃子。“其实他属于精神分裂症,认为自己是‘皇帝’只是表现出来的一种妄想症状。”刘丰团告诉记者,“皇帝”现在的饮食和睡眠已经有所改善,他的家人在过年过节时,还经常来看他。他现在除了不能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之外,应该说日子是过得“无忧无虑”。 》》故事三 父母离异女大学生“躁狂” 与其他病人相比,23岁女孩小萌的故事更让人唏嘘。坐在记者面前的她非常安静,大大的眼睛、及肩的长发,如果没有开口,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出有精神问题的痕迹。 但一开口,小萌的问题就逐渐显现出来。对记者的问题,她回答的语无伦次,虽然安静,但她的身体却隐藏着深深地压抑,这种情绪连坐在对面的记者都能感受到。5岁时父母的离异给她带来身心难以治愈的创伤,后来母亲改嫁,随母亲一起生活的她一直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她也考上了佳木斯大学学习美术,但是就在今年,毕业的最后时刻,她谈了一个男朋友,只有3个月时间就以分手告终的她,把全部责任推在了父母身上,“如果不是他们,我男朋友根本不会离开我!”说到这儿的小萌情绪开始激动,十指绞在一起,身体微微颤抖。 半个月前,父母把她送到了医院,医生确诊为躁狂症。经过治疗,小萌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但是因为上午妈妈的一个电话,小萌的心理又在发生着波动。“我想回家。”在记者离开时,透过玻璃,小萌正坐在床边,低着头,以极慢的可怕动作不停地抓着自己的长发,把一头长发拨弄的乱七八糟。 他们的生活—— 作息规律男病人可以“抽烟” 沿医院林荫路向上,就是重症精神病患者的住院大楼。 在这里,实行的是封闭式管理,重症患者在没有医护人员的陪同下不能出楼,轻度病人可以在家人的陪同下自由出入。在院方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我们穿越三道落锁的大门,终于得以进到医疗六科的住院病房。 在推开最后一层大门前,记者的心情忐忑不安,非常担心病人会突然发狂,但是,走进病房,记者发现这里跟一般的医院病房并没有明显差异。病床上的被褥叠放得整整齐齐,秋日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床单上,温暖而安静。病房与走廊之间用玻璃隔开,几位护士在走廊里不时走动,观察病人的情况。病房里,几位病人凑在一起聊着天,有的还三五成堆凑在一起玩扑克。但是,记者的陌生面庞还是吸引了几位正在聊天患者的注意,她们直勾勾地盯着记者,观察着、怀疑着、推敲着……在这种目光的紧密注视下,记者的身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压抑感顿时浮起。 “别怕,他们平时都挺安静。”总务护士刘丽君告诉记者。果然如此。记者采访时,正值中午10:30,是病人吃午饭的时间。见到记者后,病人们有的朝记者热情地微笑想要和记者说话,有的走到记者面前主动介绍自己姓“刘”,有的则远远地躲开记者低头快速走过,还有的在吃饭时突然呆滞地从饭桌上站起,走到餐厅某个角落,“傻傻地”站着,嘴里还在机械地嚼食物。 据介绍,这里的病人作息时间是规律的、严格的。每天,病人早上5:30-6点之间起床,6:30吃饭,饭后自由活动或者做心理治疗,10:00准时吃药,稍作休息后,10:30吃午饭,11:00后午睡,13:30起床后有的做心理治疗有的则自由活动,16:30晚饭,19:00第二次吃药,20:00左右病人基本都睡觉休息了。男病人的作息时间与此大体一致,但多了一项抽烟的时间,每天到点了或者病人烟瘾来了,都会到专设的吸烟室抽根烟,这是男病人的“特权”。 每周一至周五,病人们可到洗刷间洗澡,周末时洗头。平时没事儿时,就在病房里聊天、看书、看电视或者玩扑克,天气好时,护士们还会带着病人到医院的小花园或者健身中心走走,聊聊。“病房就像一个小型社会,这些病友们有自己的朋友圈子,有喜欢的病号和护士,所有的社会关系都会在这里发生。”午休时间,在离开安静的男病房时,走廊里的长椅上,一位老年患者亲密地依偎在一名年轻患者身上,年轻人的手一直给老人认真地按摩着手指…… 他们的治疗—— 用药往往要从半片开始 “精神病人的治疗需要医生具备多学科的综合性医疗能力。”有30年临床经验的老主任医师、副院长姜翕球说。 姜翕球告诉记者,一位病人在入院时有时并不是单纯的精神疾病,也许还会伴随心脏病、高血压、脑血栓等其他严重的身体疾病,这就需要内科的知识;在住院的过程中,病人如果突发躁狂进行自残,医生还得作为外科医生给病人疗伤,因此,医生本身必须内外科兼备。 精神病人的用药方式也和正常人群不同。在医疗六科,副主任医师鞠红珍正在给一位血栓造成下半身不遂的60岁病人开药,记者发现,每一张单子,鞠红珍都是经过再三考虑后才能下笔,非常谨慎。她说,这位病人十年内前前后后已经三次入院,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总怀疑家人在监视她要毒死她,3年前血栓造成下半身不遂后,今年又被家人送了过来。 “给患有精神疾病的病人开药是非常慎重的,虽然精神状况我们有所了解,但身体状况有时却因病人无法描述或者虚假描述导致用药困难,不管年龄如何,每一位病人的用药都是从半片开始,观察没有反应后,才能逐渐加大药量。” 在这里,除了药物治疗,医生们还有一项重要工作——心理治疗。“心理治疗是一项非常重要的辅助治疗,除了固定的每天上下午心理治疗时间外,我们还会根据病人需要进行一对一的心理治疗。”鞠红珍说。除此之外,心理治疗的时间贯穿在整个住院过程中,平时的聊天、倾听,情绪变化时的安抚,都是心理治疗的手段。 现实问题 精神残疾领证率不足10% 随着生活节奏加快,精神障碍对人的健康危害已经越来越突出。据统计,目前全市有重症精神患者在7万人左右,但目前的救治率却不足20%,大部分重症精神疾病患者散落于社会上、社区中,对社会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 有人患上精神病,家人往往瞒病情 “家人隐瞒病情是救治率低的最主要原因。”市精神卫生中心、烟台心理康复医院副院长姜翕球表示,很多精神疾病患者的家属担心病人被别人歧视而隐瞒病情,往往是病情严重造成事端后,不得已才公开,这给医生就诊带来了很大难题。 “害怕救治不好被别人歧视,特别是年轻人,一旦把病情泄露出去,家长害怕会影响到孩子。”姜翕球认为,其实有些精神疾病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如果发现的早,通过专业的治疗师完全可以痊愈的。但很多病人的病情是因为家属隐瞒,错过最佳治疗时机。 经济条件,影响患者治疗 除了家属隐瞒病情,部分家属的经济条件受限是救治率低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据统计,目前在烟台心理康复医院治疗的230位精神疾病患者,85%来自普通的农村家庭,大多因为承受不了治疗费用而选择了阶段性治疗。记者了解到,一名普通精神疾病患者每个月的治疗、护理费用在5000元左右,对这些农村家庭而言是无法承受的。 对于因经济条件造成救治率低的问题,姜翕球表示,要解决重性精神病患者的潜在危险性,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加大对精神卫生领域的投入,对患者实施免费医治。但目前农村的医疗保险费用还未包括精神疾病治疗费用,所以给这些农村精神疾病患者治疗带来一定障碍。 精神残疾领证率不足10% 此外,记者通过各方了解求证,精神残疾和其他的残疾人一样,可以领到残疾症,得到社会的一份补助。但很遗憾的是,目前精神残疾的领证率不到10%。究其最大的原因还是偏见,家人不让领这个特殊的证。在世界精神卫生日到来之际,烟台心理康复医院有关负责人呼吁社会启动“解锁”行动,对这些患有精神疾病的弱势群体多一些理解和包容,打开他们的心锁。 (记者 林媛 高少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