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娃的县城高中生活：教学全封闭 曾想放弃

    大学录取通知书上短短几十字，薄薄的一张纸，我捧在手里却感到沉甸甸的。为了这张通向未来的船票，三年来我付出了太多的汗水。

    我是济南人，男生，三年前初中毕业后就来到招远市第一中学读高中，今年以理科650分的成绩被山东大学化学与化工学院化学专业录取。

    如今，高中三年的“下乡”生活历历在目，我甚至到现在还不能完全认定自己已经是大学生了。

    初尝招远的温暖

    在第

    中考失利后，我来到了招远一中。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学校，陌生的人，我有太多的不习惯。不习惯早上五点半起床跑操，不习惯买饭时被插队，不习惯所有的人都不说普通话。由于是插班生，我没有课本，没有校服，甚至连桌椅都是临时加上的。我只知道自己所在的班级是实验班。班主任教物理，是个认真到严苛的老头儿。高中的第一堂晚自习，我是看着借来的笔记，坐在扫帚拖把旁边度过的。

    还好，同学们都很友善，在招远举目无亲的我很快就有了两个好朋友：小C和小H。高大健壮、耿直憨厚的小C是我的第一任同桌，文质彬彬的小H喜欢尝试新事物。

    学校每星期有两个半小时假期，在这段“放风”时间，我或者去小H家中吃饭洗澡换衣服，或者去另一个同学的奶奶家，有时干脆就去老师家。在他们那里，我感到了温暖。

    我在招远的第一个生日是同学们给我过的，小C和小H不约而同买来了蛋糕，当同学们唱起生日歌时，我觉得招远真好，招远人更好。

    高中生活的开端，其实与过去在济南上初中没什么不同，只是将课时延长，课程加多而已。最初我是做好了当倒数第一的准备的，也因此非常专注地学习。我的成绩好于所有人的预期，在第一次期中考试中，我在全年级2500多人中排120名。

    我曾一度以为高中生活不过如此，而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第一次有了退缩的念头

    最后问自己一遍：真的要放弃吗？不行，不能放弃。我还是要证明自己能行，我不想被自己看不起。握紧了拳头收住了眼泪，我暗暗下定决心：这条路我还要走下去。

    问题接踵而至。

    首先不习惯的是饮食，学校食堂主菜永远是茄子土豆，茄子总是带着把，土豆从来不削皮。妈妈劝我去小炒餐厅，可同学都在大餐厅吃饭，我不能“摆谱”。那段时间我常生病，今天感冒明天拉肚子，后天嗓子开始疼。我不敢告诉妈妈，怕她担心，打电话就算咳嗽一声她也要问好几遍。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一直存在的孤独感，特别是周末，校门口聚满了家长，前后几条街道都停满了各种车辆，而我不知该去哪里。

    期末考试前突然发烧，加上本来也不够刻苦，这次考试我从班级上游落到倒数，150分的数学只考了72分。所有的委屈瞬间爆发，我落荒而逃，马上买车票回家，心想再也不回来了。这是我第一次有了退缩的念头，也是唯一的一次。

    我周围也有很多“下乡”的城市孩子，绝大多数都没坚持到最后。我甚至听说有个孩子给妈妈打电话说：“明天要是再不来接我，你就等着收尸吧。”这种话我说不出来，我当时准备好的说辞是：妈妈，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在济南我也一定好好学习，求求你，让我回去吧。坐在回家的车上越想越委屈，我竟然开始抽泣。正在这时，客车驶过一座军营，我脑海里闪过一个词：逃兵。真的要当逃兵吗？我同自己对话。

    一个声音说：“你在高中一无所获，现在回去就是失败者。”另一个声音说：“回家吧，何必这样为难自己呢！”我突然想起那张全是红叉的试卷，想起同学们漠然的神情；又想起爸爸给我写的长长的家信，妈妈叮嘱我的殷切话语。

    最后问自己一遍：真的要放弃吗？

    不行，不能放弃。我还是要证明自己能行，我不想被自己看不起。握紧了拳头收住了眼泪，我暗暗下定决心：这条路我还要走下去。

    说来可能荒唐。暑假结束时，我是带着上战场的心情登上回招远的客车的：信心满格，勇气爆棚，还带着一点点悲壮。

    重回“第一阵营”

    当然也有想要放松的时候，每到这时我就会摸摸嘴唇上面绒毛般的胡须，告诉自己：“你已经是大人了，不能再任性了。”

    有多少苦我吃，有多少罪我受，有多少委屈我都认了。别的东西全都放下，一门心思学习。实验班的竞争极其激烈，班里比我聪明的同学数不胜数，那我就靠时间取胜。你学一个小时我学一个半小时，不信超不过你。正是这种朴素的原动力，支撑着我走过那段很苦却也不觉得苦的日子。

    我买了许多零食做早餐，就是为了省下五分钟在餐厅吃饭的时间去教室看书。从高二开始直到毕业，我一直是早上第一个到班里的人。上课聚精会神地听老师讲，疯狂地记笔记；下课到处找同学问问题。晚上回宿舍路上有时会想：今天哪门作业没有做完；也有时会想：快点走，回去还有两件衣服要洗。

    招远的冬天很冷，教室里没有暖气，窗户密封也不好。记得高二那年最冷的时候，我们举行一个月一次的升旗，在冰天雪地里站了将近一个小时，回来之后手早就冻僵了。坐在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的教室里，我甚至连笔都拿不住。现在我再回头看那歪歪扭扭的笔记，就会想起自己当时冻得发抖的样子。

    现在想想是挺苦的，但当时一点都没觉得。我凭什么发牢骚啊，同学们都在学习，很多人上课学下课学晚上回去打着手电学也没觉得怎么样。当然也有想要放松的时候，每到这时我就会摸摸嘴唇上面绒毛般的胡须，告诉自己：“你已经是大人了，不能再任性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那学期的最终成绩是年级第45名。我与同学们的关系也更加融洽。高二一年下来让我坚定了信念，树立了信心。

    我的高三，我的高考

    直到成绩公布的瞬间，看到爸爸欣慰的笑容和妈妈激动的泪眼，我才在恍惚中明白：我收获的是责任感，对自己负责的责任感。

    上高三后，我开始在学校边上租房子住。每天睡六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都在学校或去学校的路上，每天边走路边背英语单词，边吃饭边看笔记，甚至连上厕所都带着作业。可是这样做的效果并不好。期中考试成绩不升反降。倒是同桌小H，看小说玩游戏给女友发短信什么都没耽误，却学到了我前面。

    这就是压力。来自老师的渲染，来自同学间的比试，来自一张没做完的试卷，来自一道未解出的习题。归根结底，压力都来自于对自己的怀疑和不自信。

    我排解压力的办法是降低期望值，从上海交大到山大再到山东经济学院，最后我甚至想：大不了就去复读。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劲儿不能松。我逐步调整学习方法，狠抓基础，加强效率。

    有人问我高三最好的状态是什么，最好的状态就是保持平常心。急则冒进而浮躁，缓则迟钝而懈怠。很庆幸我在当时就领悟了这一点。

    今年春节过后，离高考100天左右的光景，一轮一轮的摸底考试开始了。

    三次摸底考试我的成绩缓慢回升，上升幅度很小，但毕竟升了。高考的前两天，我抱着跟平时一样的心情，回到济南，最后一战。

    高考后的一段时间内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高中三年我收获了什么？我用电脑的水平远逊于济南同学，我没有ipod，我不知道当下流行什么。但我学会了自立，学会了专注，学会了自己克服困难。但是我想要挖掘的是更深一层的东西，是可以让自己受用终生的启迪。直到成绩公布的瞬间，看到爸爸欣慰的笑容和妈妈激动的泪眼，我才在恍惚中明白：我收获的是责任感，对自己负责的责任感。

    每个人的道路都不会一帆风顺。但是高中三年，不管是留在大城市，还是“下乡”，我们都应该有所成长。我愿与所有人分享我的故事。最后就让我用《浮士德》中的名句来做结尾：

    善良之人在追求中纵然迷惘，却终将意识到有一条正途。

    ■编者按

    最近几年，一方面，全国都在大力推行素质教育，另一方面，又有越来越多的城市家长把孩子送到县城读书。一些县城重点中学以一套行之有效的全封闭教学管理模式，让不少望子成龙的家长趋之若鹜。本文作者来自省城的一个高知家庭，三年的县城中学生活不仅让他在今年高考中取得了优异的成绩，也让他成长为一个有责任感的男子汉。。但正如本文作者的母亲所说，选择任何一种教育方式都无异于一场冒险，是不是送子“下乡”求学，还得综合评估、具体分析。不不管是留在大城市还是“下乡”，高考不是唯一的目的，帮助孩子培养健全的人格和独立的生活能力才是最关键的。(严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