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公安局长履新百日 查封天上人间只是开始

今年2月26日， 傅政华获任 北京市公安局局长。资料图片 韩萌 摄

    “要让家长放心，让老师安心，让百姓满意。”

    ——今年5月3日， 傅政华到通州区七彩学校和东里幼儿园，实地检查学校及幼儿园周边和园区内部安全防范工作时说。

    北京市将校园内安全责任，明确为校长和幼儿园园长是第一责任；把校园以外的、周边的安全责任，明确为公安机关的第一责任。

    ——5月14日， 傅政华接受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栏目专访时说。

    6月5日， 傅政华履新满100天。今年2月26日， 傅政华被任命为 北京市公安局局长。

    上任百日来， 傅政华除接受过《焦点访谈》一次关于校园安全的公开采访外，再未接受过媒体访谈。

    但查封“天上人间”等京城知名夜总会的行动，还是把这位行事低调的局长，推到了风口浪尖。坊间猜测，这是新官上任的头把火？还是跟特权叫板，掀开打黑序幕？

    在相识20多年的老友、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教授武伯欣眼中，出身“布衣”、从侦查员干起的 傅政华，扫黄只是其酝酿多年的一个常态行为。而不少北京民警认为，继查封“天上人间”之后，这位惯于微服私访的铁腕上司，还会有一系列出人意料的举动。

    傅政华

    北京市公安局局长

    1955年3月出生，河北滦县人，法学硕士。历任北京市公安局刑侦处副处长、公安部刑侦局副局长、北京市公安局副局长等职。今年2月26日任现职。

    履新百日

    大事记

    2010两会安保

    效果：刑事案件发案率同比下降28.3%；城八区110接报刑事类警情均为良好等级。

    社会治安“春季攻势”

    效果：北京的社会治安秩序创出近十年最好。今年一季度，刑事发案总量和110刑事类警情下降至近7年来的同期最低点，破案率则攀升至近10年的同期最高。

    基层民警过劳调研

    效果：北京警方与999急救中心达成协议，民警及直系家属接受急救培训，民警享受免费急救。

    北京校园安保

    效果：制定校园安全长效措施；及时制止7起校园安保案件，10名嫌疑人落网。

    “打击卖淫嫖娼行动”

    效果：查封天上人间等京城知名娱乐场所，共打掉卖淫嫖娼团伙149个，查处存在组织容留卖淫嫖娼、淫秽表演等违法活动的娱乐场所35家，取缔存在招嫖行为的发廊256家，抓获涉嫌组织介绍、容留卖淫以及卖淫嫖娼违法人员1132人。

    整治黑车专项行动

    效果：目前全市共摸排梳理出黑车问题突出的重点点位178处，非法销售和拼改装窝点26个，查处各类非法营运车辆4436辆。

    印象1 神出鬼没 明察暗访

    新局长上任后，不少基层民警都是在“微服私访”中，跟傅政华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

    检查 禁电话通知领导

    今年2月28日，傅政华获任第三天，正逢元宵节，京城下起大雪。

    当晚9时许，崇文公安分局预审处处长李建华正在前门大街南口执勤，疏散赏灯群众。漫天飞雪中，他看到一行人从北径直走来，直到近处才分辨出，走在前面的正是傅政华。可事前，他并未接到“新任局长莅临检查”的通知。

    东城分局东华门派出所副所长祁伟也有相同经历。

    4月3日晚11时许，正准备外出查勤的他，刚出门就看到市局的车到了门口。还没看清来人，他就听到同事说“是傅局”。

    “轻车简从，跟着他的只有两个人，秘书和查勤科民警。”祁伟回忆，他想通知分局领导，却被傅政华拦下，“他说要直接到基层调研。一听我要去查勤，就说"太好了，我跟你一起去"，然后就上了我的警车”。

    祁伟称，在车上傅政华一直“盯着”自己，不让打电话通知巡逻民警，而是按照巡逻工作章程，手台呼叫、确认位置、停车等候检查，“可能怕我通风报信吧。”

    两人一连“突袭”了北池子大街一带两名巡警。祁伟当时捏着一把汗，担心二位民警在傅政华从巡警装备到当日警情的细致检查中，乱了阵脚。结果两名巡警顺利过关。

    听汇报 细问详记录

    回到派出所，汇报工作时，祁伟本想把傅政华请入会议室。但傅政华却直接进到祁伟的办公室，“他直接说，正好看看我的工作情况”。

    傅政华掏出一个两厘米厚的大笔记本，祁伟看到，已写满大半个本子。祁伟说，每听到一个情况，傅政华就记到本子上，“很耐心，从不打断，也不随意评价。”傅政华问的问题很细，细到派出所内民警年龄分布、身体健康状况。

    直到凌晨2时，傅政华才离开，走时一再叮嘱，“要让群众听到我们的声音，看到我们的身影和措施”。

    祁伟这才想起，连杯水都没来得及给局长倒。两名“遭遇”查勤民警，仍心有余悸，打来电话询问祁伟，“傅局走了吗？刚才真紧张，市局领导这么晚还来检查工作，从来没经历过啊！”

    崇文看守所看管科副队长许娜也“遭遇”了突击检查。

    4月25日上午，傅政华突然来到崇文看守所。

    “开始很紧张，可很快就放松了”，许娜回忆说，“他看上去很平易近人，说话很随和。我们不像是汇报，而像是在聊天。”离开时，傅政华让她给其他民警带话，“他很理解我们，说我们任务艰巨，生活却最枯燥，每天看犯人，在高墙内生活，几乎与世隔绝。”

    突袭 “神出鬼没行踪不定”

    不吸烟，不喝酒，不唱歌，最大爱好是读书。

    此前，京城警察已经熟知了傅政华的这些特征。但很多人不知道，这位新上司还有微服私访、突击检查的习惯。“这是他给我们的第一印象，神出鬼没，行踪不定，没准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在自己身边。”西城区一位派出所所长说。

    与傅政华相熟的公安大学教授武伯欣坦言，也许因为出身于基层侦查员，“微服私访”、突击检查，正是傅政华的工作方式。从1986年相识至今，傅政华一贯如此。他本人也经常遭遇傅政华的“突袭”，“有时夜里10点多了，突然来电话，说人已经在楼下了，要聊案子；有时中午路过我家，一定让我下楼，找个小饭馆，吃顿便饭”。

    印象2 多面手屡出奇招

    上任前，京城警察都知道，傅政华是刑侦专家，至于他对非刑侦领域的驾驭能力并不清楚。

    调研 民警可享免费急救

    3月份一个月内，北京两名民警猝死，一名民警突发急性脑出血。京城警察健康红灯频闪。

    随即北京警方展开围绕基层民警过劳状况的调研，但很多民警表示并不对此寄予厚望，“哪个局长也没什么好法子”。警力不足，工作繁重，导致基层民警过度疲劳，早已成为京城警界的老大难问题。

    十几日后，民警们发现“这次不一样”，自己的健康及家庭情况，都被登记建档。北京警方还与999急救中心签署了合作协议，提供免费心理干预和心理卫生辅导、培训；民警享受免费急救绿色通道服务，转运及转运过程中的抢救全部免费。

    更让民警们惊讶的，还是5月22日一年一度的“警体运动会”。

    傅政华带领北京市公安局领导班子，比赛跳绳，并以30秒68次的成绩，名列第三名，其实就是倒数第二名。

    傅政华并不在意成绩，“没敢跳太快,只要不坏就行。”

    记者采访时，下属建议不要把具体成绩和名次公布，傅政华连说没有关系，“是怎样就是怎样，你们记者的要求就是实事求是嘛。”

    见到55岁的局长，以身示范累的满脸滚汗珠，一位参加运动会的民警说“我们很感动，知道傅局的良苦用心”。

    安保 多举措保校园安全

    三四月份，福建南平等地连发5起伤害少年儿童恶性案件。北京校园安全，随之成为关注焦点。

    北京警方随即采取多项措施：培训了2000多名校园专职保安，分派至各中小学、幼儿园；学校、幼儿园的监控设备全部与公安局联网，专职民警视频巡逻，触发式报警装置直连属地派出所。5月初，北京各中小学、幼儿园，防控设施基本到位。

    5月3日、4日两日内，傅政华突击检查了通州区七彩学校、东里幼儿园、北京八中等10余所学校、幼儿园。他表示，“千方百计，保证全市141万未成年人的安全。”

    市公安局文化保卫处副处长张学平证实，南平案件发生后，北京也曾发生7起针对中小学幼儿园的案件，因防卫措施得当，7起案件均被及时制止，10名犯罪嫌疑人落网。

    侦破 擅用现代侦破手段

    京城民警逐渐发现，新任局长“不只是刑侦破案厉害”，而且还是个多面手，“很聪明，反应快，会抓核心，常有奇招、巧招”，这是傅政华给他们留下的第二个印象。

    对此，武伯欣认为，傅政华出奇招、巧招，不足为奇。他早就发现，傅政华是典型的跳跃式、发散型思维，而且“学习能力很强，所以驾驭全局的能力也很强”。

    武伯欣说，上世纪90年代，当警界还普遍沉浸在传统侦破方式时，傅政华就开始采用心理分析、物证痕迹等现代侦破手段。每次案件侦破会，傅政华总能从繁杂的线索中，叼住“骨头”，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傅政华的硕士研究生导师、北京大学教授张玉镶记得，十几年前，傅政华读书时就思维活跃，他曾提出创立一种新的侦查方式，就是发动北京的出租车司机提供线索，因为北京的出租车司机都爱聊天，每天接触的形形色色的人多，从中肯定会找出犯罪人员的痕迹。

    印象3 雷厉风行出人意料

    多名与傅政华相熟人士说，“他是有铁腕儿的人，要干就动真格的；要做就做彻底”。

    扫黄 突查天上人间

    “全市打击卖淫嫖娼专项行动正式开始！”4月29日晚9时，站在治安、刑侦、巡特警等各警种面前，傅政华发出了这个行动号令。当时，就连一些参与行动的警察都认为，这次行动跟此前的多次扫黄行动没有多大区别，这类行动几乎每年都有一到两次。

    他们没有想到，5月11日晚，警车会停到天上人间门前。当时，一些参战民警都有些惊愕。出发前，他们被责令关闭手机，不知道行动目的地。

    一直以来，作为北京乃至全国娱乐业的标志性场所，位于东三环长城饭店的天上人间，在坊间被传得神乎其神：后台硬、水很深。

    这一次，天上人间真的被查了，而且，一封半年。

    次日，北京警方查封天上人间的消息，迅即成为热门话题，至今热度未减。有人猜测，敢动天上人间，傅政华有更硬的后台；更有人分析，傅政华开始跟特权叫板；还有人怀疑，半年解封后，天上人间还会不会卷土重来？

    陷入舆论风潮中，傅政华什么也没说。

    可在武伯欣看来，以查封天上人间为代表的扫黄行动，并没有任何特殊、复杂的背景。近20年来，商讨案子时，他跟傅政华早就一致认为，歌舞厅是社会问题、治安问题的源头之一，傅政华早有严管娱乐场所的动议。

    多名民警接受本报采访时也表示，没料到查封一个天上人间，会引发这么大的影响。相处两个多月，他们已经适应了傅政华雷厉风行、出人意料的作风。多名与傅政华相熟人士说，“他是有铁腕儿的人，要干就动真格的；要做就做彻底”。

    当北京市公安局副局长时，傅政华主抓刑侦和缉毒等。北京刑侦总队与傅熟悉人士称，对于打击恶势力，傅政华经常说的话“北京不允许有横着膀子走的，不允许有欺压老百姓的”。他提出打击恶势力的标准，一是“露头就打”，二是“要让老百姓满意”。

    治警 外地警车照查不误

    今年3月底，按照公安部的部署，北京启动警车专项治理行动，傅政华亲任行动小组组长。一些民警以为，傅政华虽然历来对下属要求严格，绝不允许出现徇私枉法的现象，但对初来乍到、途经北京的外地警车，也许会网开一面。

    未料，没隔几天，北京警方就公开发文称，查处违规警车不分地域，外地警车没有特权，照查不误。一个多月内，仅宣武一个区就查扣了4辆外地违规警车，车的资料均上报至公安部。

    进入5月，不少民警觉得，查处警车行动该暂告一个段落，可治理小组再次发文，欢迎群众举报滥用警笛警灯、警车参与婚庆等各类警车违规行为，举报线索一经查实，立奖100元至500元。

    表功 击毙疑犯立即表彰

    更多民警体会到傅政华雷厉风行的一面，还是在5月3日宣武南菜园劫持女童事件的表彰会暨新闻发布会上。

    当天11时许，一名男子持刀劫持了一名女童，北京警方5分钟内赶到现场，狙击手开枪击毙了嫌疑人。

    事发两小时后，北京警方即召集媒体召开新闻发布会。

    “这一枪打得非常好！”这是傅政华到场后紧握狙击手的手说的第一句话。他没有掩饰自己的兴奋和激动，跟参战民警挨个敬礼、握手，仔细询问每个人的基本情况。

    “要是一些远郊地方发生这样的事情，狙击手也能这样及时赶到处置吗？”针对“5分钟内赶到现场”这个细节，傅政华和一旁时任副局长的刘绍武私下交流，表情严肃。无疑，此次劫持事件处置是成功的，但并不代表今后可以高枕无忧。

    这次“史无前例”的表彰会，在警队里也引起了热议。一名工作多年的基层民警说，这恐怕是多年来，第一次这么快公开表彰有功警员，“这是傅局放出的一个信号，让大伙看到，奖惩立现”。

    在媒体圈中，这次发布会也被视为北京警方的“加速度”。傅政华上任后，北京警方的案件“曝光率”明显上升。近期的重大案件，几乎当天都有相关的新闻发布会。一些涉案范围广的经济类、治安类、刑事类案件，警方更是采取了定期公布机制。比如前一段时间经常见诸媒体的电信诈骗案件、金融诈骗案件等。

    一位跟傅政华一同工作多年的同事称，媒体战略也是傅政华的打法之一，但并不是为了宣传警方的功劳，“有三个目的：通过新闻媒体推动公安工作；及时发布内情，让群众了解真实情况；震慑其他潜在的犯罪嫌疑人”。

    如今，新局长上任已三个多月，北京警方不少民警认为，查封“天上人间”只是一个开始。这位惯于微服私访的铁腕上司，还会有一系列新举动。

    傅政华屡破大案要案

    从警起直至任市公安局长，傅政华的履历从未偏离“刑侦”二字，破获白宝山案、马加爵案、门头沟袭警案、九头鹰千万绑架案等大案、要案，多数案件破案时限未超一周。其主编出版的书籍《物证技术学》，至今仍是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硕士研究生招生复试的指定参考书目。

    白宝山案

    1997年8月19日，乌鲁木齐市边疆宾馆商贸城发生一起特大持枪抢劫杀人案。两嫌疑人开枪打死7人、打伤3人，共抢现金123万元。

    案发后，在公安部直接指导下，发现1997年新疆系列抢劫案、石河子“7·5”涉枪案和“8·8”特大袭警抢枪杀人案，以及1996年发生在北京市和河北省徐水县的6起袭击门卫抢枪案、枪袭巡警案有很多共同点，遂将之定名为“京、冀、新系列枪案”，列为1997年全国刑事犯罪大案。曾被国际刑警组织列为1997年世界第三要案。

    经京、冀、新、川四地警方全力合作，仅用10多天就将该案侦破。

    门头沟袭警案

    2006年10月22日晚11时许，张心磊、张新亮、吕海红三人开车在门头沟盗窃通信电缆。次日凌晨，3人被民警唐成文拦截盘查，张心磊开车闯过检查站，唐成文驱车追赶。其间吕海红跳车逃跑，唐成文遭到“二张”的袭击牺牲。

    2006年10月24日，公安部发A级通缉令，悬赏5万元缉拿张心磊。10月26日，两疑犯在河南周口原籍亲戚处，被警方控制。

    “九头鹰绑架案”

    2007年5月8日，九头鹰酒家老板之妻在送儿子小宝上学路上，被一辆捷达车拦停。从捷达车上冲下几名陌生男子，把小宝的妈妈带上捷达车离京；另一名男子则开着皇冠带着小宝离开。

    北京市公安局刑侦总队、朝阳分局成立专案组全力侦查。5月11日凌晨，四名绑架嫌疑人全部被警方抓获，被困在河南周口的8岁被绑架孩子，也被警方安全解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