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遇真宫处于南水北调淹没区 将抬升12米(图)

    统筹 常乐

    武当八百里。明朝皇帝推崇道教，从全国调集30万能工巧匠，在武当大兴土木，成就了今日成为世界文化遗产的武当古建筑群。

    南水北调工程实施，武当“九宫”之一的遇真宫处于水位线下。这是一次水与文明的碰撞。遇真宫是搬迁、围堰，还是整体抬升？是选择最省钱的方案还是保持文物最原真的面貌？

    3月24日，湖北省文物局组织专家和相关方面，对遇真宫的抬升方案进行讨论。这是关于遇真宫最近的一次讨论会。

    此前的2月，国家文物局在北京再一次召集对于遇真宫保护方案的评审会，基本确定将遇真宫抬升12米。记者获知，最迟在今年下半年，抬升方案将开始实施。

    这绝不是一项简单的工程。遇真宫三个重要单体将予以顶升，其余的一砖一瓦一块碎片，都可能成为档案里的编号，它像一个需要大修的精密仪器，每一个部件都有自己的位置，组装时，必须严丝合缝地重新归位。

    遇真宫命运

    走近遇真宫，它如今所呈现的破败与冷清还是让人吃惊。

    坐落在一片田园之中的遇真宫杂草丛生，门庭破落。它所处的位置是武当旅游经济特区遇真宫3组。周边的村民正在悠闲地耕种自己的田地。

    跨过遇真宫山门，是一块平地，中间矗立着几棵大树，仔细一看，原来是人造的。这里曾经是张纪中版电视剧《倚天屠龙记》的拍摄现场之一。

    穿过平地，是龙虎殿，几根树干撑着屋檐，以防坍塌。站在门口，可以看到前方的大殿。但是，大殿只剩下几面墙壁和几根被烧焦的柱子。

    五百年风雨沧桑，作为武当山九宫之一的遇真宫历经磨难。唯有右侧配殿供奉的张三丰像，身着道袍，面目慈善。

    据史料记载，遇真宫于永乐十五年竣工，共建殿堂、斋房等97间，到嘉靖年间，已扩至396间，院落宽敞，环境幽雅。

    但是，这座蕴含美丽传说的宫殿，东、西两宫在清末坍塌。2003年1月19日的一场大火，又将遇真宫大殿烧成灰烬。

    作为文物工作人员，薛明辉已在这里守护了3年，他的工作是防火、防破坏，“不用防盗，现在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偷盗的了”。

    在遭遇火灾之后，遇真宫再次面临考验。自南水北调工程于2002年开工以来，关于遇真宫的保护问题一直备受关注。

    在南水北调的宏大规划中，丹江口水库大坝加高扩容，库区水位将从原来的157米涨到170米，周边方圆300公里区域理论上将被永久淹没，而遇真宫地面高程仅为160-161米。

    这意味着，遇真宫将会处于水下10米。作为世界文化遗产的一部分，它的命运将会驶向何方？

    最省钱的方案最先被否

    事实上，遇真宫在遭遇大火之后的修复方案早在2004年左右已经国家文物局批复。但因南水北调工程实施，修复方案一直搁置。

    武当特区文物局副局长赵本新说，抢救遇真宫，得到了国务院和国家文物局的重视，“最起码召集了7次会议，组织专家研讨究竟采取什么措施”。

    起初，湖北省文物部门根据国家文物局对遇真宫保护方案的意见，对遇真宫进行了9000平方米的考古清理及研究。为及时跟进保护，湖北省文物局对该区地面文物建筑采取挂牌保护措施，并组织专家编制《遇真宫保护方案可行性研究报告》。

    报告出台，专家意见主要体现在三套方案上：就地抬升、筑堤围堰、异地搬迁。

    异地搬迁是最省钱的方案。据相关单位估算，换个地方重建不到1000万元。但是，该方案出来后，并不被文物专家看好，“如果异地搬迁，遇真宫就不是原来那个遇真宫了”。

    专家们综合考虑各方面的因素，最先否定了异地搬迁的方案。一是因为武当山下没有足够大的地方用来复制一座遇真宫，更重要的是，把整个宫殿另选址搬迁不但离开了这一古文明所依存的环境，也违背了古建筑原真性的文物保护原则。

    事实上，早在50年前，武当山就失去了有“九宫”之首称誉的净乐宫。丹江口水库建设之初，古均州城整体被淹没在浩瀚的水库之中，净乐宫也未能幸免。

    2006年4月，净乐宫复建。此时，它的位置是离原址百公里外的丹江口市。在武当山古建筑研究所所长张华鹏看来，净乐宫的复建是一个失败的例子，“除了当年抢救出来的两个赑屃驮御碑和牌坊等石构件，其余都不是原来净乐宫的东西了”。

    目前，张华鹏的一个工作是，参与修复刚复建了4年的净乐宫，“听说是个北京商人搞的，偷工减料，那质量没法说”。

    赵本新透露，最开始，专家倾向于围堰方案。

    筑堤围堰指的是在遇真宫前筑一道长堤，与水库隔开，其最大的优点是完全保持了遇真宫的原貌。

    但是，潜在的风险也是显而易见的。

    遇真宫后的凤凰山有三个水源，如果挖一条排水沟，必须高于防洪堤，不然，水泄不出去。这样，就会形成二次搬迁。据南水北调中线水源公司预算，防洪堤有大中小三个方案，二次搬迁的费用预算分别为5650万元、3360万元、2690万元。

    专家也曾考虑第二种意见，即在遇真宫右前侧挖一个大水池，设计成一个景观，蓄水满了就抽出去。但是，这样必须增加人员编制，由专人管理，每一年都会产生新的费用，后续费用谁来负担也是争议的问题之一。

    根据最初的设计，如果遇到超过百年一遇的洪水，遇真宫仍然难以避免被淹的危险（丹江口大坝按千年一遇标准设计）。同时，遇真宫所在位置的地质情况也难以让人放心。探测人员打入地下六七十米，才触及岩石层，这意味着，即便建了一个更高的大坝，地下也可能会渗水。

    任何一个疏忽都可能对遇真宫造成毁灭性的打击。种种弊端，让决策部门犹豫不决，经过多次论证后，天平逐渐倾斜至原地抬升方案。

    赵本新说，在所讨论的抬升方案中，又分为两种情况。一是整体顶升12米。遇真宫面积达56780平米，由此产生的费用会相当高。这么大面积，专家也很担心，施工过程中任何一点状况，都可能造成建筑物整体坍塌。

    另一个方案便是部分顶升。这是个折中的选择。2010年2月，国家文物局在北京再次召集评审，确定部分顶升成为抢救遇真宫的最终选择。

    “目前，确定予以顶升的部位是遇真宫山门和东、西两宫的大门。”赵本新说，其余相关建筑将予以拆卸，填高土方后，按原样复建。遇真宫将“长”高12米。

    “顶升的部分，运用的仍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赵本新说，以现在的技术条件，完全没有问题。

    而张华鹏更关注的是，予以拆卸原样复建的部分将更为复杂，“这是个纯粹的技术活，技术含量非常高。到时，它的一砖一瓦都要编号，绘图”。

    1994年12月，武当山古建筑群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遇真宫作为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南水北调工程丹江口水库淹没区的最大建筑，也是文物价值最高的。

    张华鹏认为，遇真宫的文物价值主要体现在两方面：其一，它是张三丰的纪念馆；其二，完全体现了明朝独特的建筑风格与建筑方式，跟各代的都不一样。

    “即便是被烧了的大殿也有非常高的文物研究价值，如果复建的过程中，把烧了的东西毁掉，也是犯罪。”张华鹏举例说，从大殿被烧毁的柱子可以看到，当时“包心柱”的工艺现在很少发现，是活的教材。

    作为南水北调庞大工程体系中受影响的最大文物单位，遇真宫的被抢救诠释了当代中国文物观念。对于抬升方案的全部费用，坊间传言将在5000万元以上，也有的说可能需要一个亿。

    赵本新说，目前尚没有最终确定需要抬升的面积，预算资金的具体金额也没有出台，“作为文物部门，我们并不关心要花多少钱”。对于坊间传言，赵本新确认了一定的可信度，“估计得5000万元以上”。

    4月，文物部门开始对遇真宫东宫进行考古发掘。记者获知，最迟在今年下半年，遇真宫的抬升方案将开始实施，预计两年内完工。

    赵本新说，抬升方案最大的好处是，回避了大的弊端，到时，当年被大火烧毁的大殿等重要建筑也将一并恢复原貌。一座完整的遇真宫将“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