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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雪灾司机生死13天 躲羊肚子下取暖(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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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新闻网 2010-03-29 15:12:39 中国青年报 现有新闻评论    新闻报料
艾肯达坂沿线被“风吹雪”掩埋的货车。本报记者王雪迎摄

面对大风雪,过路司机积极互助自救。本报记者王雪迎摄

    阳春三月,陈建和谢建荣夫妇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为了穿越艾肯达坂的40公里盘山公路,竟花了13天,还差点丢了性命。

    达坂,蒙古语,意为曲折陡峻的山岭。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巴音郭楞蒙古自

治州和静县巩乃斯乡的艾肯达坂,海拔3035米,位于国道218路段,是联通南北疆的交通要道。每到冬春之交的三四月,艾肯达坂上的“风吹雪”就刮得特别勤,来去无形的狂风卷起白雪,瞬间天昏地暗,人、车陷入其中如同迷途羔羊。

    今年2月以来,巩乃斯乡连降大雪,曲折蜿蜒的盘山公路伴随着凛冽呼啸的风吹雪,成为过路司机无法逃避的“鬼门关”。

    “赶快冲,现在不走,马上就会被雪埋掉”

    3月10日下午,当陈建、谢建荣夫妇开着一辆装满白雪的三坪车登上艾肯达坂的第一个弯道时,还曾遭到许多过路货车司机的嘲笑。

    9日晚卸下给巩乃斯乡牧民拉运的饲草,陈建夫妇拿着2400元的运费准备返回和静县。三坪车内空荡荡的,一踏上达坂入口处光亮结冰的路面,车就不停地打滑。无奈之下,陈建开始拿起铁锨往车内装雪。光装雪就花了5个小时。

    由于连续降雪,道路两旁的积雪普遍达1米以上,扫雪车推出的便道并不能同时满足两辆大货车通行,拉运铁矿石、饲草、苞谷等货物的货车在此相遇,只有“添堵”。

    望着排成长龙的堵车队伍,和其他男人一样,陈建也拿着铁锨主动加入修路,“大车压过的地方形成雪坑最容易陷车,只有大家互相帮忙,疏通前面车的道路,后面的车才能通行”。

    这趟出来,谢建荣没带吃的,只带了四瓶“营养快线”。她原本想归途应该和来时一样顺利,那样的话不出两个小时就能到返修桥(艾肯达坂底部),那里有饭店和旅社,还有热气腾腾的饭菜。

    错车过程中,沉默寡言的陈建喝光了第三瓶“营养快线”,再渴了,就往嘴里塞口雪。

    错车、等待、冲刺,翻过艾肯达坂的五个弯道,他们用了近30个小时。

    到12日早上9点,陈建和谢建荣终于把车开到了第六个弯道上,就在快到达坂顶子上时,没有任何预兆,风吹雪又来了。

    谢建荣看到前后同行的六辆货车的司机都开始慌乱起来,一路上的互相帮助让他们都能记个面熟,就互相喊着:“赶快冲,现在不走,马上就会被雪埋掉!”

    陈建焦急地想快速冲过这段上坡路,忙乱中,车又陷入了雪坑。顶着寒风,陈建拿着铁锨开始填埋车轮下的雪坑,谢建荣则不停地用抹布擦拭挡风玻璃板。风从四面八方涌来,耳朵、头发、衣领,狂风卷着雪粒似乎无孔不入,不到5分钟的时间,两人就冻成了雪人。此时,谢建荣感觉,车外大风至少在10级以上,温度近零下20℃。

    前方货车距离陈建仅四五米,此刻他却什么都看不见了,艾肯达坂上弯曲的盘山道让他胆颤心惊,害怕一不小心会驶入山沟。

    为取暖,不到两平方米的驾驶室挤了9人

    只过了5个小时,陈建的三坪车车轮就被雪埋住了。

    吐逊买买提和阿不都外力的货车里装着从伊犁哈萨克自治州新源县运往库尔勒市的苞谷。他们的车一辆被堵在风口,一辆跟在陈建的三坪车后面,前后距离近500米。

    这场寒风肆虐的暴风雪,让有10年车龄的阿不都外力感到害怕,这条线路他已经跑了无数次,但这样令人害怕的风吹雪,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两辆车内的5个人进行了生死抉择,“呆在车里,可能会被饿死冻死;顶着风雪走到返修桥,可能还有一条活路”。

    “一起走吧。”

    12日14点,蒙目龙中看到被风雪吹得摇摇晃晃的5个人不停地往前走,最后一瓶“营养快线”也已在前一天分三次兑着雪喝完了,又累又饿的陈建、谢建荣夫妇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决定跟着他们走。

    阿不都外力一行5人都是青年男子,体力好,走得快些。

    夹着冰粒的凛冽寒风打得谢建荣脸部生疼,风吹得她眼睛睁不开,只见白茫茫一片,没有路,没有方向,只能凭着感觉摸索着前行,渐渐地,那5个人的声音听不见了。

    “达坂上曾经冻死过人!”想到这里,谢建荣惊恐地拽住丈夫:“我们回去吧,再往前走,我们肯定会被冻死的!”谢建荣看到丈夫无力地点点头。

    此时,在陈建停车的前方还有3辆货车,为躲避严寒,3辆车上的7个人全都挤在29岁的阿克木江那不足两平方米的驾驶室里。车一直发动着,车厢内还算暖和。

    陈建夫妇其实只走了200米就返回了,阿克木江看到他们,迅速打开车门让夫妻俩进来。

    狭小逼仄的车厢里,9个人或弓腰,或弯腿蜷缩着,在这危急关头,谁也顾不了这些。

    谢建荣开始用手机里仅剩的一格电拨打110,和静县应急办的电话迅速回复,并详细了解人员车辆被困的具体情况。

    “政府会派人来救我们的!”有了应急办的鼓励,谢建荣心里渐渐有底了,开始宽慰大家。

    “风刮得这么大,铲车根本上不来,怎么救?”

    “我们可能要等死了。”

    在那个生死攸关的时刻,悲观的想法占了多数。

    13日凌晨两点,谢建荣发现丈夫脸色发白,浑身不停地冒虚汗,还一个劲地喊饿。她就对着驾驶室里的其他7人哭喊着:“你们快想想办法吧,我丈夫快要饿死了!”

    一个回族姑娘想起自己车里还有半瓶没喝完的鲜橙多,就快速下车去取。车主阿不都外力叫上伙伴亚力买买提,割开车厢里一袋晒干做饲料用的苞谷,抓了一大把带回驾驶室。

    丈夫被安排在最舒服的驾驶座位平躺着,谢建荣把硬邦邦的苞谷嚼碎,送入丈夫口中,再喂上一口鲜橙多,她不停地揉搓着丈夫的手,和他说话,防止他一觉睡过去……

    躲到羊肚子下面取暖

    在这场风吹雪中,羊贩白荣正雇用的货车也被堵在半山腰动弹不得,他准备把饲养了半年的205只羊卖到距离和静县100公里的库尔勒市。11日19点,正对面经过拉运铁矿石的车队,司机希望白荣正的司机凯来提能往右错开1米的距离,让拉运铁矿石的车队先过去。凯来提却希望对方能让出一条通道,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一直僵持着。

    12日这个风雪之夜,白荣正车里的4个人同样经历了生死考验。

    为省油,维吾尔族司机凯来提把车每半小时发动一次,凌晨4点半时,柴油被冻住了,车再也发动不着了。

    “我们一起走回巩乃斯吧,车里没有暖气,我们都会被冻死的!”凯来提提议道。

    白荣正不愿往下走,他心疼车上的205只羊,并撂下话:“羊在我在,羊亡我亡。”白荣正一路上都在盘算着货车里的羊群拉到库尔勒市能赚多少钱。羊群是用向国家申请的20万元贷款饲养的,家里90岁老母亲和正上大学的孩子的开销已让他不堪重负,去年,他还因肠癌动手术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这可是救命钱啊!”

    “你不走,我也不走,要冻死就死在一起!”凯来提放弃了要走的计划。

    狂风夹着雪粒把车厢打得噼啪作响,把包扎严实的顶层篷布都吹跑了,白荣正拿着手电慌忙去捡。厚厚的积雪已经漫过胸脯,白荣正被风吹雪的威力惊呆了,“只是一晚上的时间”。

    车里甚至比车外还冷,白荣正雇的饲养员艾肯江冻得直流眼泪。这时,凯来提想到一个办法——烤火。

    他们躲在雪窝和车体间的一个避风处,用抽油管抽出柴油,被褥、被子,凯来提多余的一双鞋,白荣正的保暖裤,都被一一烤着。天快亮时,他们还躲到羊肚子下面取暖。

    骑马上雪山救人

    13日9点,巩乃斯乡巩乃斯郭楞村村民里加拉接到乡长巴特尔的电话,“艾肯达坂顶上有人被困,立即去救人”。

    和静县巩乃斯乡辖阿尔先村、浩伊特开勒德村、巩乃斯郭楞村3个行政村,其中蒙古族人口占全乡总人口的99%,大部分从事畜牧业生产,牧民年人均纯收入不足两千元。

    “救人是天大的事”,29岁的蒙古族小伙里加拉牵着村干部准备好的马,带着4个馕,上路了。

    骑马救人,实在是不得已的举动。

    下雪就是命令。每逢冬、春的早晨,巩乃斯养路段的工人就准时出发,为过往车辆扫清道路。12日一早,乡长巴特尔和几个乡干部紧跟着扫雪车、铲车上路,他们原本打算去看望小山的牧民,帮助村干部分发饲草、查看牲畜生产情况。从接到和静县应急办的紧急电话时起,巴特尔的心就一直悬在达坂顶上,为14个人的命运担忧。

    下午由于风刮得太大,几米内无法看清,扫雪车只得停止作业,等风小再继续推路。

    那是一个不眠之夜,巴特尔和乡、村干部在寒风肆虐的达坂上一直等到13日凌晨5点,并保持和被困人员通话。13日晨,风渐渐小了,伊犁州公路总段巩乃斯公路段段长郑贵林亲自指挥,扫雪车、铲车、推土机又冲锋在雪道上。

    经历了一夜的风吹雪,整个艾肯山谷白茫茫一片,路消失了,风仍在刮,里加拉只好凭着经验深一脚浅一脚地骑马在雪地里艰难行走。

    走过第二个弯道时,一段冰面让马蹄打滑,马摔倒在雪窝里。里加拉迅速爬起来,牵起马。越往上走,雪积得越厚,到第三个弯道时,马累得走不动了,跳进雪窝,连马肚子都看不见了。里加拉只好把马绑在防雪板上,准备抄近道徒步上山。

    17点20分,经过8小时的长途跋涉,里加拉终于把馕送到了阿克木江的驾驶室,9个人欣喜地望着全身沾满雪粒的里加拉,欢呼声响彻山谷。

    20点30分,巩乃斯公路段的扫雪机和铲车终于推到了陈建被困的第六个弯道口。行进至此,所有人都惊呆了,一辆红色的双桥货车已经被风雪埋得只剩车头。

    3月22日,巩乃斯公路段工作人员终于把整个艾肯达坂打开了一条通道。陈建、谢建荣夫妇的三坪车在扫雪车、铲车的护送下,安全地驶离返修桥,并于次日抵达和静县。

    而阿克木江的八坪大货车却没有这么幸运,23日凌晨,公路段清雪设施返回途中又遇风吹雪,道路再次被堵。阿克木江一算,从10日至今,他们已经被堵16天了,他觉得自己似乎被困在了一座孤岛上。

    风雪之痛

    道路没有打通,所有人都在焦急等待。

    52岁的芦小明已经在巩乃斯公路段开了26年扫雪车。他说,在达坂顶部,部分地段的积雪超过了5米多高的防雪导风板,形成了一堵密实的雪墙。“艾肯达坂有时就是进去出不来”,即使工作经验丰富,面对极端的风吹雪天气他也会发怵,“风一刮起来,没有任何参照物,仅能看到机器探照灯的两个光柱,前面是什么样没有人知道,这会带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慌”。

    在巩乃斯林场的餐厅和旅社,挤满了焦急等待的司机。

    羊贩白荣正庆幸自己捡了一条命,被救下山后,他请当地牧民把羊群赶下雪山,他要返回新源县,不愿再走这条让他望而生畏的通道。

    货车司机阿克木江这几天损失不小,9个人全部挤到他的驾驶室,耗光了上路前花1400元加满的柴油。回到巩乃斯林场,每天吃住都要钱。21日,当身上只有10元钱时,他不得不让伙伴包车回家取钱。

    风雪灾害天气给过路司机带来的危害远不止如此。

    12日晚,当阿不都外力、吐逊买买提等5人冒雪顶风经过8小时的长途跋涉走到返修桥旅店时,所有人惊讶地看着这5个只能看见眼睛的雪人,衷心地为他们感到高兴。而当晚,吐逊买买提的脚开始变得乌黑、没有知觉,他竟是穿着一双单皮鞋走回来的。

    道路依旧不通,4天后的一个晴好天气,朋友们沉痛地抬着双脚受伤的吐逊买买提走回艾肯达坂顶,交给在此焦急等候的来自新源县二区一大队的吐逊买买提的家人,他们发愁的事情还有很多——他的脚能否康复,以及后续的医药费、手术费。

    而白荣正的饲养员艾肯江,耳朵如同烧伤一般,起了许多大水泡,如今还住在医院里。

    截至3月25日,巩乃斯林场、艾肯达坂、返修桥沿线仍有100余辆车因风吹雪被围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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