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煤要道狂堵60公里 地区利益协调失败修路难

    央视《新闻1+1》——运煤“大动脉”为何动不起来？

    主持人（王跃军）：

    您好，欢迎收看今天的《新闻1+1》。

    我们今天的节目先从一段视频来开始，我们一起来看一下。

    现在我们看到就是连接陕西和山西两省的盘山公路，近一段时间以来，特别是从10月7日以来，这里屡屡发生大面积的堵车，最长的堵车距离长达近60公里。

    我们看到被堵的车辆均为满载的大型的

    由于北方已经进入了冬季取暖季节，从陕西神木运煤的车辆在不断增加。另一方面，到了晚上，气温下降得比较厉害，甚至下雨，在一些路面路面比较窄，而且坡度比较高，还会增加不少交通隐患。

    从刚才这个视频当中，大家也看到了，在陕西、山西两省之间的这种大堵车的现象，怎么样来看待呢，今天我们的特约评论员还是北京大学的王锡锌教授。从刚才的这段视频当中，您个人怎么来评价这样一个堵车事件？

    王锡锌（特约评论员）：

    我的感受是，当然我作为一个旁观者的感受，我觉得是路堵心也堵。但是我觉得我们更需要去关注那些被堵的司机的感受，在那种没日没夜的，几天几夜的被堵在这一道路上的时候，他们在想什么，他们在问一些问题，什么样的问题，比如说他们会不会问，为什么道路的质量不能再提高一些，为什么这种收费的关卡或者说检测的关卡不能再少一些，为什么这些不同的这种区域之间不能协调地更好一些，他们有权利提问，而他们的提问，我们的政府相关部门，有必要给他们一些回复。

    主持人：

    应该说堵车最堵心的就是这些司机，接下来我们就来看一看被堵在路上的这些司机他们的感受。

    新闻特写：被堵司机，100公里用了10小时

    记者：

    您好，怎么称呼？

    杨云超（司机）：

    我姓杨。

    记者：

    姓杨，您从哪儿来？

    杨云超：

    我从山西，到神木，去神木拉煤。

    解说：

    杨云超，山西人，从事长途运输已经有几年的时间，杨师傅常年奔波于陕西和山西之间的这段公路上，对于这段公路的路况有着深刻的感受。

    记者：

    路况怎么样？

    杨云超：

    几乎是每天堵车。

    记者：

    每天都堵车是吧？

    杨云超：：

    每天堵车，能做到百分之八九十的堵车。

    解说：

    15日，就在记者在神盘公路段遇到杨师傅的时候，也正赶上这条公路连日来发生了长时间大面积的堵车。

    记者：

    那您现在是，还是走这条路去神木拉煤去？您预计什么时候，您自己估计，什么时候能拉了煤回来？

    杨云超：

    明天差不多，明天这个时候，来回大概一百多公里吧。

    解说：

    一百多公里，24个小时，那么杨师傅的预计返程时间能不能实现呢？在今天的新闻直播中，我们再次拨通了杨师傅的电话。

    记者：

    杨师傅，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拉煤往回走了，现在走到哪儿了？

    杨云超：

    回到了山西了，昨天晚上还是比较好走一点，十来个小时（就到了）。

    记者：

    那往常你走这条路的时候，不堵车的时候，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杨云超：

    不堵车的时候，大概是3个来小时就到了兴县了。

    解说：

    而作为像杨师傅这样的运煤司机来说，长期的堵车，甚至连续几天被堵在路上，吃饭、休息都成了问题。

    记者：

    等于是上午十点到现在你就一直在这里吗？

    运输司机：

    对，始终在这道上。

    记者：

    那你的一日三餐是怎么解决的？

    运输司机：

    就在车上对付一口，也没有地方（吃饭），这也不敢下道啊，堵车。

    记者：

    对付一口，吃什么？

    运输司机：

    方便面啥的，自己带的，一开始知道这个道这样的，就得带点饭啊。

    记者：

    大家现在看到的这个地方就是他们全部的一个生活区，你看这里有碗有筷子，还有他们自己带的一个暖水瓶，在这样一个狭小的地方，他们最少的时候住两个人，有的时候可能是出于需要，有的时候就会住到三个人。

    大家可以看到，我现在是没办法正常站立的，这就是他们整个的一个生活空间。

    解说：

    如今，面对长期以来的堵车问题，相关部门已经提出了不一定治本，但是可能会治标的两个方法，一个是实行单双号限行，另一个就是实行从源头强制分流，对此，司机们也有着自己的看法。

    运输司机：

    单双号这个（方式）我觉得不行，投资三四十万买个车，老在家停着也不行，再说现在的活也不好干。

    记者：

    有没有算过，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大概会有多大的损失？

    运输司机：

    一个月最少损失一万多吧。

    运输司机：

    单双号我们这么长的长途，过来的时候，你说单双号，我们去哪儿，是吧，没有那么大的停车场我们往哪儿停，你如果是堵了车了，堵了一天两天，我们单号双号怎么办，对吧？

    晋陕两省协力疏堵

    主持人：

    看这段片子，相信堵心的不仅仅是司机，也包括我们自己。此时此刻，这个路段上堵车的问题解决得如何，相关部门采取了哪些方面的措施，接下来我们来连线一下山西省交通厅路政处副处长张立承，张处长您好。

    张立承（山西省交通运输厅路政处副处长）：

    你好

    主持人：

    张处长，您能给我们介绍一下此时此刻，这个堵车路段现在的状况如何。

    张立承：

    今天上午我们随央视的记者到陕西境内的神木县观察车流，发现道路畅通，车流行驶正常，到下午三点左右，在黄河大桥以西的陕西神木县的盘塘收费站，发现车流增大，略有拥堵，但是行驶还是属于正常。下午四点以后，我们在从黄河大桥回山西兴县的路上发现车辆拥堵，仅25公里的路程走了将近两个小时。

    主持人：

    就是目前还是在堵车。

    张立承：

    对。

    主持人：

    针对这种堵车的现象，近一段时间我们采取了哪些方面的措施呢？

    张立承：

    经了解，今天下午这个堵车是在陕西岚县境内下午两点左右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一位10岁左右的男孩，在上学的途中横穿马路，被一辆过往的运煤车压死，所以造成了交通堵塞。目前交通事故现场已经处理，交通拥堵的现象已经缓解。

    主持人：

    最近一段时间我们采取了哪些方面的措施？

    张立承：

    发生堵车事件以后，山西省政府高度重视，责成交通和公安等部门，前往现场调查堵车情况，堵车的原因，商讨解决的办法。今天中午，在陕西神木的盘塘收费站，我们与陕西省交通厅的同仁们开了一个协调会，就堵车的情况进行了沟通，并相互交换了意见，一是要建立相互沟通机制，互相通告各自境内的道路情况，利用盘塘收费站遥控车流。

    主持人：

    要解决目前这个堵车状况，你觉得从根本上来讲，应该采取什么样的办法？

    张立承：

    我认为发生这么大范围的堵车现象，不能单靠部门之间的沟通能解决，它有方方面面的原因，需要政府之间相互沟通才能根本解决。

    今天上午山西省政府牛仁亮副省长就批示，要求吕梁市政府牵头与陕西榆林市政府尽快联系，尽快召集相关部门参加协调会，研究提出切实可行的措施和解决的方案。

    主持人：

    根本的方法是什么呢？

    张立承：

    这个方法有近期的措施，还有远期的措施，近期内要想解决兴和县公路堵车问题，减少车流量，我们建议实行远程分流，在陕西境内对车辆进行一些分流，这是第一个建议。

    第二个建议，限制超过5个轴数的车辆行驶，比如限制5轴或者6轴车辆行驶，同时还可以实行单双号通行的措施和办法。

    另外，要提高服务，公路养护部门要加大管养力度，备好人、车、料，发现坑床要及时修补，保证道路的完好率，同时要做好清障的准备，发生交通事故以后，及时出动、及时清障。

    面对数年拥堵，应急方案难解决

    主持人：

    好，非常感谢张处长给我们带来的这个分析，由于时间关系。王教授，刚才张处长提到了很多，采取的一些临时性的措施，包括政府之间的应急性的沟通，怎么来评价这种应急的方式方法？

    王锡锌：

    我觉得应急其实在堵车事件发生之后，因为堵车其实也持续了很长时间了，前几天已经报道了，这一次是持续的，后续的又出现堵车，所以这里说的应急，我觉得有堵车怎么来疏通的问题，我们看到短片里面也介绍了，如果说大量的交通警察在现场进行疏导，这当然是第一位的，也就是解决燃眉之急。接下来可能就是信息的交流沟通，这实际上是一个预警的问题，如果说这个地方你堵车了，在远程，的确信息要传导过去，能够进行适当的分流。所以仅仅就治标这一个方面来说，也有应急的和长远的，我觉得这两个方面必须结合起来才有效。

    主持人：

    除了刚才所提到的这样的一些应急的方式方法之外，其他哪些方面还应该进一步加强，来解决这样一个堵车问题？

    王锡锌：

    因为这里面我看到堵车的确可能会涉及到道路本身的运力运能问题，还有一些突发性的比如事故，刚才说到交通事故问题，但是我觉得，道路上面除了那些客观的因素之外，可能还会有些人为的因素，我们也可以考虑，通过对人为因素的一些改变，来使得道路更加畅通一些，比如说一些收费站，一些检测站，还有一些超载的治理等等这样一些关卡，那么这些关卡如果说要考虑到堵车的这样一个问题的话，首先我们要评估，是不是有的可以撤，第二，如果不能撤的话，是不是可以合并，从而提高效率，减缓这种堵车的情形。

    主持人：

    您刚才提到的一个是人员方面怎么来疏导，包括一些人为方面的因素，从客观上来讲，这条公路本身从设计上来讲，实际上已经不能满足不了现在的车流量了，这应该是最主要的一个问题。

    王锡锌：

    这是一个客观性的，或者说硬件的问题，这条道路我们其实很多报道都已经看到了，一个是它的设计可能是，原来比如说在陕西这一段，它的运能每天大概是4000辆，可是在山西这一段，它每天的运能只有不到2000辆，这样的话在交接的地段必然会产生堵塞。

    比如说我们看到的这个图片，从陕西，堵车就发生在红色这一段，陕西这一段过来，经过黄河，蓝色的是黄河，到山西这一个，突然道路收窄了，那你这个运煤的大动脉想动起来，在这个点上，这就是很困难，这是客观的，可能说是有一个运能的问题。但是我想客观的问题，如果说我们要去解决这个问题的话，短期内其实你要面对这个现实，也就是如何在信息的这种预警方面，以及地区的协调方面，来做文章，可能我认为目前是解决这种堵车问题频繁发生的一个比较重要的方法。

    主持人：

    今天《新闻1+1》关注是陕西和山西之间堵车的这样一个现象，稍候我们将继续。

    主持人：

    对于陕西和山西交界的地方出现堵车现象，有人说是“大堵三六九，小堵天天有”来这样描述的，那么堵车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接下来我们再一起来了解一下。

    晋陕交界公路，到底堵在何处？

    解说：

    “大堵三六九，小堵天天有”，这句顺口溜描述的就是陕西神木到山西兴县公路常年的堵车状况，而堵车也和这条公路的显著特征有关。

    如果俯瞰这条公路，会发现这条公路的形状像一个瓶子，神木和兴县分界的黄河大桥是瓶颈处，桥的一边是陕西境内的神盘线，可以看作瓶身，路宽12米到16米，4车道，而桥的另一边是山西境内的忻黑线，路宽只有8米多，2个车道，像狭窄的瓶口。

    唐巍（本台记者）：

    我之所以选择这个点来给大家做报道，是因为这个点能够一目了然地看清楚神盘公路它为什么堵车。大家可以看到，当大型的载重客车它过了黄河大桥之后，立刻就是一个90度的转弯，然后在这个转弯之后又是一个很长很长的上坡，那么这些大型的卡车载重都超过50吨，然后它们上坡起来，大家可以看到，非常非常地吃力。

    解说：

    据悉，忻黑线两边的村庄多，地形复杂，由于投资有限，忻黑线没能修建高等级公路，当时设计能力是14吨以上的货车，日通行量1265辆，但黄河大桥开通后达到了5000辆至8000辆，神木县是全国产煤第一大县，今年下半年，随着国内经济逐渐复苏，产业用电持续回升，加上八月进入冬季储煤季节，从今年八九月开始，车流量急剧增加。

    唐巍：

    现在大型的车流都是从陕西向山西这个方向开，而从山西方向回陕西的车大多都是一些空车，数量也非常少，因为山西这个产煤大省经过了兼并重组之后，90万吨以下的小煤矿都被关闭了，煤炭的产量下降了12.5%，与此相反，陕西方面煤炭的产量却有比较大的增长，所以造成了运煤的车队源源不断从陕西方向向山西方向来行进。

    运输司机：

    主要是那个超检站那边堵得太厉害了。

    解说：

    各类收费执法检查站点过于密集，也是造成神木到兴县公路堵车的重要原因。据悉，陕西神盘公路有收费站、超限检测点、煤检站等五个站点，山西忻黑线有一个治超点和一个煤检站。

    忻黑线原是属政府收费二级公路，山西省今年6月1日开始，已经将全省的155个政府还贷的二级公路取消了收费，忻黑线由一条收费路变成了一条免费路，于是很多司机为了节省运费首选这条路。

    运输司机：

    别的路比这条路消费大。

    记者：

    花钱多。

    运输司机：

    对。

    记者：

    大概比其它路多花多少钱？

    运输司机：

    比如说走高速的话差1000块钱。

    降低道路通行成本是根本

    主持人：

    王教授，从刚才这个片子当中可以看出司机选择这条路的缘由，由于它是免费的一条公路，您觉得仅仅是如此吗？为什么他不选择其他的道路来通行？

    王锡锌：

    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因为我们再一次看我们今天专门做的这样一个图片来解释，发生堵车的这条道路，刚才我们短片中也介绍了，因为二级公路已经取消了绝大部分的收费，特别是在山西这一段，其实已经取消了收费，而堵车恰好是发生在这种免费的道路上，我们借用山西省的交通厅副厅长他对堵车发生的原因的解释，他说其实还有其他的路可以选，比如说上面有黄色的301，这个其实也不算远，然后有绿色的302省道，还有蓝色的高速公路，也就是说北边、南边都有可选的路。司机为什么要走这一条他们明知道会堵的路，一方面，可能这条道路的确是便捷一点，比较近；但另外一个，正如我们刚才短片当中说的，这条路成本很低，很多地方是免费的，另外这些道路都是道路通向收费站，司机，包括运煤的公司，他们都会要算这笔账，所以有的时候这种堵车，我看又可以被解释为被逼出来的。

    主持人：

    因为收费被逼出来的。

    王锡锌：

    对。

    主持人：

    但是我们还来看这个图，刚才你也给我们指了一下，实际上有另外的三条路可走，但是这三条路都是相对来讲等级比较高的，为什么最直接的这条路，特别是在山西的这一段，等级那么低，是二级路，而陕西是一级路，为什么这不修成一级路？

    王锡锌：

    这个问题非常有意思，因为山西方面也表示，我们接下来马上要把这条路的等级提高，要修这种一级公路。事实上这条路因为从陕西运煤经过山西，通往河南、河北、山东，实际上问题恰好在这里，那就是修路谁来修，要修一个高等级公路需要很多的投资，谁来出这个钱，这个公路在山西的境内。但是主要的它的用途是把西部的，比如陕西的煤炭通过山西运往别的地方，那么山西我为什么要修这条公路，为什么要提高它的等级，我能获得什么利处。话说到这里，这样一个你的这个问题，实际上变成了不同的地区之间，利益怎么来分配，利益怎么来协调的问题，这条道路，包括我们刚才看到这种道路的设计也好，包括它现在这种状况也好，当然有些客观的原因，但是我想利益分配的这种竞争，这种利益分配格局的这种协调不够顺畅，可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主持人：

    我想这不仅仅是在陕西和山西两省之间，在很多的行政区域划分之间都有这种断头路，比如从这个事件来看，在陕西境内是一级路，到山西境内就变成了二级路，而山西没有这样的一个冲动或者这样的一个利益所得来修这条路，怎么样来解决这个问题呢？

    王锡锌：

    其实我们可以把这个堵车，如果说往背后一点看，我觉得它是一个地区之间利益协调失败的一个个案，因为从陕西这边来说，神木县现在是全国第一产煤大县，它的煤都要往东部运，如果我们放大一点来看，整个中国的西部，像陕西、山西、内蒙，这些都是能源集中的地方，都有一个能源往西部运的过程，因为路过的这些省份它提供了路，它一定要问，我修好了路，我能得到什么。在这种情况下，一方面地方之间应该协调，但是我觉得中央政府的有关部门，也应该对地区利益的战略布局有一个更加宏观的协调，比如说交通部可能就要涉及到，为了能源的能源安全，能源顺畅地通过通道运到需要的地方，可能需要在宏观上有一个协调，仅仅靠地方上的利益协调，可能还是非常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