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锦春让86岁的老母亲抬不起头

    陈加保

    新闻背景 8月14日，湖南省高级法院对原郴州市委副书记、市纪委书记曾锦春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案公开宣判，驳回曾锦春上诉，维持长沙市中级法院一审判决。

    2008年11月20日，长沙市中级法院一审以受贿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判处曾锦春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法院审理认定，曾锦春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人谋取利益，单独或伙同其妻和子女(均另案处理)

    □陈加保

    春天的景色是迷人的。在桃花盛开的时节，我和调研组的同志来到湖南省郴州市汝城县。为了探寻曾锦春的人生轨迹，我们在汝城县相关部门人员的陪同下专程走访了曾锦春的母亲。

    86岁的老人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曾锦春的老家在汝城县附城乡斗山村铜坡店组，离县城不远。车窗外春意盎然，一派生机，我们的心里却是沉甸甸的。汝城县是全国贫困县，被称为“老、少、边、穷”，民风淳朴。吉普车顺着乡村公路前行，两边是低矮的瓦房，小块小块的农田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山丘。大约20分钟后，我们远远看见一片稀疏的村落里有一幢四层“洋房”，这就是曾家。这个院落由一人多高的砖墙围着，院子里有花坛、水池、小桥、盆景、凉亭，只有一扇大铁门与外面相通。曾锦春的母亲和村支书在家门口迎接我们。曾母今年86岁，一脸慈祥，不停地拿瓜子、花生给我们吃，同时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我与老人家正面坐定，看着她那双红肿的眼睛，便知道老人家是经常哭的。我想，“人老泪少”，老人家有这么多泪，心里真是苦到了极限。

    曾锦春幼年家境贫寒，他的父亲是小学教师(因病已过世多年)，从小就教育曾锦春要“学有所成，事有所成”。曾家有八兄妹，五男三女，老大是姐姐，曾锦春是老二。一提起曾锦春，曾母便不停地擦眼泪，说曾锦春小时候受了不少苦，经常上山砍柴帮助干农活。家里没有吃的，曾锦春就到田沟里抓泥鳅、捉鱼。读高中的时候，他和村民们到湘粤交界处的广东韶关帮人家收割稻谷，做了一个星期才挣到了10斤米、20斤木薯。那时候的曾锦春，又小又瘦，干不了重活，还是乡亲们照顾才把他带出去的。为了帮助家里积肥，曾锦春拾狗粪、捡牛粪，什么事都做。但是，他聪明好学，成绩很好，一直读到湖南师范大学毕业。在读大学二年级的时候，他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大学毕业后他当过工人、教师、乡干部、乡党委书记，后来当了县委常委、县委副书记、县长、县委书记、市委常委、市委副书记，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上了重要领导岗位。曾锦春是这个偏远小村方圆几十里走出来的级别最高的干部，他曾经是同学们学习的榜样，是家乡人民的骄傲，更是老人家的荣耀。

    在与老人家交谈的时候，我环顾了一下这个复合式的大客厅，高大宽敞，不少地方用的是上等的石料。一座一人高的大钟已停止摆动，意味着这个家庭失去了往日的热闹，也似乎暗示着这幢房屋的“主人”戏剧般地拉下了“帷幕”。客厅上方是一张全家福，这张照片是2001年曾锦春在家时和家人一起在曾家祠堂照的。照片上的曾锦春意气风发，一大家十几口人其乐融融。看到相框上有些灰尘，老人家拿出纸巾轻轻擦拭。看到儿子的照片，老人家又哭了起来。

    “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母亲”

    曾锦春有一个孩提朋友，他叫曾宪法，和曾锦春同小学、同中学、同大学，还一同教过书。曾锦春从政后，曾宪法依然兢兢业业教书，直到在汝城县三中教导主任的岗位上退休。曾锦春的这位昔日好友，清晰地记得年轻时的曾锦春好学上进。那时候的曾锦春，看到马路上有一坨牛粪会用双手捧到田里肥田，当中学老师时曾被评为汝城县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曾宪法为曾锦春“犯这么大的事”深感痛惜，他对我说:“无论在什么位置，一个人永远不能忘本，越是有权有地位的时候，越要警钟长鸣，才能确保自己和家人平安。”是啊!当年风光百倍的曾锦春如今该是多么羡慕“普通人”曾宪法呀!

    在回去的路上，我们几个人都陷入了沉思。在走访曾母前不久，我和同事曾到看守所与曾锦春进行了一次谈话。曾锦春说自己也是一个穷孩子，小时候家里没有钱，母亲炒了一罐豆子，八个兄妹分着吃。他忏悔自己“在金钱、权力面前过不了关”，犯了大罪。他痛哭流涕地说:“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母亲。”

    她为儿子贪赃枉法而蒙羞

    曾锦春严重违法犯罪案件是湖南省反腐败斗争中查处的重大案件之一，它给了我们一些重要的警示。首先要深化对权力“两重性”的认识。英国思想家罗素说过:“权力从它产生的那一天起，就掺杂着私欲的成分……一部权力史，也就是一部权力扩张和权力制约的历史。”德国历史学家费里德里希的话更经典:“腐败是附着在权力上的咒语，哪里有权力，哪里就有腐败的存在。”权力的“两重性”说明掌握权力的人既有运用权力服务百姓、管理国家的一面，也有利用权力谋取私利、危害社会的一面。那种把“权力”等同于“权利”，甚至认为有“权”就有“利”的观点是非常有害的。

    其次，公务人员要加强道德修养。公务人员是社会管理人员，必须具有良好的从政道德，节制私欲。金钱的诱惑力很强，而权变钱的交易却很容易。因此，防止以权谋私是公务人员必须解决的大难题。曾锦春是老牌大学生，算是一个有文化的人，且是有相当级别的领导干部。然而，他竟然背弃了为官的基本道德，他把权力“使到了边”，“用到了极致”。他甚至“两边通吃”，不问黑白，哪一边给的钱多就给哪一边办事。他的结局应验了雨果在《悲惨世界》里的一句名言:“黄金的枷锁是最重的。”

    最后，要在制度防腐上下大力气。曾锦春严重违法犯罪案件说明，一方面，在一些公务人员中，有的人“官本位”、“权本位”思想还很强，法制观念淡薄;另一方面，公共权力的运行还不够规范，监督还不够严格，存在不少漏洞。我们要按照中央提出的从制度上预防腐败的思想，合理设置权力，严格限制权力，切实实行“公开透明”原则，将公共权力运行的全过程置于人民群众的监督之下，尽可能地减少以权谋私的机会，以使公务人员少犯错误，不犯大罪。

    在走访曾母许多天之后，老人家的那双泪眼仍时常在我脑海里浮现。曾母是平凡的，她像千千万万的普通母亲一样，用善良的心和勤劳的手抚养子女成人;曾母更是不幸的，她为自己的儿子贪赃枉法犯了大罪而蒙羞，在“老弯了腰”的时候还“抬不起头”。曾母的泪是对儿子无限的爱，也是替儿子无限的悔。

    真是人生多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