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揭养猪业潜规则:不仅有瘦肉精还有重金属
【核心访问：养猪业需要自我揭短】 节目导视：5月9日，在广州召开了一个“瘦肉精现象反思与养猪业变革”研讨会。 会议焦点话题之一是危害养猪业的声誉的毒瘤——瘦肉精。人们认为其屡禁不止，或改头换面继续害人的现象严重危害了食品安全，必须引起养猪业的高度重视，在反思中进行变革，否则整个养猪业前景堪忧。会上，农业部种猪质量监督检验测试中心（广州）检测室主任樊福好大声呼吁：“业内必须学会自我揭短”,讲真话，才能避免矛盾积聚，令产业危机突然爆发。 李小萌：今天我们的嘉宾就是刚才在短片当中骑在一头雕塑猪上面的，来做一个介绍，农业部种猪质量监督检验测试中心广州测试室主任樊福好，欢迎您樊主任，刚才那个照片什么时候拍的？ 樊福好：是好多年前在韶关。 李小萌：那是猪吗？ 樊福好：是猪，是一头野猪。 李小萌：为什么要和那个猪拍一个那样的合影？ 樊福好：我觉得那个猪很好看。 李小萌：对猪很有感情是吗？ 樊福好：非常有感情，因为这些年都在从事与猪相关的工作。 李小萌：现在瘦肉精的现象对整个猪肉业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樊福好：前一段时间发生几起猪的瘦肉精事件，实际上对猪的市场影响并不是很大。 李小萌：影响并不很大，那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研讨会题目叫瘦肉精现象反思与养猪业变革这样作为一个题目的研讨会呢？ 樊福好：因为自从国家加强瘦肉精监测力度以后，都是比较平息的，整个市场上没有出现这种现象，但是突然又出现了几起中毒事件，大家感觉到非常非常紧张，政府部门也比较重视 李小萌：以您的了解来看，现在瘦肉精在整个的猪的养殖方面使用的机率究竟高不高？ 樊福好：使用的机率非常低，主要是出现在一些散养户，一些养殖不规范的小农场里面，可能会个别地出现。使用农场或者养殖企业使用瘦肉精的主要目的就是提高猪的胴体的瘦肉率，降低脂肪的含量，提高饲养报酬。 李小萌：用不用瘦肉精对于养猪的人来讲带来利益的差距有多大？ 樊福好：差距是非常大的，刚才讲了这几个特点，整个猪的卖价，因为瘦肉率高，到市场以后，可以以较过的价格出售，利益还是比较大的。 短片： 瘦肉精是指能够促进瘦肉生长的饲料添加剂一类药物的概括名称，它不特指某种物质，任何能够促进瘦肉生长、抑制肥肉生长的物质都可以叫做“瘦肉精”。前几年在中国造成几次瘦肉精中毒的罪魁祸首是盐酸克伦特罗。由于它对人体健康危害过大，全球禁用。我国农业部也自1998年起发文明令禁止使用盐酸克伦特罗。目前，市场上又出现了另一种比较特殊的“瘦肉精” 莱克多巴胺，2002年起，它也已被我国农业部明文禁用，“两高”出台司法解释，称经营、销售、使用该类违禁品可构成刑事犯罪。尽管法令明晰，但养殖业内多名专家和从业人员指出：“使用瘦肉精，是一个行业潜规则”，今年2月19日，广州天河牲畜交易市场再次发生“瘦肉精”事件，导致70人中毒，九部委随后拉网式清查瘦肉精，成为近期最受关注的食品安全事故。 瘦肉精如此肆虐，不禁让人们追问它到底如何出现的，而在业界，基本认定其源头在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由于人们对瘦肉需求的增加，一些科研人员从美国引进了以盐酸克伦特罗来提高瘦肉率的课题，而他们的科研成果中，强调了提高瘦肉率的功效却隐去了其毒副作用，在和企业合作后，商家将瘦肉精大量地推广向养殖端。事实上，当时美国已经因为出现盐酸克伦特罗中毒事件而将其禁止。今天在我国出现的二代瘦肉精莱克多巴胺已经被禁止，但依然有科学家唱好莱克多巴胺，这让人们疑惑，专家在瘦肉精问题上的立场究竟基于什么原因？ 樊福好：还是利益在驱动，各个方面都有利益驱动，包括从瘦肉精的研制、生产，到使用。 李小萌：其实像很多的添加剂，第一个环节是要研制，所以有观点说都是这些搞科研研究的人，他们如果没有研究出这些东西的话，我们也不会有后来的这些成果，让消费者来承担。 樊福好：我觉得研究本身并没有什么错误，比如说研究它代谢的机理，方面是没有错误，关键问题就是说整个研究这个体系当中有些人把这个东西非法用到这个生产上面去，进一步推广和使用，这一点我觉得就有悖于伦理了。 李小萌：那您觉得我们有没有希望让这样的现象彻底杜绝呢？ 樊福好：所以还是我刚才讲的，要自我揭短，就是作为养猪企业的专家支持系统，所有作为专家的这些人，都应该进一步反思，该不该这样去做。 李小萌：这还用反思吗？当然不该了。 樊福好：但是我感觉，刚才我们讲的瘦肉精，第一个是讲的盐酸克伦特罗，现在对于第二种替代品，就是盐酸莱克多巴胺，在学术界还有两种观点，大家争论是比较多的。盐酸莱克多巴胺，它的代谢比较快，在猪的体内代谢比较快，几乎没有残留，而且它又能同样达到以前我们讲的那个瘦肉精，真正的瘦肉精，盐酸克伦特罗的效果，所以有些人希望国家能出台政策，来解禁。而且他们另外一个理由就是美国的FDA，就是食品药品管理局已经在1999年好像是12月22号可以批准使用这种产品，所以他们就作为这个理由，我们国家也应该解禁，但是从整个世界上来看，能够批准使用的才二十多个国家，剩下的七八十个国家都不允许使用这个产品。 李小萌：呼吁解禁的人把愿意吃到掺加了这样饲料长大了的猪是吗？ 樊福好：这个我就不知道他们的心里会怎么样，呼吁解禁的基本上都是参与这个产品的研究开发的人。他们呼吁解禁的理由就是说这个没有残留，没有危害，但是我个人的观点，我觉得这个产品用上去，短期内可能没有危害，但是长期添加下去，不管对猪来说还是对人来说，我估计还是有一定的潜在的危害性。 导视：在广州召开的“瘦肉精现象反思与养猪业变革”研讨会上，樊福好呼吁： “业内必须学会自我揭短”,这揭短的内容，不能仅仅停留在瘦肉精问题上，还应该包括养殖模式等深层次问题。 李小萌：您说过作为猪肉这个企业整个行业来讲，大家要自己能够善于揭短才能让整个行业良性地发展下去，揭什么样的短？ 樊福好：揭短主要是行业内的一些现象，一些所谓的一些潜规则，揭这方面的短。 李小萌：什么样的潜规则？ 樊福好：就是说有些企业在整个的猪的饲养管理过程当中，添加了很多我们认为不该添加的东西。 李小萌：不仅仅是瘦肉精。 樊福好：不仅仅是瘦肉精。 李小萌：还包括些什么？ 樊福好：还包括像抗生素，还有一些重金属。我前段时间讲过一个事情，就是在养殖行业当中存在着三大污染，一个就是抗生素，一个就是重金属，还有消毒药的滥用，这些东西我们都应该提出来，向社会公布。 李小萌：我们可以分着说一说，像重金属、抗生素添加了之后有什么样的效果，对猪肉本身又有什么样的危害？ 樊福好：添加抗生素跟添加重金属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提高猪的生长速度。抗生素的残留，在肉质当中残留，人吃了这些抗生素以后，会产生一些细菌的耐药，假如说人真的生病了，到医院去治疗的时候，可能那些抗生素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如果重金属在猪的肌肉当中残留，或者在猪的内脏当中残留，人吃了这些产品以后，对人本身的免疫系统的损害也是比较大的，他的抵抗力会下降，健康状况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李小萌：是不是说只要规模化养殖，要提高产出率的话，这些就是必然要做的一些手段呢？ 樊福好：现在只能通过这种办法来解决。 李小萌：还是说明我们人太需要猪了，太需要猪肉了，没有办法是吗？ 樊福好：对。因为我们中国的养猪产量占世界的一半以上，而且中国人又非常喜欢吃猪肉，经常讲的猪粮安天下，就是说猪在我们的日常生活当中，从古代到现在都是非常重要的。 李小萌：您一直倡导科学、安全的养殖方法，您觉得理想的养殖方式是怎么样的呢？ 樊福好：理想的养殖方式应该是这样，就是我们给猪提供一些必要的东西，那些不必要的，纯粹是为了提高它的瘦肉率、生长速度，但这些东西对人的健康或者对猪的健康有潜在危害的东西，我们希望把它剔除掉，我们这样讲安全和健康，首先是安全，然后才是健康，我个人觉得，安全跟健康还是有差别的，安全是我们吃了猪肉以后，当时不生病，健康是什么呢？至少我们吃了猪肉以后，今后一段时间我们不生病。 李小萌：那现在我们吃到的猪肉可以保证的是安全还是保证的健康？ 樊福好：现在我只能说现在吃到的猪肉是安全的，但是是不是健康的，还要有待今后做进一步的考察，我感觉到现在的这种饲养方式，我讲的不是中国的饲养方式，全世界的饲养方式全是这样的。 李小萌：在饲料当中添加这么多的东西，猪应该也是吃下去很不舒服的吧？ 樊福好：应该这样说，猪吃了这么多抗生素，还有重金属，至少因为它的感觉怎么样我们不是很清楚，但至少它对环境的抵抗力，对疾病的抵抗力会有所下降。 樊福好：猪生下来以后是有很多痛苦的，比如一头猪生下来以后，首先要剪牙，然后断尾，还要去势，还有些猪还要在耳朵上面剪掉很多缺口，叫剪耳缺。 李小萌：这些做法都是为了让规模化养殖。 樊福好：为了让猪长得更快，获得更多的利益。 李小萌：比如剪牙和剪尾巴为什么呢？ 樊福好：剪牙和剪尾巴都是为了减少猪打架，但是猪打架的原因是什么呢？一个是饲料本身的营养搭配有问题，第二个就是可能是饲养密度过大，也就是说这些都是人的原因造成的，但是我们现在都把它强加在猪身上，我觉得对猪是不公平的。 李小萌：现在统一的做法都是这样是吗？ 樊福好：对，它已经成了一种操作规程，甚至在教材上面都是这样写的。 李小萌：那像猪被剪了尾巴以后对它会有什么影响呢？ 樊福好：根据美国普渡大学的研究，猪断了尾巴以后，它会产生一种终身性的慢性疼痛，所以是非常痛苦的。 李小萌：如果猪这么不愉快，我们吃到的猪肉本身应该就不是那么好吃了。 樊福好：对，这是从外伤上来讲，实际上猪生活的环境上来说也是不愉快的。现在猪肉确实不如以前的猪肉好吃，无论是它的口感还是风味方面都比以前差很多，因为猪生长速度快了，生长速度快，它的猪肉当中肌间脂肪，也就是决定风味的一种物质减少了。所以说我还是希望在我们能够保证猪肉的量的情况下还是能提高猪的肉质。 李小萌：关键就是这个前提，在保证肉的量的前提下，这个前提能不能既安全健康，又保证这样的一个前提呢？我想很多做这个猪的养殖的人来讲，不见得同意您的观点。 樊福好：是，我们应该说四五年前就开始提出，要改变当前这种养殖模式，但很多人还是在反对，因为养猪这个企业讲的还是要一个效益的问题。 李小萌：那些用更急功近利的方式去养猪的人，他们对您的指责有些什么？ 樊福好：他们很多人在背后骂我，说我不会养猪，不懂养猪，在网上骂得比较难听。 李小萌：您用什么方式来养这些猪，它们长得好不好？ 樊福好：在我整个的饲养管理过程当中，我绝对不会添加任何抗生素，任何重金属。 李小萌：也是买的市场上的饲料来养它们吗？ 樊福好：自己配的饲料，我讲测定的猪。 李小萌：但我还是能理解那些做猪生产企业的人还是会说，你这是养好了，但是你养得肯定很慢。 樊福好：不慢。 李小萌：也不慢吗？ 樊福好：不慢，因为我们种猪测定的猪，最快的也能达到一千多克。 李小萌：那为什么你这样的方式不会被更多的人采用呢？ 樊福好：我们在推广一种健康的养殖模式，但是很多行业内的专家，有部分专家，还是作为某些产品的代言人，也就是说他们在积极地推广他们的方式。 短片： 目前我国有7部主要法规、8个重要部门涉及生猪监管,有人说“除了猪之外，没有任何一种动物享受如此隆重的待遇。 ”但即便如此，不法分子还是找到了可趁之机。为了重塑猪业形象，“瘦肉精现象反思与养猪业变革”研讨会上，行内人士的纷纷签署行业自律的承诺书，通过媒体向公众承诺，从自身做起，共同发展一个健康的养猪业。 李小萌：像这次刚刚提到这个研讨会，也发起了一个行业的自律和承诺，我想我们从不同的环节和领域说说都应该怎么样自律和承诺，比如说从研发环节开始说起。 樊福好：作为研发这个环节，尤其是那些专家，我觉得他们应该把个人的利益抛在后面，仅仅是探讨一个机理，我们不能把这个东西推向市场，这是他们应该自律的地方。销售环节就是非常复杂，完全是一种利益的驱动，有些可能以前吧是一些集团的销售，现在就是一些个人的一些行为，一些业务员一种游击作战式的一种销售，是有这种情况出现。作为生产企业来说，分两种情况，有些是主动的，这些就完全应该自律了，但是还有些是被动的，他不知道他的饲料当中含有哪些东西，就像刚才我所讲的，饲料当中是不是含有抗生素，是不是含有重金属，他们都是蒙在鼓里。 李小萌：如果不做这些的话，整个养猪业会受到什么样的冲击吗？ 樊福好：因为我个人是从事兽医工作的，我们感觉到，用现代的这些配合饲料喂出来的猪，它的生长速度确实很快，体型、瘦肉率也是非常高的，但是现在的猪，刚才我讲了一句话，越来越难养。实际上在2006年中国猪的养殖行业当中已经出现了一个叫做高热病的一个疾病，当时是造成了很多猪的大批死亡，然后2007年由于猪减少，2007年的猪价非常非常高，实际上都是由于，我个人认为是一种不规范养殖的一种，对不规范养殖的一种惩罚。我想如果继续沿用现代这种模式，全世界，我讲的是全世界，不光是中国，包括美国这些发达国家采用的这种所谓现代的这种饲养模式，我相信不久人类还会受到惩罚的。 李小萌：那听上去太可怕了。 樊福好：所以我们在努力，也是通过媒体，通过其它的一些方面，通过一些教育，来改善这种状况。 李小萌：那怎么能用一个硬性的制度来抵抗这个商业利益的驱动，而不是靠一个反思和良心？ 樊福好：你说国家出台来监管，但是我们个人，我们还是觉得好产品真的不是检验出来的，真是生产出来的，我觉得还是源头，还是要靠大家的共同努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