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黑保安制造饭店两尸三命惨案

    据北京晨报报道，一对湖北来京的夫妻，经过几年的艰苦打拼，终于在“郭林家常菜”这家名店里有了稳定的工作，他们身后的两个家庭也由此从贫困的边缘挣脱出来。然而，刚刚绽放的希望，在去年夏初的一个凌晨戛然而止。他们倒在了同店一名保安的撬棍下。这名保安抢劫杀人后很快落入法网，然而这对夫妻的亲属仍在巨大的悲伤中为讨要赔偿而奔忙。一起惨案，改变了几家人的命运。

李磊庭上受审一脸漠然。

受害人周风玲照片。

    案情回放

    去年5月22日凌晨，27岁的郭林家常菜望园店保安李磊潜入酒店办公大楼，残忍地杀害一对员工夫妇后盗窃了财务室81万余元巨款。当时，被害妻子已有三个月的身孕，凶手的残忍给被害者家属带来无尽的悲伤。今年5月13日，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这起两尸三命的惨案。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在法庭上，冷漠杀手李磊自称，抢劫杀人竟然是出于对女友的爱。

    黑保安制造的饭店惨案

    ■电工夫妇遇害 81万现金被盗

    去年5月22日早上，郭林家常菜望园店发生一起命案，住在四层宿舍的水电工卢启胜和他的妻子、仓库保管员周风玲双双遇害，财务室保险柜里的81万元现金被盗。

    警方接报后，当即调取案发当晚店内的监控录像。由于四楼的多个探头已被砸坏，只有一个探头留下了凶手的身影。录像中，一名戴着帽子和口罩的高个男子手拿着撬棍追打着卢启胜。

    由于财务室表面看来没有特殊标记，店里怀疑此事是内部人所为。据保安队长说，一个叫卢红军的保安在当天早上提出了辞职，他在店里仅干了两天。其他保安也表示，这个新来的保安喜欢独来独往，没事就绕着大楼转来转去。晚上睡觉时，他也不脱衣服。警方立即将他锁定为重大嫌疑人。此时，这名保安已不知去向。

    随后，警方通过技术侦查手段锁定该保安住在河北丰润一宾馆内。去年5月27日凌晨，警方连夜赶赴丰润将其抓获，起获被抢现金59万元。经查，该保安的真名叫李磊，曾因盗窃被判刑三年。

    ■为救女友盗窃 下药迷倒保安

    “我需要用钱。我女朋友被逼卖淫被抓了，我想花钱捞她出来。”面对警察的讯问，李磊这样解释他的作案动机。据李磊交代，他的朋友尹明说能帮他捞人，但要花五万元。5月19日上午，他四处借钱空手而归后，正好走到郭林家常菜望园店门口。见该店在招保安，他就想先找份工作，边工作边等女友出来。

    李磊当时就被雇用了，负责停车场管理。当天下午，他偶然得知这家店里放着总店给分店的分红，就动了盗窃的念头。下班后，领班带着李磊到酒店大楼六层的员工宿舍。经过四楼时，领班介绍说，这层是领导的办公区和财务室。

    22日凌晨1点半，李磊拎着啤酒、饮料和一些熟食来到四楼，找该楼层的值班保安一起吃夜宵。此前，他已经特意给该保安买过可乐，聊天套过近乎。在李磊的劝说下，保安喝下了掺进安眠药的饮料。等保安熟睡后，李磊拿着事先准备好的作案工具潜入了办公区。

    李磊撬门的声音惊动了住在四层的卢启胜，他拎着刀出来察看动静。躲在暗处的李磊突然窜了出来，持撬棍将他杀害，随后又打死了他的妻子，携巨款逃跑。

    ■逃跑五天被抓 拒捕咬伤警察

    作案后，李磊打车到最近的一家洗浴中心，把钱锁进了柜子。然后，他返回店里，拿回假身份证，借口太累提出了辞职。之后，李磊找到尹明，给了他三万元现金让他捞人。尹明说女友做手术要钱，李磊又塞给了他6000元。

    当天晚上，李磊听说有人在打听自己的去向，立刻决定逃离北京，并将实情告诉了尹明。两人逃到丰润仅5天后就被抓获归案。

    在逃期间，李磊极尽挥霍享受。他用赃款购买价值上万元的金项链和戒指，雇人给自己打扫租住房，出入歌厅找小姐、吸毒。听说尹明的朋友过生日，他还慷慨地出了一万元。因为歌厅小姐不愿陪酒，李磊还找人去闹事，为了“平事儿”拿了15万元。

    李磊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克服恐惧、麻醉自己。5月27日晚上，李磊和尹明正在丰润某宾馆吸毒嫖娼，警察将其抓获归案。为了抗拒抓捕，李磊从二楼跳窗而逃，还咬了一名警察的胳膊一口。被抓后，李磊还供述了多起犯罪事实。除了可以查实一笔盗窃外，其他几起故意伤害案无从查证。

    李磊其人：一个保安如何变成冷漠杀手

    “漠视生命，几乎无道德观念。”这是承办此案的市检二分院的季红海检察官对李磊的评价。在几次提讯中，李磊给他最主要的印象就是对生命的冷漠，叙述杀人经过也毫无表情。“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他既不求速死，也不想活命，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

    季检察官说，李磊出狱到北京后一直干坏事，打架、放火无所不干，是个危险人物。“这个混迹在北京的无业人员，除了一身的力气并无一技之长。他之前在歌厅、洗浴中心当保安实际上就是给人看场子，充当打手。为了区区一点钱，他什么事情都敢做，没有道德和法律的底线。”

    他的内心是否还残存着一丝良知？记者通过对李磊的采访和翻看卷宗了解到了他的经历。27岁的李磊是内蒙古人，家庭条件较差。中专毕业后，他便混迹在社会，后因盗窃被判三年刑。出狱后，李磊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进监狱了。

    李磊说，自己入狱给父母带来很大的伤害。2004年，他到北京寻求发展。他打过多份工，给人送水、当电视购物的导购、卖二手房，甚至开黑中介。“我不适应激烈的竞争，做事又没有长性，所以一事无成。”李磊一直表情麻木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2004年底，既无学历又无技能的李磊只好选择到宾馆和歌厅当保安。在这些灯红酒绿的场所，看到有钱人一掷千金，自己却过着清贫的生活，李磊的心态发生了变化。因为偷喝宾馆的洋酒，李磊被开除。2006年4月，他又到丰台一家酒店当了保安，从每月挣500元一直干到了月收入2000元的保安队长。同样因为“嘴馋”，带着其他保安偷吃酒店的螃蟹，他再次失业了。为了报复，他偷了酒店4万余元现金。说起这几年的生活，李磊形容一直是“打打杀杀”。他说，因为当保安接触了很多社会上的闲杂人员，经常会受雇别人打个架，挣点辛苦费。在这条“黑道”上，自己越走越远。据李磊交代，他曾帮人往发廊里扔过装有汽油的瓶子，也扎伤过几个人。

    李磊说，去年春节后，“女友和我闹分手。没想到，她离开我去了洗浴中心。”后来听说要被收容教育半年，他急了，于是决定救她。“我原想偷几万元，如果被抓也就是判个几年。”李磊说，他没想到里面有赈灾款。地震后的第二天，他就为灾区捐了100元，当时口袋里仅剩吃饭的钱了。“看到那个人拿着刀，我特别害怕，就先动手了。”

    记者了解到，李磊的女友萌萌年仅21岁。记者试图拨打她的电话，但无法接通。据她向警方作证，去年4月，她和李磊已经分手，并不清楚他干了什么。

    对话嫌疑人

    记者：法庭上，你一直显得很冷漠。对自己的行为，你后悔吗？

    李磊：我只想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我挺平静的。如果能让这两个人活，怎么都行。

    记者：你说盗窃是为了营救你的女友，到现在这个地步，你觉得值吗？

    李磊：她跟着我吃了很多苦……我只能说后悔吧，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会选择其他方法救她，而不会这么愚蠢。

    记者：女友现在的情况你了解吗？

    李磊：她托预审给我带过话，说她现在挺好的，在一家洗头房上班。

    记者：如果还能见到她，你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吗？

    李磊：好好照顾自己。北京这个城市太复杂，不适合单纯的小女孩发展……还是回家乡吧。

    记者：如果还有机会，你会选择怎样的生活？

    李磊：不想再打打杀杀，苦一点也无所谓。

    记者：对其他在北京的打工者，你想说点什么？

    李磊：在外漂泊打工的人，要脚踏实地、本本分分地生活，把心放正。

    案发后两个家庭“天塌了”

    ■“你们多注意身体”成儿子遗言

    直到今天，卢启胜和周风玲两家人还沉浸在无尽的痛苦之中。36岁的卢启胜是家中的独子，年迈的父母都是老实的庄稼人，他们唯一的依靠就是这个孝顺的儿子。卢启胜的母亲用“天塌了”三个字来形容儿子的离去给卢家造成的影响。

    去年5月22日深夜，卢家接到郭林工作人员打来的电话，说卢启胜和周风玲出事了。任凭怎么追问，对方就是不肯多说，只说他们处于昏迷之中。挂电话后，两位老人整整一夜没有合眼，不断猜想着儿子和儿媳是不是因工作受伤了。次日早上5点，两位老人坐火车从湖北老家赶到北京。在此之前，周风玲的家人已赶到店里。周家人拦着两位老人不让他们见儿子、儿媳最后一眼，担心惨不忍睹的尸体会吓坏他们。

    卢父当场突发脑梗塞，经抢救才捡回一命。回到老家，他又患上了心脏病。从此，老人行动不便，连碗都端不住。卢母则寸步不敢离开老伴，生怕他再发生意外。

    卢启胜的母亲说，她家每年卖桃子可以挣2000元，全家人住在土坯房里，靠着这点钱过活，生活十分艰难。直到儿子1994年到北京后，全家的生活才有了改变。2001年，卢启胜与比自己小6岁的周风玲在老家结婚，不久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儿。卢启胜的母亲至今仍记得，儿媳妇每次从北京回老家总会给自己买些新衣服。儿子和儿媳妇死后，两位老人不敢再看那些衣服，因为看见了衣服就会想起儿子和儿媳妇。

    2002年起，卢启胜就为郭林做装修，主要负责电工。一年后，他成为郭林的正式员工，周风玲也跟着他在郭林工作。“儿子对工作特别负责，5年里只回了5次家，每次没待多久就匆匆走了，最多的一次仅在家待了4天。”

    2007年，家中的土坯房被河水冲了，卢启胜立即回家凑钱给父母盖了3间新房。案发前几个月，他特地回家装了个电话，为的就是能和老人孩子经常通个话。卢母说，儿子被害前两天给家里打过电话，说“你们多注意身体，刚寄了1000元给女儿上学用。”没想到，这竟然变成了遗言。

    ■女儿看到“爸妈”俩字就哭

    卢启胜的母亲说，前年7月，她和老伴带着孙女到北京玩，一家人一起去了动物园等地，还第一次吃了烤鸭。这次家人的团聚却成为他们与儿媳妇、孙女与母亲的诀别。

    出事后，老人一直骗孙女说父母外出打工了。可时间长了，孙女听到了村里人的议论。“知道父母再也回不来了，活泼开朗的孙女就像变了个人。孩子最怕看到课本上有‘爸妈’两字，一看到就会哭个不停。”卢启胜的母亲说，以前，孙女上学听课特别专心，现在只要看到有同学的父母来班上，就听不了课了，而是默默流泪。回到家里，孙女常常因为想念父母而吃不下饭，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落泪。

    现在，两位老人失去了收入来源，还要抚养8岁的孙女。“我们要是死了，这孩子就没人照顾了。”卢启胜的母亲泣不成声。

    ■姐姐走后，小弟和小妹辍学了

    在弟弟妹妹眼里，30岁的周风玲更像个慈母。周风玲的大弟说，因为家庭贫困，大姐小学六年级就被迫辍学了。为了供弟妹上学，她14岁时开始到村里的工厂打工，每月挣的200元全部作为家用。为了多挣100元，她又去做保姆。

    周风玲跟着丈夫到北京后，她让自己的大弟也来京跟丈夫学电工，给他打下手。“大姐和姐夫的感情很好，我只见他们吵过一次架。”大弟说，2003年，他嫌工资低，瞒着他们辞了工作。“大姐埋怨姐夫没有带好我。后来，姐夫又把我叫回北京，继续学电工。”

    案发前两天，周风玲的大弟见过大姐和姐夫一面。“姐夫谈起四川地震的事，还说大姐和他都为灾区捐了钱，单位把所有员工的捐款放在财务室的保险柜里。他们就住在与财务室一墙之隔的宿舍里。”

    周风玲的大弟说，大姐死后，他们把所有大姐给他们买的衣服都烧了，还把她的照片藏了起来，因为害怕父母看见了触景生情。“以前大姐每月都会给家里寄七八百元，给弟妹上学和两位老人看病用。她走后，正在上初中的小弟和小妹只能辍学了。”

    “我们要让杀人凶手偿命。”周风玲的大弟说，虽然两家人向凶手提出了100余万元的赔偿，但是他们并不是为了钱。

    ■两家人起诉郭林索赔50万

    卢家和周家人都认为，郭林聘用黑保安是这场惨案发生的直接原因，应当为此承担责任。“郭林的法律顾问说人不是他们杀的，钱去找凶手要。”

    两家人无奈之下返回老家，向当地工会寻求帮助。在当地工会与北京市有关部门的协调下，夫妻俩最终被认定为工伤。今年3月，两家人将郭林告到法院，索赔50万元。丰台法院现已受理此案。

    近日，记者来到位于丰台路口的郭林望园店。一位王姓工作人员表示，案发后，店里所有工作人员都做了调整。记者追问 “现在店里还对外招聘保安吗？对保安资质有何要求？”对方表示不清楚。据办理此案的季检察官介绍，李磊到郭林应聘，因为以前有盗窃前科，所以就拿着偷来的身份证去应聘。结果店里连他的身份证都没看就录用了。“一些用人单位为图便利雇用各种社会闲散人员，而这些不知其真实来历和未经过正规培训的黑保安在利益的驱使下，成为滋生各类刑事犯罪的温床，建议相关部门对他们加大监管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