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盛会场景中(上),哈特谢普苏特立于继子之前,母子二人都身着法老服饰,画面上方的头衔似乎把这二人当作了一体
位于凯尔奈克的红礼拜堂(右)墙上的浮雕暗示了这种安排的特殊性质
在克奴姆的旋盘之上,年幼的哈特谢普苏特显然被塑造成了一个小男孩的形象。
至于这些宣传造势究竟是演给谁看的,至今仍然争论不休。很难想象哈特谢普苏特还需要跟有权势的神职人员或者塞内姆特之类的社会精英联手,来坐稳自己的位子。那么,她的故事究竟讲给谁听?天神?后世?《华夏地理》杂志?
也许可以从哈特谢普苏特提及的麦鸡身上找到答案。麦鸡是尼罗河流域沼泽地常见的一种鸟类,古埃及称之为“来基特”,在象形文本中,“来基特”一词常常意为“平民百姓”。这一词语在新王国时期的铭文中频繁出现,但是几年前,研究者肯尼思·格里芬发现,与十八王朝的其他法老相比,哈特谢普苏特对这个词的使用最为广泛。“她的铭文似乎表达了一种对来基特阶层的人性关怀,在那个历史时期,没有其他帝王能在这方面望其项背。”格里芬说道。哈特谢普苏特经常亲切地称人民为“我的来基特”,并希望得到来基特们的肯定——这位非凡之君看起来像是个秘密的平民主义者。当哈特谢普苏特内心惶恐不安之时,她所担心的是“人民”的言辞,而这些被她放在心头的人当时就如尼罗河上的麦鸡一般卑微。
公元前1458年前后,哈特谢普苏特与世长辞,她的继子接过权杖,后来成为埃及历史上最伟大的法老之一。图特摩斯三世如继母一样,热爱建造庙宇殿堂,但同时也是个所向无敌的军事家,人称古埃及的拿破仑。在19年的时间里,他率领军队在黎凡特地区打了17场战争,包括在今以色列境内的美吉多地区大胜迦南人的战役,如今的军事院校把这一仗编入了教材。图特摩斯三世后宫嫔妃众多,其中一个为他产下了后来的王位继承人,阿蒙霍特普二世。
在图特摩斯三世的后半生,当其他人可能已在回忆年轻时代的辉煌经历的时候,他却似乎找到了另一样消遣——他决定有组织有计划地把他的继母,女王陛下,从历史上抹去。
扎西·哈瓦斯着手寻找哈特谢普苏特女王时,有件事情他十分确定:那具躺在小墓穴地面上的裸体木乃伊肯定不是她。“刚开始寻找的时候,我怎么也没想到这具木乃伊就是她。”哈瓦斯说。首先,她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帝王之象,体型偏胖,而且如哈瓦斯发表在期刊《KMT》上的文章所说,她“乳房硕大且下垂”,看起来倒是跟女王的奶妈更相称。
踞此时几个月前,哈瓦斯曾经进入哈特谢普苏特的KV20号墓穴,去找寻女王葬身之地的线索。他戴着那顶标志性的翻边软呢帽,下到200米深处,进入帝王谷中最危险的一座墓穴。通道穿过斑驳的页岩和石灰岩,弥漫着蝙蝠粪便的恶臭。1903年霍华德·卡特清理此地的时候,曾称之为“我所指挥过的最倒胃口的工作之一”。在墓穴里,卡特发现两具标有哈特谢普苏特名字的石棺,一些石灰岩板,还有一个用来盛放内脏的礼葬匣,但是没有木乃伊。
卡特在附近的KV60号墓穴里有了一项新发现,这是一个较小的穴洞,洞门开在通向KV19的过道上。在KV60里,卡特发现了“两具裸体女性木乃伊,以及若干制成木乃伊的鹅”。木乃伊一具置于棺内,一具躺在地上。卡特取走了死鹅,重新封上墓穴。三年之后,另一位考古学家把棺内的木乃伊移至埃及博物馆,之后棺上的铭文表明她是哈特谢普苏特的奶妈。地板上的木乃伊仍原封未动,保持着她当初隐匿至此时的原貌——公元前1000年左右,可能是第二十一王朝的神职人员把她重新葬在这里的。
在岁月更迭中,考古学家遗失了KV60入口的方位,躺在地板上的木乃伊也逐渐被人们遗忘。转折发生在1989年。这一年6月,身为华盛顿州太平洋路德大学讲师的埃及古物学者唐纳德·瑞安来到帝王谷中,对几座较小的简陋墓穴进行考察。在学界颇具影响力的伊丽莎白·托马斯曾经猜测KV60号墓穴之中可能存放着哈特谢普苏特的木乃伊,因此瑞安把KV60也列入了申请考察的墓穴名单。第一天到达时天色向晚,已经无法开始工作,于是瑞安决定在现场周围逛逛,安置些考古工具。他信步走到KV19的入口处,突然之间灵光一闪,想到KV60没准就在附近,就开始用扫帚清扫入口通道。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在通道的石壁上发现一个裂缝。一座石门之后延伸出一段台阶。一个星期之后,在卡带机传出的贝多芬《悲怆奏鸣曲》的旋律中,瑞安和一个当地的古迹监察官共同走进这座“遗失的”墓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