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现实主义雕塑家米隆的力作“掷铁饼者”,展现了古希腊运动员健壮的肌肉和超然的自信。 这是一种属于体育运动特有的美感。
然而,这种美感并不完美,因为那时在奥林匹克的天空下没有属于女性的舞台。当现代奥运会诞生,歧视女性的思想仍然占据上风,奥林匹克依旧对女性紧闭着森严的大门。
抗争,还是妥协,这是一个问题。幸而,坚强勇敢的女性选择了前者……
女性之光 穿越千年
自1936年柏林奥运会起,火炬传递成为每届奥运会开始前的重要仪式。点燃火炬是整个奥运会开幕式的最为激动人心的时刻,有幸承担这个使命的人无疑聚焦着全世界的目光。
尽管每次火炬传递,在奥林匹亚的赫拉神庙遗址前,用凹面镜采集火种的都是身着长袍的希腊少女,但从来没有一名女子能够得到点燃奥运主火炬的无上荣耀,直到1968年。
1968年的墨西哥城奥运会,为了纪念哥伦布发现新大陆476周年,火炬传递的路线沿着这位航海家当年走过的足迹行进。10月12日,哥伦布发现新大陆476周年纪念日当天,奥运会开幕式举行。
当人们屏息期待着圣火点燃的激动时刻时,20岁的墨西哥女田径选手巴西里奥高举着火炬绕场一周,身着白色无袖运动衫、白色短裤、头扎白色发带的她向在奥林匹克体育场观看开幕式的观众们挥手致意。
接着,她跑向了通往火炬台的90级台阶,全场8万名观众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掌声不仅是献给这位第一个点燃圣火的女孩,更是献给遭受歧视却依然在奥运赛场上拼搏的女性。
短短的90级台阶,见证了女性为了在奥运会上实现自身价值走过的坎坷道路,当巴西里奥用手中的火炬点燃象征人类文明的奥运圣火时,她同时点燃了女性穿越千年的奥运梦想。
2004年6月15日,巴西里奥再次有幸举起奥林匹克圣火,她开启了悉尼奥运会火炬在墨西哥的传递。
回顾历届奥运会开幕式,除了巴西里奥,独自点燃奥运圣火的女性还有一位——澳大利亚田径名将弗里曼。
为了庆祝女性参加奥运会100周年,2000年9月16日,第27届夏季奥运会的开幕式上,最后传递奥运火炬的六人都是女性。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传递,火炬终于被送到第六位女性的手里,她就是澳大利亚田径选手凯西·弗里曼。在万众瞩目之下,她点燃了从水中升起的悉尼奥运会圣火。在这届奥运会上,她不负众望,勇夺女子400米冠军。2004年夏天她又以雅典奥运会全球火炬传递第一人的身份再度与圣火“亲密接触”,成为第一个跨界传递圣火的运动员。
古代奥运女性禁区
作为祭祀宙斯神的赛会,古奥运会严禁女子参加和已婚妇女观看,触犯神条的女子将被从山顶推入万丈深渊,处以死刑。 据史料记载,在古希腊阿尔菲奥斯河岸的山崖陡壁上,曾经悬挂着一具具因偷看体育比赛而惨遭杀戮的妇女的尸体。
有人以为,禁止妇女出现在竞技场,是因为男子在比赛过程中赤身裸体,女子的出现伤风败俗。这种想法肤浅而幼稚。古希腊哲学家普利纳曾说:“全身赤裸是希腊人特有的习惯。”古希腊人崇拜健美的身体就像崇拜他们供奉的神灵一样,怀着纯朴而诚挚的感情。
>>>第一个女观众
费列尼卡差点送命
古代奥运会排斥妇女的根本原因是对妇女的歧视。早在荷马时代,即古希腊从氏族社会向奴隶制社会过渡的时期,妇女仅作为男人的财富而存在,她们的价值是以牲口的数目来计算的,这在荷马史诗《奥德赛》中已有鲜明的反映。德国诗人席勒说过:“当人游戏的时候才能成为人,而当人成为人的时候才会游戏。”古希腊的女子还没有“成为人”,如何能在祭祀神灵的赛会上出现呢?这显然是对神的亵渎。
然而,任何困顿迷茫的时期总有先驱者引领前进的道路。公元前396年的第96届古代奥运会上,一个名叫费列尼卡的女性闯进了男人的领地。她父亲、丈夫都是当时著名的拳击家。她的儿子庇西特鲁斯在祖父、父亲的熏陶下,也爱上了拳击运动,并迅速成了一名拳击能手。当费列尼卡获知儿子将参加奥运会的拳击决赛时,她冒着生命危险,女扮男装混入会场为儿子加油。当庇西特鲁斯赢得拳击比赛的冠军时,费列尼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感情,情不自禁地跑上前去,热烈拥抱和亲吻她的儿子。她的忘乎所以顿时暴露了自己女性的身份,当即遭到逮捕并被判处死刑。后来由于考虑到她是名门之女,其父亲、丈夫,特别是她的儿子庇西特鲁斯在奥运会上有出色贡献,再加上诸位长老出面说情,这样才赦免了她的死刑。
>>>第一个女选手
库尼斯卡扮上男装
另一个从古奥运会赛场上“全身而退”的女性是斯巴达王的妹妹库尼斯卡公主,她的事迹更加轰动,因为她直接参加了比赛并且获得了胜利。公元前369年的第96届古奥运会上,库尼斯卡公主女扮男装,驾着她的马车报名参加了奥运会。凭着优异的技术,她战胜了所有男选手,夺得了冠军。当人们知道这位冠军是一位姑娘时,不禁一片哗然。裁判慑于斯巴达王的威势,违心地把桂冠授给了公主,画家佩服姑娘的胆量,破例为她塑了像。在塑像的台基上,铭刻着这位英雄女性的豪言壮语:“我,库尼斯卡,曾驾驭狂暴的骏马在战车赛中获得了冠军,人们在此为我塑像,这塑像证明我是全希腊惟一夺得冠军的妇女,我无愧于人们的赞扬。”
“女斗士”勇闯现代奥运
历经了十几个世纪,奥运会在其发祥地希腊雅典重生。 然而,这届奥运会延续了只能由男性参赛的传统。国际奥委会第一任主席、希腊诗人维克拉斯称:为了维护古希腊奥运会的传统,女子不能出现在神圣的奥林匹克赛场上。作为现代奥林会的奠基人,顾拜旦竟然也说:“女人的荣耀来自于她生孩子的质量和数量。在体育方面,她最大的贡献是鼓励她的儿子创出佳绩,而不是自己去破纪录。”
坚强的女性不会就此妥协,这一次,又一个希腊女性勇敢地站了出来。梅尔波尼,在第一届奥运会开幕前,她代表女性向世界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吼声:“我要参加奥运会!我要参加马拉松!”拒绝是预料中的结果,但这并不是结局。在多方努力未果的情况下,她毅然独自跑完了马拉松全程。虽四个半小时的成绩不被官方承认,但她用铁铮铮的事实冲破了男权统治的桎梏。
上帝关上了一扇门,会打开一扇窗。第二届巴黎奥运会,女子被允许参加网球和高尔夫比赛,总共19名女运动员参加。第三届圣·路易奥运会上组委会为女性又增设了射箭项目,到了第四届伦敦奥运会,参赛女性的人数达到了36名。
这是个良好的开端,但也掺杂着尴尬。国际奥委会对于女性参赛采取模棱两可的态度,他们既不强加阻挠,也不积极推动。当女性们在赛场上与男人一样挥汗如雨、奋勇拼搏,她们换来的只是一纸薄薄的证书。奖牌?对不起,那是男人的奢侈品。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女性们理想中的方向前行,然而顾拜旦的一席话又让道路充满荆棘。1909年夏天,国际奥委会巴黎全会,顾拜旦说:“奥运会应保持只有男子参加的规则,应是男子周期性、体能和力量美的展示,妇女们则只能为领奖台上的勇士欢呼。”
女性们决定采取行动,创造属于自己的舞台。在顾拜旦的家乡巴黎,“奥运女斗士”爱丽丝·米莉亚特夫人发起并组织了“国际女子体育联合会”。
一方面,女子在奥运会上展现着自己的魅力。1912年,女子第一次被允许参加游泳比赛,澳大利亚女将杜拉克以一身半长裤腿的无袖连体泳衣在碧波池中独占鳌头,勇夺100米自由泳冠军。更为令人惊叹的是,她在预赛中游出的1分19秒8的成绩比该项目男子冠军还快了2秒4。
另一方面,女子们也积极组织属于自己的运动会——妇女奥运会。妇女奥运会的成功在全世界引起巨大反响,也让国际奥委会如坐针毡,他们再次做出让步,1928年第九届阿姆斯特丹奥运会上增设了女子田径项目。
值得注意的是,为了抗议女子项目过少,英国女性曾发起抵制1928年奥运会的行动。随着女子运动成绩的不断提高,体育运动给妇女的身体带来不利后果的谬论逐步被破除。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女性在奥运会的代表率稳步提升。在1972年的慕尼黑奥运会上,女选手人数首次突破千人大关,达到1229名。
单从数字上来看,从1900年的巴黎只有19名女子运动员参赛,到2000年的悉尼,这个数字已经变成了3512名。而那些曾经是男人专属品的项目也出现了女人的身影。1996年的亚特兰大奥运会,女子足球首次被纳入奥运会比赛项目。2000年的悉尼奥运会上,现代五项、跆拳道、铁人三项、举重也都设立了女子项目。在奥林匹克的舞台上,女人们书写了一个又一个耐人寻味的传奇。
科恩 家庭主妇变身赛场飞人
1999年国际田联摩纳哥庆祝典礼上,当范妮·布兰科尔斯·科恩被宣布当选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田径运动员”时,她惊奇地问着身边的卡尔·刘易斯:“是我?真的吗?”这位82岁的荷兰妇女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没有心理准备。 “亲爱的,没错!”九夺奥运金牌的刘易斯与科恩分享了这一殊荣。
1918年4月26日,科恩出生于荷兰阿姆斯特丹。在进入专门教授女孩子学家政的学校之前,她的家人已经发现了她的田径天赋。在屡次获得地区性和全国性的比赛冠军之后,14岁的她在父亲的鼓励下告别了厨房,踏上了田径场。
1936年的柏林,18岁的科恩首次代表荷兰参加奥运会。尽管成绩平平,但她却在赛场上亲眼目睹了欧文斯的辉煌。这深深触动了科恩年轻的心灵,她告诉自己,下一届奥运会一定也要让世界为她喝彩。
艰苦的训练得到了回报,两年后,科恩在女子100码的项目上跑出了整11秒的成绩,创造了第一个世界纪录。正当她信心十足、准备在奥林匹克舞台上大放异彩的时候,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无情地打碎了她的美梦。因为二战,1940年和1944年的两届奥运会被迫停办。
1940年,科恩与她的英籍教练、前奥运冠军布兰科尔成婚,并育有一双儿女。年龄的增长和家务的操持丝毫没有动摇她夺取奥运金牌的信念,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当众多好手无奈地泪别运动场的时候,科恩的运动水平却稳步地提升着。1942年,她平了80米栏世界纪录,第二年,她在阿姆斯特丹创造了1米71的女子跳高世界纪录,以及6米25的女子跳远世界纪录。
12年的光阴把一个青涩的少女蹉跎成了成熟的少妇,当她终于再次踏上奥运赛场的时候,人们对于她把孩子丢在家中的做法非议重重,这其中还包括她的丈夫,“当我把这些告诉我丈夫时,他对我说,如果这么做了,我肯定会后悔的。”此外,30岁的年龄也成了热议话题,大家对这位母亲并不看好。
“当我想参加奥运会时,人们却说你已经30岁了,参加比赛简直是不可能的,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坚持参加训练。而且一切都非常顺利。”勇气和坚毅帮助她战胜了一切困难。奥运会前,她以11秒的成绩刷新80米栏世界纪录,又以11秒5跑完百米,打破了沉寂11年的女子百米世界纪录。
1948年第14届伦敦奥运会上,科恩和比她小10岁以上的“孩子们”站在同一条起跑线前,她一举囊括了100米、200米和80米栏三枚金牌。若不是限于奥运会田径比赛每名选手只能报名参加三个个人项目的规则,科恩的收获决不仅限于此,因为当时她保持着女子跳高、跳远、100米、200米、五项全能等项目的多个世界纪录。
之后,科恩在4×100米接力的决赛中率领荷兰队力压澳大利亚队,收获了她在这届奥运会上的第四枚金牌,平了欧文斯在柏林奥运会上连夺四枚金牌的纪录。“女欧文斯”的名号不胫而走,但人们更喜欢称她为“飞行的家庭主妇”。赛后面对记者,科恩感慨地说道:“我想念我的孩子们,我已经受够了,只想赶紧回家。”
载誉归国的科恩坐上四匹白马的皇家马车受到夹道欢迎,女王朱丽安娜还亲自为她颁发了象征国家最高荣誉的骑士勋章。功成名就的她并没有急流勇退,31岁时她又创造了新的五项全能世界纪录。1952年,34岁的她第三次走进奥运会田径赛场,在80米栏决赛中因病中途退场。为了纪念科恩对荷兰田径事业所作出的卓越贡献,家乡阿姆斯特丹为她建立了一座雕像。
1987年国际田联成立75周年之际,科恩在伦敦奥运会上连夺四枚金牌的伟绩被评选为世界田坛75年来的“100个金色时刻”之一。
2004年1月25日,“飞行的家庭主妇”安详地闭上了双眼。专题撰稿 实习记者 余晨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