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绣君最羡慕的是臧家小姐们能在自家的学堂里念书,个个识文解字知书达理的。孙绣君经常跑到学堂窗外听先生讲课,这个聪慧的“旁听生”似乎悟性比那些端坐在学堂里的学生们还高,很快就学会了读书识字。那几年诗人臧克家正巧在老家居住,很同情她的身世,常给她讲解字义,鼓励她努力学习,给了她很
大的支持和帮助。 孙绣君19岁那年,臧翰林的孙媳妇刘巨全赏识她过人的聪颖干练,排除门第之见,亲自撮合了娘家弟弟和她的婚事。孙绣君这个穷山沟里的贫苦女孩嫁给了诸城名门刘墉的后代。
孙绣君的丈夫刘寄萍(刘西堂)虽是一介文弱书生,但正直执着,嫉恶如仇。他痛恨国民党政府的黑暗腐败,19岁在曲阜师范求学时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学生运动的骨干。他因出色的工作被特务告密,1932年被捕判刑关押在济南的监狱里,为保守党的机密经受严刑九死一生。孙绣君在故乡照料生病的婆婆、幼小的儿子,牵挂着生死未卜的丈夫,地里场里内外操劳。
俗话说“祸不单行”,婆婆得知儿子被捕而病倒,又听说儿子在狱中受刑呕血生命垂危,老人家担惊受怕病愈拖愈重,最后竟不治。孙绣君就是个铁打的人儿,也经不起接二连三的打击呀,她心力交瘁昏倒在婆婆的葬礼上。1934年,丈夫在狱中吐血濒死,经多方营救得以“保外就医”,在家里躺了一年多,七七事变爆发后奔赴延安,后来断了音讯。
1941年的秋天,数年没有消息的丈夫突然回来了。原来丈夫自延安抗大第三期毕业后,被组织安排去了抗日第一线开辟白区,任赣榆县第一任党团工委书记。连年艰苦的战争生活中,丈夫在监狱受刑落下的吐血病再次复发,因要找本家大哥治病才请假回到老家。丈夫走到哪里,就执着地把革命工作做到哪里,他在故乡继续坚持抗日斗争,故乡尧村的老屋成了党的秘密活动场所。这个在公路边上离日本人的炮楼仅400米的农家院是诸胶边(诸城胶州胶南和臧马县)的地下交通站。
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孙绣君协助丈夫搜集情报、掩藏资料、抄送文件,夫妻俩冒着生命危险接待掩护了无数认识和不认识的革命同志,那个高个秀丽、热心体贴的交通站大嫂让同志们交口称赞。每当北屋后墙上响起有节奏的连续敲击声,那是丈夫的同志到了,孙绣君也忙碌起来,烙饼熬汤让交通员快快吃饭,烧热炕铺厚被请同志好好休息。交通员要走了,她把全家老小舍不得吃的白面烙个饼让他带着路上充饥。
跑诸胶边和诸莒边的交通员都知道,在诸城尧村的交通站里,会得到刘氏夫妇胜似亲人的接待。但他们不知道,为让同志们尽量吃得好一点,孙绣君真是操碎了心。交通员吃的是刘家人舍不得吃的单饼或玉米饼,小菜园里种的菜只给刘寄萍和交通员们吃;她家院里有两口盛十担水的大缸,但缸里满满装的是留给交通员们下饭的腌咸茶。孙绣君精心喂养着群老母鸡,老母鸡生的鸡蛋除招待交通员外,都让孙绣君积攒起来卖钱买油盐酱醋和做腌咸菜的原料。1943年秋,孙绣君一岁多的儿子刘钫患急病因没有得到及时救治,眼睁睁地看着夭折在丈夫的怀中。这个当时尚不会说话的孩子每次见妈妈去鸡窝里拾鸡蛋,总是奶声奶气地喊:“剥剥!剥剥!”然而妈妈却总也没有给儿子煮个鸡蛋“剥剥”———鸡蛋的用场那么多,怎能舍得给孩子吃呢?无钱治病致使幼子早夭,孩子短暂的生命中只认识鸡蛋,却连吃只鸡蛋的小小要求都不能满足,这成了刘氏夫妇心中永久的伤痛,两位老人直到晚年还常常为这件事难过。
1945年,诸城解放,华东局派刘寄萍到青岛执行秘密任务。青岛解放后孙绣君来青岛和丈夫团聚,她从来没有向组织提出任何要求,而是积极参加居委会工作,默默地为居民们服务着。几乎没有人知道老人家曾经为祖国为民族做过如此的奉献和牺牲,但人们都为老人家的聪慧睿智、善良大度、热忱无私所折服。1985年12月5日,孙绣君老人去世,享年76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