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政府被传“世界第一”
□本报记者 柴会群
“这个帖子给我们区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十分恶劣。我们追查过，采取了一定措施，但网络太难控制。”5月23日，河南郑州市惠济区委宣传部外宣办主任邢宇辉皱着眉说。
让这位以宣传政府形象为宗旨的官员头疼的帖
子，是一组关于惠济区党政机关办公大楼的照片。其中包括宽阔的区政府广场，分居两侧的“古树园”，侧后方庞大的人工湖、假山以及崭新的6座办公大楼。组图规模宏大，被形容为“世界第一区政府”。
这个帖子迅速在国内很多ＢＢＳ上流传，并迅速成为话题，相当多的人持批评态度：“为什么这个还很贫穷的区会建如此恢弘的办公场所？”“政府该从纳税人口袋里拿多少钱建办公场所？”
区委官员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反驳了批评的观点，他们认为“受益的是老百姓”。
共占地500亩左右
惠济区党政系统2004年5月由郑州市区迁至新落成的大楼，搬迁后，办公条件大为改善党政机关大楼所占用的土地，3年前还是毛庄村最好、最大的一片菜田。大楼主体为ＡＢＣＤ四座完全相同的大楼，按顺序分别为区委、区政府、区人大、区政协四套班子所用，四座楼分列东西南北，中间是巨大的球形会议中心（可容纳千人以上）。
和许多新建办公楼一样，楼群前是一个广场，广场中间有“大河儿女群雕”。广场两侧各有一个公园，据说因里面种着各种古树，因此被命名为“古树苑”。而邢宇辉反驳，真正的古树没几棵，多数是柳树。当时，为了种树，全区进行了总动员，将植树指标落实到每个委、局，结果很快种了2000多棵，而且大都成活。
网上流传的说法是，当时惠济区因为买树欠了一大笔钱，以至债主频频上门。对此邢宇辉予以否认。因为树“大都是我们从附近的黄河堤上‘抢’来的，没花钱”。
西侧古树背后是一个人工湖，水深达7米，挖出的土堆成一座假山，山上同样栽了各种树木。记者赶到惠济时，发现人工湖已经停止对游人开放。保安称，因去年出了点事，去年年底关了，只能从区政府内绕过去。由于大门和侧门皆有多名保安把守，因此一般游人难以入内。
从四大班子大楼的大院往东，又有一个人工湖，将整个大院分为东西两侧，通过一座拱桥相连，东侧有两座办公楼，分别为Ｅ座和Ｆ座，外观呈Ｌ形，在此办公的是四座主体楼无法容纳的各局、委。
Ｆ座背后是新建的食堂，一楼是大厅，二楼是单间，用以招待各方来客。
再往后是一块面积不小的闲置用地，据悉这块地已被纳入开发计划，地价已由购买时的每亩4．3万元涨至20万元。“这都是区政府搬迁带动的结果。”邢宇辉说。
大楼本身占地158亩，加上古树苑、人工湖等总共约占地500亩左右，不过，对于后者，邢宇辉认为属于公共设施，不应把账算在政府头上。对于“世界第一区政府”的说法，邢表示出极大反感，“我们算什么第一？
ＸＸ市市政府占了1000多亩地，比我们大得多。”
“搬迁是一次战略转移”
两年前的区政府搬迁一事，被惠济区委宣传部副部长雷秀霞形容为是一次整体“战略转移”，是区发展史上的一件大事。
而导致这次搬迁的直接原因，则是因为邙山区多年的“受制于人”。
邙山区是惠济区的前身，搬迁前，邙山区更名为惠济区。当时的政府所在地位于相邻的金水区境内，离其最近的一个下属办事处也有5公里，距离辖区最北端有20公里，由于区党政机构办公场所面积狭小，许多局、委单位分属其它各地，支离破碎，“开一次会都是件很困难的事”。
更重要的是，由于地处他人地盘，邙山区经常感到“受欺负”。“我们是区级单位，可人家一个办事处都敢给我们‘挂黑旗’（政府机关创建活动中的不达标标志）。”民政局局长薛杰说。此外，原政府门口对着一个立交桥，出门就是桥墩，连停车都成问题。开会时，时任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的薛杰便不得不与交警交涉，请求网开一面，允许停车。“邙山区历任领导都把这（政府所在地位于金水区辖区）看作一块心病。”薛杰说。
雷秀霞则补充，此次搬迁也是惠济区“生态强区”定位的具体实践。据悉，前区委书记冯刘成在任时，将这个全市最落后的区定位为生态建设区，搬迁之际发动全区在“古树苑”种树也是这一定位的具体体现。在雷秀霞看来，搬迁后最大的变化是环境好了，“每天早晨都能闻到青草的味道”。
不过雷承认，建设生态区是一个长期过程，目前一些生态建设项目的远期效益尚没有体现出来。因此区里只想先埋头苦干，不想过多宣传。
邢宇辉称，在搬迁之前，邙山区辖区内的市区面积仅有1．5平方公里，其它全属郊区农村。据其透露，搬迁方案提出前，区里的想法是通过相邻的区划过一点地来，以扩大辖区面积。并曾专门成立了“区划办”，去做上级领导的工作。结果涉及到的两个区反应强烈，很快成立了“反区划办”，最后区划调整不成，只能退而求其次，整体搬迁区政府。
区民政局局长薛杰称，区政府更名和搬迁皆得到上级部门的批准，记者在惠济区提供的一份民政部给河南省政府的批复文件中看到“同意”字样。不过，该批复的落款时间是2005年7月27日，此时区政府已搬至新址一年。
一位当地媒体记者发现，许多局的办公条件也在搬迁过程中得到改善。
建楼的钱从哪里来
根据2004年惠济区政府呈给郑州市政府的报告，当时测算区政府新址建设共需经费8863万元，而这笔钱恰恰相当于原区委大院的地皮和房产价值之和。然而事实很快证明，卖老区委大院的钱远远不够。对于此次搬迁的资金来源，雷秀霞称有三个渠道：卖掉原区委大院地皮和房产的资金；市政府支持的部分资金；区里自筹部分。
至于具体的数字，雷秀霞称“搞不清楚”，并委婉谢绝记者希望通过财政局得到有关数据的要求。
不过，对于网上所称此次搬迁“花了6个亿”的说法，邢宇辉予以否认，“6个亿可能指的是贷款数额”。他进一步解释说，这笔贷款主要是在2003年发生，之所以花费这么多，是因为道路和市政配套设施的费用过大。“光修两条路就花了两个多亿。”邢宇辉说。
而惠济区的年财政收入也不过2亿左右，不及当地另一个区金水区的三分之一。
有消息人士称，因为财政吃紧，惠济区各级公务员去年下半年一度发不出工资，有关单位被要求限期集资，并根据职务的不同下达了具体指标。
“完不成就不让干了。”这位人士说。对此，本报记者曾向雷秀霞求证，被断然否认：“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我本人工资也从来没有被拖欠过。”不仅如此，雷称，2003年4月，区里还补齐了全区公务员长期欠发的各类保险、住房公积金等。至于长期财政吃紧的惠济区为何有这笔钱给公务员们贴补，雷未作具体解释。
至于当时的征地用地手续，一位当地官员承认，是“边建边报批的”，现在“差不多应该齐了” 。
空余的办公室很多
新址搬迁后公务员们上班面临的最大问题是离家远。与绝大多数公务员一样，宣传部办公室的尹怀新在市区居住，他到单位要倒两次车，路上要花1个小时。好在因此次搬迁，公交公司特意将一条公交线路延长了。
尽管惠济区党政机关的新址有六座办公楼，但多位官员仍认为办公室“十分紧张”。对此薛杰亦有感触：“我大小也是个局长，到这边只有一间办公室，连张床也没法放，中午只能在沙发上睡会儿。”他认为，当时如果有钱的话，每座楼可以多盖几层，他作为局长就不至于没有一间用来休息的办公室。
由于距离市区较远，公务员们中午无法像往常那样就近回家，因此在宽敞的办公室里常常摆一张床备用。
事实上，至少在目前，办公室似乎并不紧张。记者在Ｅ座Ｆ座均发现为数不少的空余办公室。在Ｆ座，即使是占有办公室较多的卫生局，记者在上班时间发现有七八间都上了锁，显然是空的。而在Ｅ座二楼，除了占用几间办公室的档案局和各标有“创建办公室”、“党外人士之家”的两间房，其它30余间办公室也是如此。档案局一位工作人员称，这一层目前只有他们一个局。
雷秀霞称，这次搬迁是区里统一组织完成的，目前除了公检法等部门，都已经搬过来。并按各局委的人数统一调配了办公室。
不过，记者调查得知，除了公检法外，国土资源局也尚未搬到新区。原因是其自身有一座新大楼，不缺办公地点。据消息人士称，贷款盖成的大楼并不是让各局、委白住的，需要交一笔为数不低的费用。
政府办公楼规模该多大
对于新建成的办公楼，最感遗憾的恐怕是前区委书记冯刘成。惠济区多位官员称，无论是改名还是搬迁，冯刘成都起了最为关键的作用。而在新大楼投入使用一个月后，冯刘成即因为经济问题被双规。
不过，多位惠济区官员表示，冯刘成出事与区政府搬迁并无关系，“不能因为他出了问题而否定他的成绩。”而某局一位党组书记甚至用“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来形容。
雷秀霞认为，区政府此次搬迁，受益的还是当地百姓。目前看得见的，是宽阔的道路和新通的公交车，一下把当地农村跟市区拉近了。当然，她承认，靠区政府带动周边地带需要一个长期过程。
摩的司机毛有根（化名）是毛庄村村民，只剩下三分地的他以摩的谋生。在与记者接触的两小时里，他没有接到任何生意。这位开了多年摩的的农民称，在区政府建成之后，他的生意并没有好转，因为“没有多少人来”。漂亮的政府大楼，就盖在他原来的菜地上，他从来没进去过。
只凭毛有根一个人的经历并不能证明办公楼对当地百姓没有价值。而对地方政府来说，扩建办公大楼的理由无疑是：老百姓受益，带动周边地产价格上升，带动贫困地区经济的发展，改善了地方的环境。
公众和政府对政府办公楼有各自的观点，很难说谁是对的，但是，政府办公楼的规模究竟应该多大，是一个值得关注的话题。
记者在惠济区政府一份向上级政府请示搬迁的文件上看到，除机关食堂、会议厅外，新办公楼建筑总面积为32301．28平方米，人均办公面积12．83平方米。以此计算，办公楼可以容纳2500余名办公人员。不过，当地有区官员告诉记者，目前整个大院的实际办公人数仅1000人左右，以这个数字计算的话，实际人均办公面积为30平方米左右。
多位惠济区官员向记者证实，除了公检法、国土局等个别机关之外，其他所有委办局皆搬到了新办公楼，记者数了一下，目前在新址办公的委办局共有40余个，其中包括“项目推进办”、“农开办”、“创建办”、“社区建设指挥部”、“跨越式发展综合协调办公室”等非常设机构。
政府该用多大规模的办公场所，惠济区的办公楼的规模是否合适，还没有更具体的标准可供参考。
据新华社报道，全国政协委员、国务院参事任玉岭曾针对有关报道表示，有关方面应该尽快给党政机关建办公楼立个规矩。
责任编辑：林彦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