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平指现在不是文字狱时代,拒绝向杨振宁夫妇道歉。
杨振宁夫妇共同执笔反驳路平,强调两人婚后只有快乐,没有孤独。资料图片
杨振宁翁帆夫妇在北海旅游 南方都市报 资料图片
新快报综合消息
首位华人诺贝尔奖得主杨振宁与妻子翁帆的结合,因两人相距五十八岁而轰动一时。台湾驻港机构、光华新闻文化中心主任路平上月在《亚洲周刊》发表一篇老夫少妻并不浪漫的文章
,触怒了杨振宁夫妇。杨振宁夫妇在最新一期的《亚洲周刊》首次联名撰文反驳,指路平咒骂他们,但他们是骂不倒的,要求路平反省和道歉。路平却坚持,现在不是文字狱时代,拒绝道歉,希望事件不会影响她日后发表文章的空间。
路平1月22日在《亚洲周刊》专栏上,发表了一篇以《浪漫不浪漫?》为题的文章,不点名质疑杨振宁夫妇老夫少妻的结合是否浪漫。不过,结婚一年多的杨振宁夫妇却在最近一期的《亚洲周刊》中共同执笔高调回击,没有孤独,两人关系并不如路平所说,老夫少妻有解决不了的孤独,并认为两人的婚姻是天作之合。杨振宁夫妇的文章刊登后,路平马上又以《浪漫不浪漫?之续篇》回应。路平没有在文中道歉,她表示已读过杨振宁和其妻子的文章,认为两人误解她文章的内容,不会道歉。并说明自己不是反对老夫少妻,只是反对将名衔、地位、财富、容貌等表面的附丽,当成通往幸福的金光大道。她说,这类媚俗的说法既虚构了所谓的浪漫,也遮蔽了人们清亮的眼睛以及对人生实况的体会。
她强调,自己作为文化评论者,以文字拆解文化迷思是她的信念,不会受社会保守势力影响,希望以后还有园地和空间让她发表观点。
路平说:“我认为老夫少妻切合懦家的传统,并不反叛,真正的浪漫一定是反传统,要有勇气承担和传统不同的信念。我想指出,可能是老先生没有幽默感,很久没有接触观点进步的文章,欢迎大家讨论。”
不久之前,音乐会中见到那位老科学家与他的新婚妻子。
其实,我见到的是他们的后脑袋,唧唧咕咕不时在私语。看起来,年轻妻子频繁请教,得过诺贝尔奖的老科学家耐性作答。小鸟依人一般,妻子时时把一头秀发靠了过去。
结束时他们起身,沿着走道往出口走,众人让路,眼光里有朝圣般的景仰艳羡。男士们大概也深受鼓舞,有为者亦当如是;女士们瞪着她光洁的面孔,这一刻优劣立判,是的,年轻就是胜利。
两人十指紧扣,走道两边频频轻呼:“好浪漫!”“没见过的,真罗曼蒂克。”
这么样目光所聚,背叛了世俗?不,我要说,他们恰恰是切合于世俗。
远远看着,白发红颜,像浪漫的佳偶。
几乎淹没了真相。尤其我们的儒家传统温柔敦厚,总为贤者讳。不像日本,作家习惯写作诚实的私小说,譬如川端康成、谷崎润一郎等人,将老之际,便用文字袒露面对年轻女性苍凉而异色的心境。
但在儒家传统的道袍之下,老夫少妻的匹配对照于社会期待,反而相得益彰:他们是常规的遵循者,不是顽勇的叛逆者。
男性家长制的权威操控,其实,正是儒家文化中被一再遵循的家庭模式。儒家的丈夫角色如父如兄,因之,最可以消受白纸白璧般无知无瑕的小女人:幼齿的‘幼’、尚青的‘青’、乃至雏妓的‘雏’,对男人来说,意味着无须拼搏就可以轻松操控。
更何况,儒家文化对女性的训育也着重在妾妇之德:所谓的妇德、妇工、妇言,都教女人及早放弃自己的自主性,甘愿把心智停留在稚嫩的髫龄。
对妻子,毕竟是一种太长久的压抑,所以儒家文化的家庭结构包含着隐隐的暴力:日后,不满足的妇人用扭曲的欲望或变态的凌虐,掌理家、支使子媳、或顿挫那只无能的老兽。
真相是……老夫少妻怎么过日子?
眼前飞着细小的蚊子,视网膜有破洞,膝盖头也飕飕地风湿骨刺,睡到夜晚有欲尿的感觉,站着,憋气,却又像滴漏一样迟迟出不来。
老男人的夜,实情像叶慈的诗篇《航向拜占庭》吗?
An aged man is but a paltry thing/老年男人无非琐屑小事
A tattered coat upon a stick/竿子上汤着一件破布衫
还有彼此体温也解决不了的孤独。
见诸艾瑞丝.梅铎(IrisMurdoch)的丈夫JohnBailey描述他们晚年相处的书(英文书名是《ElegyforIris》,中文译成《挽歌》),写道“我们在彼此身上看到了孤独”,当杨振宁碰到翁帆,老年的孤独碰上青春的孤独,加起来,说不定正好是小说家马奎兹的题目:一百年的孤独。
无从跨越的还有……两人之间两个甲子的时代,其中难以跨越的时代感。他的生命章节已经写到最后,而前面那些关键的章节,萧条异代不同时,她甚至尚没有出生,又怎样用超前的心智一起去重数、去缅怀、去相濡以沫?
即使两人偶有温馨的时光,不是昂扬、不是灿烂,像是站在晚霞的回光里,随处带着淡淡的哀愁,或许因为快乐而悲伤,或许因为悲伤而快乐……
问题是,谁会告诉我们这样的真相呢?
对隐然合于流俗的事,华人世界总喜欢锦上添花。因此,这“美丽的礼物”,目前看来,将为大师的晚年红袖添香;为传统老男人的生命,添加上令人羡慕的尾巴。
我在意于它强化的仍是某种“迷思”(Myth)。教导俗世男女,追求最传统的标的物。偏偏有人说他们充满勇气。这是混淆视听的说法。
其实,他们依着传统的模式相遇与相交,像是某种形式的郎才女貌、某种形式的各取所需,其实并非异类的情爱,亦算不上艰辛的苦恋痴恋,过程既不惊世、也不骇俗,后来婚礼果然祝福盈庭,如果要说当事人有勇气,他与她的勇气加起来也比不过任何一位毅然出柜的同志朋友。
明明是在传统架构里镶嵌得宜,却名之为浪漫、名之为勇气……
而我担心的尤其是,这浪漫的“迷思”将影响深远:它关系着女人继续把皮相青春当作本身可欲与否的唯一标准。
我们以前没有听说过平路女士,也没有看过她的文章。但是她点了我们的名字,说三道四了一通。我们觉得有必要在《亚洲周刊》上作一回应。
平路在短短一千多字的文章中:嘲笑和骂了老年人身体不好的窘态;嘲笑和骂了儒家传统的种种;用了多种言语描述老夫少妻婚姻有“解决不了的孤独”。
在我们看起来,整篇文章缺少的是阳光、是希望、是同情、是爱。
文章中说:“或许因为快乐而悲伤,或许因为悲伤而快乐……问题是,谁会告诉我们这样的真相呢?”
平路女士,我们现在就告诉你我们相处的真相:我们没有孤独,只有快乐。与你所描述的、或所期望的,完全不同。我们认为我们的婚姻是“天作之合”。
不管平路女士怎样解说,在我们读来,她的文章中多处是在咒骂我们。我们是骂不倒的。可是她是否应该反省,应该道歉呢?
责任编辑:林彦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