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呜呜”的警笛鸣响,一辆满载30名特殊人员的警车驶进了安徽省戒毒康复中心(省戒毒所)大院内,30人当中有26人是吸毒人员,其中年龄最大的40多岁,最小的还不到20岁。在进行完体检后,他们将被送进中心内的急性脱毒区,在那里进行强制戒毒。就在这天上午,一名自愿戒毒的吸毒人员在家人的陪同下,也走进了省戒毒
所的康复中心,他将在这里进行自愿戒毒。
在省戒毒康复中心内,戒毒人员分作两部分:一部分是戒毒所内的劳教戒毒人员;另一部分是自愿戒毒人员,这后一部分人员实际上就是进入康复中心进行住院治疗的。
在大队民警的陪同下,我们首先来到了戒毒所三大队第二班组的宿舍内,被子整齐地叠放在床上,房间内异常干净整齐,一些劳教人员在操场上玩着篮球。
“集中在这里的人员大都是20至40岁左右,但很多已经有了很长的吸毒史,这里面既有大学生,也有曾经的公司老板,但是毒品最终将他们的人生完全摧毁了,很多人为此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一名警察说,有的吸毒人员第一次吸毒甚至还未成年。但是如果染上了毒瘾,“就像牛被一根绳子拴在鼻子上一样,什么也顾不上了。”
上午11时许,
我们见到了一名来自外省的吸毒人员,他刚刚到达康复中心自愿戒毒。医生介绍说,他是这里的常客,来这里戒毒已经有十几次了。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眼记录了这位吸毒者十几年的吸毒史。“很多吸毒者因为长期注射吸毒,胳膊后来都残废了。”医生介绍说。
在康复中心内,医生告诉我们这样一件事。去年冬天,一对正在我们这里戒毒的夫妻俩接到孩子的电话。12岁的女儿在电话中告诉母亲自己很冷,上学没有棉鞋,爷爷卧病在床,他们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而为了吸毒,
换取毒品,夫妻两人早已将原有的3处房产变卖,现在租住的民房已是家徒四壁,一老一少也都顾不上了。“他们已经完全被毒品控制了。”医生感慨良久。
是什么让他们深染毒品难以自拔?他们的内心世界究竟如何?请看几个吸毒者的经历,或许能给人以警醒。
故事之一
吸毒10年,吸掉180万元
“10年中我吸毒吸掉了180万元。吸毒这么多年,吸毒时根本不像电影电视中描述的那样快活,现在只是为了解除犯毒瘾时的痛苦。这十几年我像是一直睡过来的。”
前天上午,在康复中心的隔离病房内,我们见到了已有10年吸毒史的王晓萌(化名)。今年30岁的她来自蚌埠市。前一天刚到省戒毒康复中心。
我们走进三楼病房时,王晓萌正躺在床上看电视。一会,一名护士拎着几瓶药水进来,走到窗户旁准备拉开窗帘,王晓萌连忙制止:“我怕光!”在给王晓萌扎针时,护士找了半天也找不到血管,“她胳膊上的血管全都堵住了。”几分钟后,护士在她的脚踝处找到了一处可以下针的地方。
王晓萌说:“我们夫妻是‘双职工’(指夫妻俩均为吸毒者)。我丈夫是公司老板,一开始他吸,我劝了很多次他都不听,一赌气我也跟着吸,一两个月后就上瘾了,那是1995年,当时我才20岁,什么也不懂。”
王晓萌3月29日第一次来到康复中心,这是她第二次来,“这10年中,我戒毒不下20次,但每次都坚持不了多久。我丈夫和我一样,经常吸过之后,信誓旦旦地说,这是最后一次,再也不吸了,但都没有成功。”面对反复的挫折,悔恨与无奈时常折磨着他们的神经,一刻也不得安宁。
“这10年中,我每个月花在白粉上的钱最少需要15000元,10年下来,大概已有180万了。”对于毒品的诱惑,王晓萌说,一开始吸粉时,的确会让人产生快感,但时间一长已经根本没有感觉。
岁月如梭,10年恍惚。转眼间,王晓萌已从一名懵懂少女成为一个5岁孩子的母亲。王晓萌黯然地说:“这10年,为了吸毒我跑了很多地方。有一次在外地买毒品时被警察抓住,我丈夫也因为携带毒品被决定劳教3年。回首这10年,我感觉就像睡了整整10年。”记者问:“你不怕你的行为影响孩子吗?”王晓萌叹了口气,陷入长长的沉默中,久久没有开口。
故事之二
被白色恶魔击毁的骄子
家境优越,天之骄子的他曾经有过美好的理想,但是,毒瘾“来犯”时,他却逃课躲在寝室内吸毒,最终他放弃了学业。
今年24岁的郑斌(化名),有一个令人羡慕的家庭,父亲是阜阳一家公司的老总,母亲在一家单位当会计。1999年,他成功考入北京一所大学。但是,从2000年开始,他被白粉所俘虏,2004年因吸毒被送进了省戒毒所。
“朋友在一起,为了赶时髦,所以看见他们吸,我后来也吸上了。”脸上稚气未脱的郑斌坐在记者面前说。脸色白皙的他看上去仍像一名在校大学生,文质彬彬,很难将其与吸毒联系起来,但是他已有4年的吸毒史。
自从第一次接触毒品后,郑斌很快就发现自己很难摆脱这种白色的粉末了。大二开学后,他经常因为犯毒瘾,只好呆在寝室内不去上课。2002年,父母将他转学到了阜阳当地的一所高校。
回到家后,郑斌发现自己很难再这样获取毒资了,于是,他主动向母亲坦白了自己吸毒的真相。“我至今还记得当时的情景。我母亲当时的那种眼神让我非常难受,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故事之三
他两次端着猎枪冲进了医院
因为买不到毒品,他曾以这种极端的方式逼迫医生交出杜冷丁,为此他在劳教所内度过了6年时光。面对家人和朋友的期待,他也渴望能够逃脱出毒品的掌控,把握自己的人生。
25岁的肖强(化名)是淮北一个普通农民的儿子,因为毒品,他曾经两度端着猎枪冲进医院,因为医院里有他需要的杜冷丁。为此,他两次被警方送进劳教所,在劳教所呆了6年时间。“这6年让我感觉实在难熬,第二次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进医院的,毒品让我的人生进了一个弯道。”
对于自己的19岁,肖强有着特别敏感的记忆。19岁那年,他与一位朋友出差,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向朋友要了一支杜冷丁。这一试,结果让他的人生进入到他自己再也无法控制的道路。
1998年,因为在市场上买不到杜冷丁,在毒瘾的驱使下,肖强端着一把猎枪冲进了医院。结果,随后的两年半时间,他只能在劳教所内度过。“那一次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冲进医院的。”这一次,肖强不仅失去了3年的自由生活,也失去了家人对他的信任。
故事之四
百万小老板坠入“地狱”
8年前,靠着自己的聪明和勤劳他创下上百万元的家产,那一年他28岁。但是物质上的极大满足却难以代替精神上的空虚和寂寞,他开始吸食毒品,结果,为了筹措毒资不得不将自己的两套房子出售,甚至冒领父亲的退休金来购买毒品。2001年他与妻子协议离婚。37岁的他呆在戒毒所内,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已是孑然一人,身无长物。
这天上午,省戒毒所探视房内,隔着玻璃,沈宽(化名)与妹妹四目相对,泪流满面。从妹妹口中,他得知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亲了,74岁老父亲在弥留之际还一直叨念着他。家人用录相为沈宽记录下了老人在世的最后一段时间。
“我对不起父亲。”前天在省戒毒所内,沈宽谈到父亲时不禁泪眼模糊。
今年37岁的沈宽,身体厚实,身体最重时达到75公斤。早在1991年他在蚌埠就开了一间门面,经营百货批发,靠着自己的辛劳和聪明,生意越做越大,几年下来他就挣下了上百万的家产。
“我很早就接触毒品,是一些在南方打工的朋友带回来的,但是我一直没碰过。”有了钱后的沈宽忽然觉得失去了奋斗目标。这时,他认识了当地娱乐场所一个女领班。这名女领班一直在吸食白粉。“有一次我犯胃疼,她就告诉我白粉可以止痛。”沈宽第一次吸食了白粉。一个月下来,他发现自己已经再也离不开这种东西了。
2000年,沈宽的妻子大出血,被人送到医院抢救。4天后,一位邻居终于打通了他的手机。他赶到医院时,妻子鼻子上还插着氧气管。醒来后老婆对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离婚吧!”2001年,沈宽与妻子协议离婚,他把店面交给了妻子,自己得到8万元现金、部分房产及家具。
离婚后的沈宽没了经济来源,他就将自己的两处房产低价出售换来毒品。最终,为了满足自己的毒瘾,他把手伸向了父母的退休金。
故事之五
他从舞台“走进”劳教所
他出生在艺术世家,曾获得过全省歌手大奖赛优秀奖。凭着自己的聪慧,他也曾下海经商,几番搏击,收入颇丰。但是,一次意外让他跌入白粉的怀抱,由此他的生活彻底改变。
在省戒毒所内,33岁的陆峰(化名)与其他的劳教人员有些不同,他是因为盗窃被送进来的,在这里他要呆上1年零9个月的时光。与其他劳教人员相同的是,他也是“瘾君子”,而且有13年的吸毒史。
陆峰曾参加过建国40周年的国庆文艺汇演并获得嘉奖,还曾在全省歌手大奖赛上获得优秀奖,如果不是毒品,他现在已经成为一家省级电视台的主持人了。与他命运一样离奇的是,他染上毒品居然是在一次受伤时,别人为了给他止血,在他的伤口上涂抹了白粉,由此让他跌入白粉的怀抱。
“当时我在海南承包了一家歌舞厅,就像流水一样,3个月就赚到40万元。
“吸上以后,我就什么事也不想干了,整天就想着吸粉,一天吸好几次。”为了戒毒,陆峰的家人曾经亲自将他送进劳教所内,他的母亲因为他曾几度自杀。
舞台上光彩照人,舞台下却是一个为人不齿的小偷,“这是我第一次盗窃,因为毒瘾来犯时什么也顾不上了,我实在不好意思再伸手向父母要钱去吸毒。现在在劳教所内,我只想好好呆在里面,至少在这里我可以不吸毒。”
陆峰回答记者提问时这样说。方飞/文
责任编辑:屠筱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