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点对话 张洪钧:我为何挂冠而去
本报记者 黄勇
两封署名举报信转了个圈又回到了个别领导手上,把我逼上辞职“绝路”
记者(以下简称“记”):在阜阳,像你这样的正处级现职干部辞职,以前有过吗?
张洪钧(以下简称“张”):印象中从来没有,所以很多人
听说后觉得不可思议,但我自己觉得很正常。为什么不能辞职?!
记:辞职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是怎么下了最后决心的?
张:明知违规依然继续超收。学校自说自话,明明是二期学校,却又扯上了三期,为乱收费作遮掩……一场严肃的收费检查之后,情况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混乱,让人实在看不下去。
记:听说你还写了举报信,能透露一下具体的情况吗?
张:从今年4月开始,我在向上级提出辞职的同时,将阜阳市物价部门在检查教育乱收费中遇阻的情况写成署名材料,两次通过正常的信访渠道向上级有关部门反映。但令我没有料到的是,署名的举报材料转了个圈,回到了阜阳市一些领导的手上。这实际上把我逼到了“绝路”上。
教育部门的反弹得到个别市领导的支持,这是我最大的压力
记:有评论说,你是因为不堪压力辞职的,你感受到的最大压力来自哪里?
张:检查结果公布以后,没想到教育部门的反弹那么强烈,更没想到他们的反弹会得到个别市领导的支持,这才是真正的、最大的压力。
记:“个别市领导”是如何表示的?
张:记得是年初的一天,一位分管教育的市领导要让我为检查乱收费的事情写检查,我和他发生了争执。我当时实在被逼急了,就说,如果我们的行为不符合文件规定,我就引咎辞职。当时这位分管领导也火了,跟着就说,如果物价局做得对,我就引咎辞职。最后,受批评的是我。
物价局办公经费被一再“暂缓拨付”,到7月上旬,财政账户总共只有0.9元
记:你们的价格检查权真的被剥夺了吗?
张:虽然没有正式下文取消我们的检查权力,但市领导口头上说得很清楚,以后不管什么价格检查,都要首先得到上面的批准,我们依法执法的路就这样被堵死了。你知道,基层领导的一句话,就是“圣旨”。
记:除此之外,听说市物价局的经费被扣留了?
张:是的,办公经费令人难以置信地一再被暂缓拨付,申请正常办公经费的6次报告都石沉大海。因电费欠缴数月,物价局从今年6月起被数度停水停电。最紧张的时候,工作人员只好将办公室的电脑搬回家中继续办公。6月起,市电信公司4次催促物价局缴纳电话费,并于7月2日发出了“诉前通知”。
到7月上旬,物价局财政账户仅剩下0.21元,加上老干部费用总共是0.9元。作为政府的一个重要职能部门,阜阳市物价局本身的运转已经难以为继。在这种情况下,我这个局长不是成了空壳了吗?
我递上《劝辞信》,奉劝个别领导引咎辞职
记:你除了递交辞职申请外,还有什么别的举动吗?
张:8月1日,我给那位分管的市领导递上了一封《劝辞信》,是当面到这位领导的办公室递交的。我强烈建议这位领导也引咎辞职。
记:你在《劝辞信》中是怎么说的?
张:我写道,在阜阳上学的学生大多是农民的孩子,他们还非常贫穷,能让大家都有学上,才是教育发展的方向,而不是向学生多收费才是支持教育发展。虽然只是50元,但对贫困的农民家庭来讲,这是他们的血汗钱啊!
仅就教育来讲,如果只注重学校和教育局的利益,对他们的乱收费行为听之任之,就是忽视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阜阳的教育事业将会被葬送。
在一系列的压力之下,我现在是自愿辞职。你也应该面对事实,兑现你说过的话,主动引咎辞职。
辞职之后,女儿可以堂堂正正地说爸爸是个普通公务员
记:辞职之后有什么感慨吗?
张:我女儿在大学法律系读书,同学问她爸爸是干什么工作的,她过去都不好意思说,因为出过王怀忠、肖作新这样的一批贪官,影响了阜阳官员的形象。现在,她可以堂堂正正地说,爸爸是一名普通的公务员。
记:辞去领导职务之后你主要做什么工作?
张:我还是供销社的国家工作人员,我还要做事,我主要是到基层搞调研,为基层群众做些事情,另外抽空多读点书,给自己充充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