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政协委员为验证管理方案的可行性,不惜以拾荒者的身份到外地身体力行体验月余。近日,曹县40岁的女政协委员赵秀丽成为这样一条消息的主角。10月22日以来,“女政协委员义乌拾荒一个月”的消息被媒体纷纷转载,公众与舆论对此事的多重赞誉也使其意义不断提升。
事实究竟如何?昨天,本报记
者奔赴曹县,对赵秀丽进行了面对面采访,朴实的赵秀丽称自己的义乌之行更多的是个人人行为,拾荒的目的并非学习当地管理经验,而是看能否为老家农民外出挣钱找一条门路,从而实现自己心头埋藏已久的的一个梦想。
仅仅几天时间,曹县魏湾镇农妇赵秀丽成了远近闻名的人物,平日养猪、种庄稼的平静生活一下全变了,各地记者的电话让她应接不暇。
事情的起因是浙江一家媒体传出的消息:山东曹县一位40岁的女政协委员为了“求取真经”,在浙江义乌悄悄当了一个多月的拾荒者,实地体验当地管理拾荒者的经验。
从小有点特别定下四个目标
赵秀丽和想象中的政协委员不一样,但也不像一个普通农妇,见到她时,她正一边掰着玉米棒子,一边接手机。她穿得很干净地喂猪,快言快语,自信地大笑。
赵秀丽家在魏湾镇王泽铺村,她家院子很大,前面开着兽医站,后面一排猪圈,还拴着一排羊,鸡飞到了墙上,三层的农家小楼,阳台上铺满了玉米,是很典型的农家院。但走进屋里一看,又让人吃一惊,屋里很简陋,电视很小,但有一台崭新的电脑,还有一整套打印机、传真机,书架上放着许多名人传记之类的书。
赵秀丽本人就如同她家的摆设一样,过着普通的农家生活,内心却有很多独特的理想。
赵秀丽文化水平不高,高中毕业后跟着哥哥学医术,哥哥的药铺一天能赚80多元钱。看着与自己家差距越来越大的穷乡亲,年轻的赵秀丽定下了几个人生目标:一、把王泽铺最难走的一条土路修好;二、自己买一大片地,盖上几层小楼;三、用剩余的钱盖一座养老院,再开一个廉价诊所,自己不赔本,但也不赚黑心钱;四、全村人都能盖上楼。
贷款四万修路夫妻双双病倒
赵秀丽说,只要定下了目标,她就会沿着这一条路走,虽然这可能是一个农家女的异想天开。
从赵秀丽保存的她写给镇、县政府的信来看,从1996年开始,她就在四处联系给王泽铺修路的事情,但一直没有结果。
2002年,赵秀丽终于忍不住了,她开始牵头修路,她把自己家的兽医站抵押贷了四万元钱,又号召乡亲们捐了一万多,然后硬着头皮找王泽铺经商的人捐款,被人骂了无数次“神经病”后,拿到一万多元捐款,再加上镇政府出的几万元,三个月后,王泽铺终于有了一条崭新的公路。
路修好后,赵秀丽一病不起,丈夫老李也同时病倒了。赵秀丽说,有可能是被自己气的,也可能是心疼那四万元钱。
当了政协委员不改质朴本色
正是因为带头捐款修路这件事,2003年,赵秀丽当选为曹县十届政协委员。
刚开始,赵秀丽根本不知道如何当政协委员,后来,逐渐摸清门路的赵秀丽开始写提案了,她不了解多少国家大事,她只会用最普通的农家语言表达她的意见。
“一个人想监督政府是不可能的,只有组织才有力量,才能维护良好的愿望,老百姓才能信服,老百姓想得到的,就是从身边的小事做起,解决生活中的实际困难。就比如修路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修了起来,就是没有规定好养护制度和排水措施,人为损坏了,使大部分人特别痛心。一个普通老百姓是解决不了这些问题的,可是找几次村干部,他就几次在广播里说说,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又找了管区书记,他说也说过村支书几次,他不听,我也没有很好的办法,我总不能把村支书给撤了吧,听了真是特别痛心。”
“农村城市化,政府应尽早出台长远的计划和政策,一个乡镇能建几个小城镇、建设什么样的房子及一系列的规章制度和标准。但政府至今没有出台农村城市化及规划出建设区域试点等政策,大部分村庄没有统一规划,既花费了钱,又浪费了土地。”
这就是赵秀丽的提案,一个农妇政协委员的真实想法和真实表达。
为圆两个梦想奔赴义乌拾荒
2002年到2005年,赵秀丽在家整整“窝”了三年,几乎没离开过曹县,她实现了她的第二个目标:买了一块地(一亩半),养了鸡鸭猪羊很多家畜,还盖起了三层小楼。
2005年9月初,赵秀丽在网上看到浙江义乌实行新的拾荒者管理制度,所有拾荒人员统一着装、统一配证、统一车辆。这让赵秀丽眼前一亮,她很想搞清楚这种制度能不能让拾荒者挣到钱,如果可以,她就组织村里那些一直想出外打工却没有门路的中年妇女一起去。赵秀丽再三跟记者解释说,她当时根本没想到要去考察什么制度,她只是觉得,这次尝试也许会有助于她实现后两个目标。
9月2日一早,赵秀丽还是和以前一样,没跟丈夫打招呼,背着行李就走了。赵秀丽直接找到了义乌环卫处,提出想报名捡垃圾。
赵秀丽说,事情真的是很巧,那天接待她的是环卫处书记黄以富,因为义乌的这项制度也是刚刚处于摸索阶段,根本没有人报名,赵秀丽竟是第一个报名者,所以对方特别重视。而那时候,由于赵秀丽的身份证已经过期,为了保险起见,赵秀丽随身带了政协委员证,就在她掏身份证时,不小心带出了政协委员证。
赵秀丽说,当时黄以富吃了一惊,很郑重地问她:“你真的想拾荒吗?”赵秀丽回答:“是。”黄以富劝她:“你还是到街上看看,就别自己拾了。”赵秀丽说:“我还是想自己去拾。”黄以富很肯定地说了一句:“你不是来拾荒的,你是来体验生活的!”后来赵秀丽说,她当时心里直嘀咕,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这么吃惊,“难道政协委员还是个官吗”?
交上四百元押金,穿上统一服装,一头扎到垃圾堆里,赵秀丽说她当时就后悔了:“家里不缺吃不缺穿的,坐着看电视多好,为啥出来捡垃圾呢!”后来,赵秀丽看看的确没人搭理她,这才把头抬起来。
那几天,赵秀丽一边拾垃圾,一边仔细观察,她发现这种管理制度的确有助于管理拾荒者,拾荒者在登记后,对公共设施破坏明显少了,拾荒者本人的安全也比较有保障了,而且开始注意个人形象,义乌街头显得更干净了。但她也发现,肯报名的拾荒者毕竟是少数,大多数拾荒者仍然睡在火车站台下和公园里,舍不得交这400元押金,也不想受太多管束。这一些,虽然在赵秀丽脑海里留下了深刻印象,但她并没想到把这写成提案。她只是觉得,如果自己把没事干的老人和乡亲组织到义乌来拾荒,会比其他地方有安全保障,她要把拾荒做成“一项事业”。
白天,赵秀丽就找个小饭店随便扒两口饭,晚上她不住宾馆,而是以每月200元钱的价格租了一间房子。她说,她怕回到家后就不想再出来捡垃圾了,房子留着,她就有动力,就必须回来,她还有两个目标没有实现呢。
只捡了几天垃圾,赵秀丽就匆匆回了老家,她怕丈夫又在家“气病了”,临走前,她把捡的垃圾都送了人,因为“和老弱病残抢东西,心里太不安”。回家安抚完丈夫,她再次来到义乌,这回除了捡点垃圾,她还到一家饰品厂干了几天串珍珠项链的活,她说她想知道哪个活挣钱多,她要给村里妇女外出打工找条路。
赵秀丽说,她是个定下目标后,就一定要做到的人。当初她修完路后,很多人走着她带头修的路,背后说她是“神经病”;路修好了,一些乡亲不知道爱护,脏水就往路上泼,时间长了,路又变得坑坑洼洼,她很心疼,去说人家,对方就给她脸色,说“你多管什么闲事”!
如今赵秀丽还在继续管闲事。她说,她还有两个愿望没有实现,在农村,她听说了太多老人被子女虐待的事,她想建一座养老院;她还看不惯医院现在医药费太高的现状,她想自己开一家诊所,收最便宜的医药费给人看病。
赵秀丽说,她这两个愿望都不是免费的,因为天上不会掉馅饼,没有钱,什么善事都做不下去。
“我的愿望你听着很可笑,是不是?”赵秀丽有些不好意思,但很真实。(完)(记者 张洪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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